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卖花人
桑酒酒2020-07-31 13:363,239

  福盈和月华沿着河堤走向附近的村庄,沿途之上并没有人认出他们。

  趁着没人时,两人拾起几片碎瓦砾,迅速在墙角等隐蔽地方划上一些记号。他们的流亡生涯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也有失散的时候,久而久之,一家子琢磨出了一套在非常时期使用的特殊记号,于再分散时彼此联络。这记号虽然简洁,但重要的信息都包含在里面,比如来此的时间,附近是否有危险,等等。

  除了留下记号以外,他们还寻找记号。

  接下来,一路之中并无追兵,亦未发现雍和留下的蛛丝马迹。月光将沙石小路铺成一条白色带子,两人夹杂在稀稀落落的人群中,混进了城。大约因为靠近界河北岸渡口,城中还算热闹,不过有点偏远小城的破落感,一眼望去,街灯一片参差,明暗不齐,虽是晚上,还能听到来自小商贩们的吆喝声。两人不大敢往人群密集处去,在一家小小馄饨铺里匆匆吃了碗馄饨准备赶路。

  一旁正做着杂活儿的伙计忽然瞅了他们一眼,“嘿,这位姑娘和外边张贴的通缉告示上的一张画像,倒是有点像呢。”

  “通缉”和“画像”这样的词使得两人都神色紧张起来。

  那伙计不好意思地挠了一下头,“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嘿嘿,不会说话吓到你们了。那两个通缉犯可有名了,就是那对前朝兄妹,他们一直被通缉和追杀,想来肯定如蛇鼠一般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当然不会像两位这样坦坦荡荡出现在大街上了。不过是凑巧这姑娘的相貌与那女犯相似罢了……”

  月华赶紧打断这不利于自己的话题,“我们姐弟俩刚从乡下进城来,你说的通缉告示在哪儿,一会儿我们也去瞅瞅。”

  “出了这个门,往正街上一直走,最热闹的那段地儿,茶馆外头的墙壁上。城中衙门有什么重要的告示,都爱往那地儿贴。”

  两人出门的时候,皆没有留意到身后那个伙计,脸上的诡异的表情一闪即逝。

  “卖花啦,干花新鲜花卉……”

  混沌的夜景,人影憧憧,各色行人高高低低的说话声,或明或暗的灯光自两边照到中间来,有喝醉酒行为怪诞的中年男人,挑着担子兜售零碎小物件的货郎,结伴而行的年轻女子们,裙裾飘摇时,有香气从衣袖间一阵一阵散发出来。两人不时拿眼角余光四面瞧,没有发现不对劲之处。

  这个北国小边城,烟火气息很浓,在这样的夜景里,恍然有种远途归家的心情。

  “卖花啦,干花新鲜花卉……”

  微弱的卖花声再次响起时,两人才注意到街角站着的卖花人。那是个看不出年龄的男人,在他旁边五六步距离的一盏昏暗街灯照射下,可见他穿一身灰褐色破旧衣衫,衣袖和衣角皆有撕破的地方,几缕灰扑扑的布条垂下来。他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边脸,声音微弱沙哑。他的面前放着一只高过膝盖的大竹筐,里面姹紫嫣红一片,一眼看见的有大红月季,粉色莲盏,朱色四季海棠,白色小茉莉,还有一些其它各色小野花,密密麻麻挤满了筐子。他宽阔的肩膀斜挎一只土黄色脏兮兮的大布包,依稀可见一团团凸起的轮廓,料想里面装的应该是一小袋一小袋的干花。卖花人似乎不止穿一层长衫,破旧的袖口里还露出了一截灰色阔袖,非常奇怪的穿着。从他挺拔如青松的身材来看,似乎是个青年男子。

  月华皱眉,“这个人的身影,倒有点像哥哥呢。”

  卖花人脸抬起来,朝着月华福盈的方向,像是在自言自语,“没人买我的花,也只好回家喽,现在出城正好,否则再过一会儿城门就要关了。”

  月华怔了怔,因为声音与雍和哥哥也很像,她又仔细打量了他一番,不过因为光线昏暗,加上他的装扮奇怪,仍没有瞧出他的模样来。

  这时福盈扯了扯她的衣袖,“这个人与雍和哥哥有几分像,不过肯定不是雍和哥哥呀,不然我们方才一进城就会看到他留下的记号的。我们走吧。”

  两人不一会儿就找到了馄饨店伙计说的画像,果然在一家茶馆外面的墙壁上贴着。一男一女两个半身像,男的眉目俊朗如画,正是他们的哥哥雍和,女的面容圆润,与眼前月华的脸并无二致。不得不说,画师功底了得,画像上的笔墨很清晰,似乎是新贴的。

  这时候,月华心里隐隐感觉有点不对劲。不过四下瞧了瞧,又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福盈道:“趁着现在没人注意,不如我们把那画像改改,免得走到哪里都被人瞧半天。”

  月华将目光从周围经过的行人身上收回来,从包袱里摸出一小块眉炭递给福盈,“方才那伙计盯我半天,又说出那样的话,还真吓我一跳呢。你拿这个去改,也不要毁坏原来的画像,也别改得太夸张,稍稍改动眉眼或者唇鼻,不十分像我们便好,这样我们还能在这里安全待几日。”

  福盈拿过那块眉炭,“姐姐可得把周围盯仔细了。”

  等到四周再没什么人经过,福盈迅速走上前去,用那块画眉之炭在两张画像上涂涂改改,不时停下来瞧一瞧,一面自我评论道,“啧啧,我竟然觉得我的画功挺好的,你看我拿的毕竟是硬邦邦的炭块,看看我的线条,却一点都不僵……看呀,把眉毛画浓画长,再把嘴唇加厚,是不是感觉完全变了个人?”

  良久,粗心的福盈才意识到了身后的不对劲,回过头去,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几个汉子围在月华身旁两步之外的距离,手里的尖刀皆指向她周身致命之处,她则瞪大眼睛看着福盈,嘴唇翕动着,似乎想求救,但是没有发出声音。

  “真是不好意思啊,打扰你画画的好兴致了。”

  馄饨店里的伙计从黑暗处走出来,对一个执刀的黑衣人讨好似的说道,“他们进店那时候我就怀疑了,不过因为不是很确定,就想了个办法吸引他们到这儿来,果然不出我所料,如果不是通缉犯,为何会对这画像如此在意?”

  一个为首的黑衣人扔了个钱袋过去,“做得不错,这是你的赏钱。”

  那伙计指了指福盈,“只是,为什么男犯与画像上不同啊?”

  黑衣人道,“这是你该管的事吗?拿了赏钱就快滚!”

  那伙计惊慌逃走之后,黑衣人头目冷冷盯着福盈,“虽说你并不是我们通缉之人,不过既然与通缉犯人混在一起,必是他兄妹同党,所以你也得和我们走一遭。”

  福盈眼角余光四面一扫,自己立于一面墙边,四周七八步之外没有可逃走的路,而且手里除了一小块眉炭之外,没有任何可以抵挡的武器,冷汗自额头涔涔而下,眼前的情况要如何破解?

  “现已抓到前朝余犯两名,准备押往王宫交给北王,路上闲杂人等请避让!”

  一时间,迎面的行人皆惊慌退让,站在道路两旁引颈观望,窃窃私语。这群黑衣人甚至没有捆绑福盈和月华,他们拿刀挟持着走在中间的两人前行。福盈心里隐隐感觉不对劲,眼前的一切让他感觉到,似乎这群黑衣人有意要让路人知道他们抓到了重要犯人,那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不好!福盈很快明白其中缘故,这是为了拿他们当诱饵,引另外的人出来。他用目光四面寻找那个人的身影,心里念叨着,“雍和哥哥千万要沉住气,别出来啊……”

  这时候,无数的花朵突然从天而降,带着浓烈的香味,以及花茎上的微小刺芒,每一枝花落下来砸到人身上,随之而来的,就会有一个人无声无息地倒下。

  “月华福盈注意了,这是醉乡。”

  混杂在人群里的卖花人一面喊着,一面将手里的竹筐子朝半空中甩,各色花儿被抖落到那些黑衣人身上,紧接着还有包袱里的干花,被他一把一把撒过来。“醉乡”是寒爷爷曾经炼制过的一味毒药,月华和福盈自然知道如何应对,他们非常默契地屏住呼吸,挥动衣袖甩打着砸来的花枝——只要没有吸入太多花香,没有被花茎上的刺芒扎到,他们就不会中毒。四周惊慌一片,路人纷纷逃窜着,闪躲着。

  在这混乱之际,月华和福盈逃出了黑衣人的包围。

  “赶紧出城!”紧接着,他们再次听到了卖花人的提醒。于是一起往城门口方向跑去,身后的黑衣人越来越少,快到城门时两人停下奔跑的脚步,对着那个跟在身后十来步远的卖花人喊道,“雍和哥哥,你快点儿!”

  那个卖花人,正是他们的哥哥雍和。

  他一来到这城中就被盯上了,只好乔装起来,也不敢随便留下记号。不久他就注意到了逃过来的月华和福盈,不过也察觉到了他们周围潜伏着更多的跟踪者,为了不暴露目标,他没有跟月华福盈相认,却暗中提醒他们赶紧出城,不过粗心的二人并没有把那提醒放在心上。

  “趁着城门还开着,赶紧出去!”雍和扯掉了头上的假发,露出一张年轻俊朗的脸。

继续阅读:第八章 白陆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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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城织雪,有士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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