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机关鸟
桑酒酒2020-07-31 13:363,145

  “滚开!”绿丝又对着士兵喊道。

  黑泽王扔掉了手里的那张假面皮,拍拍手,饶有兴趣地看着绿丝一脸惊慌模样,“世间总是有丑人想着法子扮美,却很少有美人故意把自己弄丑,倒是有趣呢,你一定怀揣着某个秘密。另外,我相信你还知道寒夜山那绝世秘毒的下落,所以——”

  “我不知道,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黑泽王对士兵吩咐,“把她带回去。”

  有士兵指了指倒在船板上的寒夜山,“是不是还搜一下他身上?”

  “不必了。想一想,他既然留下来,肯定作了最坏的打算,而他的绿丝之毒,也应该在我们来之前做了最好的安排。”黑泽王挥挥衣袖,“好歹也是前朝的风云人物,罢了罢了,一个死人我便不跟他计较许多,选个地方给他安个坟冢吧。”

  暗黑的河水里,“咕噜咕噜”冒起几个泡泡,一块灰褐木板往水里沉了一下,接着“哗哗”两声,两个湿淋淋的脑袋冒了出来。夜幕完全笼罩了河面,整个界河上几乎已经没了船橹击水的声音,再往远处瞧,有一大片亮着灯的渡船聚在了一处,许久未动,料想是黑泽王他们已靠岸了。

  福盈擦了擦眼角的河水,“看样子,我们可以扔掉竹管了。”

  月华不顾满脸淌着水,她仍然费力张望着,好一会儿才说道,“不知道寒爷爷是不是逃得出来?”

  福盈比她小三岁,但毕竟是男子,思路不同一些,想来那样危急的时刻,寒爷爷选择留下来,就是把生的希望让给了他们,他则独自面对黑泽王的屠戮之刃,这一举必定凶多吉少。其实逃走的人未必从此就平安了,他们家族使命没有完成,毕生都将四海流亡,明处暗处无数刀剑对准他们的头颅,每踏出一步,都是凶险,皆是甩不掉的命运之痛。福盈道:“趁现在还没有人追过来,赶紧到北岸去。”

  两人上岸的时候,浓浓的夜色开始变淡,眼前出现无数房屋的轮廓,有狗吠之声。界河的北岸跟南岸差不多,也有无数渡口,不过河堤建造得比较高,沿河之上随处可见一片片大树。福盈猜测这是考虑到在洪涝时可以减小灾害的程度,从这一点来说,北岸比南岸强了很多。其实这些年间,从河誓南国到北国辗转流离,也曾听到坊间百姓们对于界河两岸的两个王之间的比较,大都认为北王比南王善于治理国家。

  今夜是伏月的最后一天,晚间的天气有些凉,两人浑身湿透,在一株大树底下坐着,使劲拧各自的衣衫,沾着泥沙的水“滴滴答答”淌下来,再用力抖几下,良久之后,月华皱眉,“怎么办?还是很冷啊。”

  “我来想办法。”

  福盈说着,便寻来一些干枯的草叶,几把细细的枯枝,再将一堆石头垒好,把一根干树枝夹于双掌之中,把末端放于两块干燥石头中间,使劲搓着那树枝,好一阵子,似是有微微的烟从那石缝里冒出来。

  “原来是燧木取火。”月华见状,抓了两把枯草叶放到那石缝上面,双手护住石缝的两侧,不一会儿,“轰”的一声轻响,石缝上面的一把枯草燃烧起来。接着两人就开始烤着各自的衣衫,因为不便于脱下来,只得时而面对着火而坐,时而背朝着火堆而坐,两人还得时刻警醒着,怕有南国的追兵前来。

  福盈道:“干脆在这里睡一会儿,等天大亮了再赶路?”

  月华表示同意,“不过也得当心点,防止黑泽那边的人追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的福盈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抬头循声望去,头顶的枝桠间,一只灰鸽子正拼命扑腾着,看样子它像是要从那枝叶间飞出去,但因为枝叶太过于繁密,竟似被困在里边一般。这本是再寻常不过一个情景了,福盈却看了良久,他奇怪的是,在那只灰鸽子的后方,交错互差的树枝明明架开了一个缺口,完全可以让它飞出去,为什么那只鸽子却一心往前边的方向扑腾呢?“天啊!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福盈的声音使得月华亦从睡梦中醒来,然后她也听到了头顶上方的动静,瞧了一眼便说:“这只鸟真笨咧,明明那后方有个空口可以飞出去,它都没看到。”

  福盈有点神秘地问道,“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它太蠢了呗,跟你一样。”

  “让我告诉你,因为它不是真的鸽子,等下你就知道了。”说着,福盈捋了捋袖子,拍了拍树干,然后抱紧,双脚往上蹭。

  此时天已亮,黎明的白完全笼罩下来,月华在树底下看着福盈抓鸽子,也觉得甚是奇怪,福盈本身偏胖,在爬树时弄出了不小的动静,但那灰鸽子一点不惊慌,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向它靠近一般,甚至当福盈伸手拂开枝桠时,它还是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仍旧只顾着一个劲地往上扑腾。

  福盈把鸽子从树下抱下来,它一身灰色羽毛,脑袋左右摆动,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月华仔细瞧了片刻,没有发现异样之处。

  福盈伸手在它的羽毛里摸索着,不一会儿露出欣喜的神色来,“找到了,果然是我想像中那样。”

  “什么样?”

  福盈的手指在鸽子羽毛里抠出一团东西,抖开来,是一张写着字的白布。他把那白布揉作一团塞进袖中,然后把鸽子举到月华面前,“它是假的,外面缀着真鸽子的羽毛,脑袋、嘴、脚爪都照着真鸽子的样子做成,但你敲敲看,它其实是木头做的,肚子里面是空的。这是一只机关信鸽,所以你知道方才它被困于枝桠间,为什么要一直往上前方向飞吗?因为它在出来的时候,受到的指令就是往那个方向飞,在这其中,它不会自己改变方向,所以即便身后有空缺口它也是看不到的。你再看看它的后背,这里设置了一个小洞,专门存放密信。”

  月华接过那只灰信鸽,在它身上各处摸了几下,“机关鸟……”

  “没错,这便是机关鸟。以前听寒爷爷说,他们那个时代人才辈出,比如他是炼毒师,还有风水师、占星师、铸剑师……其中有一个比较特别的领域,那就是机关师。他们在前人的基础上进行最大改良,然后就制作出了机关狗,机关虎,机关龙……越到后来,这些机关的外形就改良得越接近原物。据说最出名的一个机关师叫做凤凰先生,好像因为卷入了权势斗争里,一家子家破人亡了,而他一生的成果,也不知去向……”

  月华提醒道,“看看方才那白布上写了什么。”

  福肥从衣袖中扯出那布白布,“白陆兄,前朝余孽两人已由我南国逃至你北国,请务必留意追杀,兔遗后患。黑泽。”

  两人倒吸一口冷气,无意之中竟然截获了黑泽王写给白陆王的密信,还是关于他们的。

  既然撞见了它,说明老天并不想绝他们的路,只要处理好了眼前这封密信的话。两人商量着,把密信连同机关鸟一起毁灭,这样一来,白陆王就收不到信了,不过随即又觉得此法子不妥,如果黑泽王看不到信鸽返回,必定生疑。

  而如果把信鸽放走,把信留下,机关鸟还是会执行命令去往北国王宫的,到时候白陆王瞧见空腹的鸽子,也会生疑。

  最后两人达成了一致的意见,“模仿信的笔迹,把内容改掉。”

  好歹福盈的钱袋子带在腰间,里面有钱。两人决定去附近的集市上,买来同样的白布,还有笔墨,然后再请人照着自己的意思临摹一封信。

  “白陆兄,弟近闻一桩要事,昔日凤凰先生遗留于世间机关百鸟,有采樵人曾于我南国一处峡谷见其踪迹,弟决定新秋三日带人前去一探究竟,兄如有此意愿,亦可带人前来与我同去。黑泽。”

  福盈对这封经他之手篡改的密信非常满意。

  不论白陆王是否相信它,但机关百鸟的事肯定会引起他的再次注意,以前四处辗转时,就曾听说过,十几年前,世间最著名的机关师凤凰先生突然死亡,而他一生心血之作机关百鸟从此下落不明。坊间的百姓都在流传着,界河两岸的两个王,都在密切打探着机关百鸟的下落,据说那不仅代表着机关师的最高水准,而且它们在日常生活甚至战争里,都能够起到很大作用。

  福盈将假信塞到信鸽后背的密格中,然后放走了它,它扑腾着翅膀,机械地朝着北国王宫的方向飞去。附近房屋的轮廓变得清晰,许多缕晨烟升起,然后陆续有人从屋里走出来,走向河里上的各个渡口,小船在河水里拖过一道道长长波纹,吆喝声,歌唱声,船桨击水的声音……

  新的一天开始了。

  月华道:“我们快走吧,去找雍和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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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城织雪,有士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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