到了第二日,寨子上上下下都忙着沈缚山与叶琅书成婚之事。他们前头都忙活那么久了,明日可就到寨主娶亲的日子了。待明日一过,他们就可以略微休整几日了。
寨子里办喜事儿,最欢喜的还得属那群小孩子。
小虎子二牛这些就不说了,本就是上房揭瓦的性子,他们年纪小,还是第一次瞧见娶亲的阵仗,新鲜得跟什么似的。欢天喜地的仿佛娶媳妇儿的不是沈缚山而是他们。就连越见沉稳的糖葫芦这几日也有些坐不住,尝尝跑到人堆儿里想看看有没有自个儿能帮上忙的事儿。
自然,也是为了瞧瞧热闹。
“你们几个可得好好学着,免得以后娶不着媳妇儿。”
刘阿金和这群孩子关系好,说话自然没什么禁忌。她瞧这群小屁孩儿欢喜的模样,忍不住轻轻踹了下小虎子的屁股。她这么大一个人了,竟还逗起小孩儿来。
小虎子被刘阿金一脚踹得差点摔个狗吃屎,他揉着自个儿无辜受害的屁股墩儿,转头怒视着后边儿笑得眼睛都瞧不见了的刘阿金,颇有几分恶狠狠地怼了回去,“阿金姐姐才该担心自个儿!琅书姐姐比你小都要成亲了,你才该担心嫁不出去呢!”
小虎子长期被刘阿金拿以后娶媳妇儿的事来取笑,他自个儿也学聪明了。尤其这几日在那些忙着寨主婚事的长辈身边学来了许多新词儿,今天竟回嘴了。
“阿金姐姐这样凶,当心以后没人要你!哼!”
小虎子童言无忌,说完这话还冲刘阿金做了个鬼脸。到底是怕真把刘阿金惹急了挨揍,连忙拉着他那几个小伙伴就往外溜。
刘阿金没想到小虎子竟然长胆子敢笑话她了,等她反应过来准备找东西揍他的时候,小虎子早就往寨子外面跑去了。
“这臭小子,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你。”
刘阿金哼唧两声,倒也没有真恼了。
她才不愁嫁不出去呢,真嫁不出去就算了,左右她抱紧了琅书的大腿,这寨子里也不会少她一口吃的。再说了,还有陆鸣……
刘阿金原本想的美滋滋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冒出陆鸣的名字来。她楞了一下,又甩了甩头,似乎是想把刚才那个突然浮现出来的名字甩出去,可她刚一转头就看到站在不远处含笑看着她的陆鸣。
刘阿金一下子就呆住了,那脸也不知道为什么,“腾”地一下就红了,脸上烫得能把鸡蛋给烫熟了。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和小虎子他们斗气。”
陆鸣见刘阿金瞧见了他,便直接抬脚朝她走了过来。瞧阿金低着头不看他,脸上笑意越发深了。
“这脸怎么突然红了?可是哪儿不舒服?”
陆鸣作势就要伸手去探刘阿金的额头,却被那丫头晃着脑袋躲开了,一边还目光闪躲地不肯与他对视,“没……没事!就是刚才被小虎子气着了。”
刘阿金那张嘴素来不饶人,这会儿却突然变得笨嘴拙舌的,连句完整话都说得有些艰难,“那个、那个我去找琅书说事情了,陆大哥你先忙吧!”
刘阿金说完这话,也不等陆鸣再说什么,狗撵似的就跑了。
她鼓足劲儿往前头跑,不知道的还以为陆鸣是什么洪水猛兽呢,把刘阿金这么个凶悍姑娘吓成这样。
“你这是怎么了,这么着急。”
刘阿金一鼓作气地跑到了叶琅书的院子来,倒是叫叶琅书吓了一跳。
她见阿金跑得气儿都喘不过来的样子,连忙伸手给她抚了抚后背。
阿金被叶琅书这么一问,心中“咯噔”一下,险些忘了喘气儿。
她……她这是怎么了?不过就是被陆鸣看到她和小虎子玩闹吗,这么多年,他难道看的还少了吗?再说了……她刚才心里那半截没冒完的念头,也没叫陆鸣知道啊。她干嘛这么心虚地就跑了。
刘阿金出了会儿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正好对上叶琅书那双疑惑的眼睛,她到底觉得刚才的情绪有些陌生,又叫她有些害羞,竟叫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对琅书说出口。
她有些掩饰地急急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接连灌了两杯出去,压下自个儿心中那点子陌生得叫她心慌的情绪。装作没有听到刚才叶琅书问话的样子,拍了拍自个儿的胸口,这才把气顺回来。
“你是不知道,小虎子这小屁孩儿是越来越坏了,等忙完你和寨主成亲的事儿,看我不好好收拾收拾他。”
可怜小虎子,被刘阿金拿出来顶锅。
叶琅书心思细腻,见阿金神色闪躲,脸上还有没来得及消退的红晕,知道她没说实话。不过她也没追问,当做不知道,又给阿金添了杯茶水。
“小虎子年纪还小,你可别真吓到他了。”
“你放心……我还知道……”
刘阿金正要和叶琅书说她知道轻重,就听到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
叶琅书与阿金对视一眼,起身走了出去,却发现朝这儿跑过来的正是刚才刘阿金说要好好收拾一顿的小虎子,与他一块儿跑过来的,还有糖葫芦。
“好啊,你小子,我没找你你倒自个儿送上门了,看我不……”
“姐姐!出事了!”
刘阿金正撸着袖子要去捉小虎子的耳朵,却见糖葫芦一脸急色说出这句话来。
叶琅书一楞,与刘阿金对视一眼,忙走到糖葫芦面前。她扣住糖葫芦尚且单薄的肩膀,心中有些不好,“出什么事了?”
糖葫芦这孩子懂事了许多,加上又被沈缚山亲自教养过,还跟着沈缚山学了一段时间的拳脚,在寨子里的孩子堆儿里隐约有了兄长的作态。若只是小虎子急匆匆地冲过来说出事了,她心中还不会这般着急,可糖葫芦……
“寨子外面来了好多官兵,说是……说是要剿匪!”
糖葫芦年纪到底还小,被刚才那阵仗吓得不轻,脸色都有些苍白,可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却十足十的认真,半点玩笑意味都没有。
他怎么可能拿这种事儿来开玩笑!
叶琅书闻言心中一震,扣着糖葫芦肩膀的手也不自觉加重了些力气,“你们看到了什么?这事儿有没有告诉你们寨主哥哥?”
“小虎子之前和阿金姐姐斗嘴,然后带着二牛他们一溜烟儿就跑了,我怕他们出事就跟了上去。结果在寨子门口就瞧见又许多官兵往咱们寨子来,一边还高声喊着是前来剿匪的,说什么缴械投降就饶咱们不死。”
“我们一看到就不敢再往前头去了,连忙跑了回来,二牛已经去寨主那儿了,不过之前应该就有人去禀报寨主了。我们心中有些害怕,就……就来找琅书姐姐和阿金姐姐了。”
糖葫芦口齿伶俐条理清楚,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解释清楚了。
叶琅书脸色有些不好看,寨子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她的断断不能在屋子里躲着的。好在这件事沈缚山已经知晓了,再怎么也会提前做好应对之策。
“你们先进我屋子里躲着,除了寨子里的人,不管是谁来叫你们,你们都别出来。”
叶琅书心中已然有了计较,与刘阿金对视一眼,带着两个孩子就进了屋子。
她房间里的衣柜不小,勉强也能躲两个孩子进去。官兵剿匪,这可不是什么闹着玩的小事。况且官府如今都领兵到寨子门前了!
糖葫芦和小虎子年纪还小,就算寨子出了什么事,他们也不能出事。
“琅书姐姐——!”
糖葫芦见叶琅书这模样,分明是要自己与小虎子藏起来。他跟着沈缚山学了功夫,当日他从树上摔下来断了腿,是叶琅书给他寻了药。如今寨子有难,他又怎么可以躲起来!
“我是男人,我不可以……”
“狗屁男人,你就是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屁孩儿,让你进去躲着就老老实实躲着!”
刘阿金心中焦急,恨不得赶紧去瞧瞧外面的情况,见糖葫芦这般胡闹,当即就对着他脑袋来了一下。
“我知道你也想做什么,可你寨主哥哥还在,你陆大哥和我们还在,你要相信我们。”
叶琅书心中同样着急,却耐着性子哄着一脸倔强的糖葫芦,“还有小虎子在,就当你帮琅书姐姐一个忙,替我好好照顾小虎子,好不好?”
糖葫芦咬着下唇,神色却略微松动了些。
他年纪太小了,太弱了,就算去了也帮不上忙。
糖葫芦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只恨自己功夫不到家,不能保护大家。
“快躲进去。”
叶琅书见糖葫芦不再闹着要跟过去,连忙把两个孩子塞进了衣柜,又把柜门关了起来,只留了一小道门缝,确保这两个孩子躲好了,这才和刘阿金匆匆赶了过去。
躲在衣柜里的糖葫芦通过那一小道门缝看了出去,暗自握紧了双手,脸上神色越发坚毅。
他只有变得强大,才能保护自己在意的人,而不是如今这样,被塞进衣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