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子一天天过去,寨子里越发热闹了起来,随处可见那极为喜庆的大红色,竟比年节时候看着还要喜庆些。尤其是张婶儿唐婶儿几个婶子,还有和叶琅书交好的以刘阿金为首的姑娘们,更是慌慌张张的,生怕哪儿布置地不够好看不够规矩,只恨不得再多生几双眼睛来盯着。
她们这般慌忙,叶琅书却越见安稳冷静下来。
她是相信沈缚山的,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叶琅书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慌慌忙忙的,竟然直接到了她与沈缚山成婚的前头第二日。
成亲前几夜,沈缚山和叶琅书是万万不能再见面的。往日都算了,若是这几夜都忍不了,可是会叫别人笑话的。对他们的婚事而言,也不吉利。
沈缚山即便再舍不得琅书,再不守规矩,也不会在这种时候犯糊涂。
青龙寨热热闹闹的,不管这些人是真心为沈缚山即将成家高兴还是假意应承,满寨子上下却都是一派忙碌热闹的景象。
只有北院。
宋清海撑着拐杖站在院门中间,夜风直直朝他扑去。虽已入春,可春夜到底凉寒,宋清海在院门中间站了许久,脸色有些苍白。可他却半点挪开的意思都没有。
宋清海手里抓着个木雕娃娃,在月辉照射下,约莫能看出是个女子模样来。
“后天就是沈缚山同那女子成亲的日子了。明天!明天的守备定然最为松懈,若是你我在明日动手,起码有七成把握!”
刘二坐在宋清海院中的石凳上,他微微抬头看着月辉中的宋清海,言语间颇有几分狠厉。
“该做的准备你我已经做好了,只待明日一过,这青龙寨就是你我的天下!”
刘二想这事已经想了太多年了。
当年沈淮显在的时候,他就无时无刻不在想这件事。好不容易等沈淮显死了,宋清海又成了个中看不中用的残废。他原本以为他的机会来了,可却被沈缚山那个毛头小子横插了一脚!夺去了他日思夜想的位置。
“二哥,没什么好担心的!那毛头小子现在一门心思扑在那个女人身上,哪里会是你我的对手。”
那上位的念头一直在刘二脑海里扑腾,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一刻消停过。他多年来都在为此做准备,自然是不畏惧近来满腔心思都扑在成亲上的沈缚山。
“我这做叔父的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没成心坏了他成亲那一日。不过只是叫他与那叶琅书换个地儿成亲罢了。”
刘二见宋清海一直不说话,便抬脚朝他走了过去,“二哥,二当家!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可别告诉我,你突然后悔了。”
刘二和宋清海其实并算不得多熟,当年宋清海是沈淮显的左膀右臂,刘二不过是勉强得力的一个部下罢了。在沈淮显面前,压根儿就不是个能说得上话的角色。自然也号令不动如今寨子里留下来的那些个老人。
那些人不听刘二的,却一定会给宋清海几分面子。
更何况,他贸然发难,传出去总是不好听。就算是为了保全脸面,他也得寻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宋清海那唯一的闺女儿都叫沈缚山这狠心绝情的白眼狼给赶了下去,宋清海心生不满要找沈缚山寻个说话。这个理由,再怎么也比他们无缘无故就闹事儿要站得住脚些。
否则,刘二也不可能到北院来痴缠宋清海这么久。威逼利诱地要宋清海上他这条船。
“后悔么?”
宋清海一整晚都没说完,听完刘二的雄心壮志长篇大论后,身子有些支撑不住地微微晃了晃。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紧紧攥着的木雕,动作温柔地用指腹轻轻摩挲了数下,似乎能透过这毫无生气的木偶,看到女子那张温柔美丽的脸,“哪里可能后悔呢。”
宋清海声音极轻,却叫他旁边的刘二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没去管刘二欣喜若狂,仿佛寨主之位已是他囊中之物的模样,只对着那女子模样的木偶低喃:“这么多年,我哪里能甘心呢。”
分明是他先喜欢上素娘的,却被沈淮显一朝夺爱,叫他如何甘心!沈淮显不知道,刘二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当年那场险些叫青龙寨覆灭的一战,是他在暗中通风报信,暴露了沈淮显等人的位置,才叫那一战打得那般艰难。最后害得沈淮显重伤,可他也自食恶果,断了一条腿,身子也几乎是废了。
他拖着一个残破的身子,生怕他背叛之事被人揪出来,只能躲在这无人问津的北院,冷眼看着沈淮显一家人和乐美满。可他太不甘心了,这不甘心就像虫子似的,日日夜夜在他心口啃噬,叫他夜夜不得安枕。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这个机会,宋清海怎么可能放过呢。
“你爹欠我的,就让你来偿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