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因为小别,说了很久的话,这之后再听那个士兵头目报告当时的情况,他说得非常详细,黑泽皱起眉头,因为按照他的说法,绿丝是被福盈藏在那里的,且不论他的机动到底是救人还是其它,至少绿丝与这个奴隶单独待在一个房间里,让黑泽听了相当不舒服。
绿丝一眼就瞧出了黑泽的顾虑,她一直在旁边补充着,“如果我不藏在那里,说不定就被那个黑心船夫给谋害了呀。这一切的错,都是因为我偷跑出去,请平界王不要迁怒其他人了,尤其是对我有恩的人,放过这个小伙子吧。”
黑泽眯了眯眼睛,“姑娘说要放过,我自然会答应,只不过你们两人共处一室,这事传出去,实在有损姑娘声誉,所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把这个小奴隶带下去,把他的眼珠子给我剜下来!”
绿丝急忙阻止,“不可啊!”
黑泽看了一眼绿丝,“知道姑娘胆小,见不得流血,放心好了,此人在外边行刑,姑娘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的惨叫。好了,姑娘不必再说了,你一路奔波辛苦,快些歇息去吧。”
福盈一时脸色惨白,他喊道,“绿丝姑娘,我可是救了你的啊,为什么要剜去我的眼睛!”
绿丝侧过脸去,这一刻的黑泽,又恢复了从前的阴郁高冷模样,绿丝知道自己越是劝说,给福盈招来的麻烦也就越多,也只得讪讪退了出去,福盈还在身后大喊大叫着,她十分于心不忍,却感觉拗不过黑泽,只得拿手指塞住了耳朵。
福盈呆住了,两道汗水顺着太阳穴的位置滑落下来,“姑娘好狠心!你自己也明白,我什么错都没有,为什么要剜掉我的眼睛!姑娘你说句话啊……”
这时候,两个士兵已经把他拖出去了,福盈的叫喊声越来越远。
黑泽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目光落到桌面的那张图纸上去,脑海里还在构思着新的花园该怎样建造,不一会儿,一个士兵匆匆跑进来,“不好了,他跑掉了!”
黑泽刚刚舒展的眉毛又迅速收拢,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一群废物,不过是个小奴隶而已,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那士兵一头雾水,“平界王,不是什么小奴隶,是那对夫妻跑掉了。”
黑泽心里“咯噔”一跳,“那对夫妻”是月华和老狱卒,把他们留在这里是为了引雍和出来的,因为上次的刑场雍和被调包的事已闹得沸沸扬扬,坊间诸多猜测,最让黑泽感觉可恨的一个说法是,“雍和与绿丝曾是一对恋人,绿丝是在搭救他。”尽管真相与谣言相差十万八千里,但关于绿丝的花边新闻传说,都会让黑泽心生愤怒。何况雍和,本就是个该死之人。
“他们怎么会跑掉?”
那士兵道:“目前尚不知道,不过肯定与今天进宫的一群人脱不了干系。”
今天进宫来的,便是那群护送绿丝的官兵。黑泽立刻吩咐:“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关闭王宫所有出口,再去追捕回来啊!”
黑泽跟着那士兵急匆匆冲出去,不料在门口又碰到了另外一个士兵,“不好了,平界王,那个小奴隶他被人救走了。”
黑泽简直怒不可遏,“是谁救走的?”
那士兵回答,“就是今天进宫的那群人之中的一个。”
“好大的胆子!是什么人混进来了,给我仔细查清楚!”
“是,是。”众侍卫和宫人看到黑泽怒容满面,皆吓得低头纷纷散去。
花园的尽头,一堵矮墙边,几个人站在一株高大的樟树下,这矮墙边种了一排樟树,它们非常高大,可以遮挡太阳,亦可以防风,还可以起到墙壁的作用。
而如果此时的几人能够爬上这株最高的樟树,他们就能翻过这堵矮墙。
“月华先上。”
雍和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追捕的士兵还没有发现他们时,赶紧把月华推上了树,樟树高大且直,树干有点滑,月华尽管很努力地抱住树干,还是一直往下滑,雍和往她脚下一站,“快点,踩到我的肩膀上来,然后往上蹬一下,你只要踩到上面那根小枝就可以了,站到那小枝上,再爬到旁边的矮墙上,就不成问题了。”
月华虽然于心不忍,但听着王宫里四处都是士兵的脚步声,亦只得迅速踩到雍和的肩膀上,费了好一会儿功夫,终于爬上了矮墙,然后攀爬着墙壁,慢慢往下滑。
“好像在那边,过几个人去看看!”
远处士兵的声音使得雍和一惊,看了一眼在场的几人,接着迅速吩咐道,“福盈,你赶紧上树!”
福盈看了一眼老狱卒,感觉有点过意不去,毕竟他和雍和都是青年,爬树什么的更利索一些,雍和看出了他的迟疑,提高了声音,“上树,赶紧的!没看到那边人就快过了吗?”
福盈一看远处人头攒动,也顾不得多想了,急忙爬上了树,在雍和的帮助下,比月华更快地越过了那堵矮墙。
“就在那边!大家快过去!”
士兵们的声音已经迫近了,雍和看了一眼老狱卒,“别磨蹭,快点上树!”
老狱卒已经年迈,他看了一眼汹涌而来的追兵,又看了一眼雍和,哆嗦了一下,双手笨拙地环住樟树粗壮而光滑的树干,双脚往上蹬了一下,只是略微往上挪了一点点,雍和见状,托住他的脚往上推了一把,然而老狱卒双手无力,试了几下,都没能踩到上面那树枝儿。
“在这儿!”
几个士兵已经冲过来了,雍和非常着急,“你快点儿!再磨磨蹭蹭的,不仅我逃出不去,你自己也逃不掉了!”
然而老狱卒毕竟年纪大了,身子骨缓慢笨拙,无论是踩在雍和的肩膀上,还是被雍和双手托着足底,费了好些功夫,也还是没能蹬上那截树枝。士兵们的脚步声已经临近了,雍和变得焦躁和不耐烦,“快点,等下我们两个都要折在这儿了!”
“快来人啊,他们从这儿翻墙跑了!”一部分士兵拔刀冲过来,另外一部分则从最近的出口奔去,追赶已经翻过围墙出去的人,数把明晃晃的刀子闪过来。
而老狱卒仍然没能顺利到达矮墙上去,士兵已经到眼前了,他一只脚踩在雍和的肩膀上,另外一只脚则缓慢无力地往上蹬。
雍和焦躁无比,沉思片刻之后,他终于狠下心来,做了一个决定:他往旁边挪了一步。
如此一来,老狱卒的那只脚失去支撑,抱着树干的手也显得更加艰难了,雍和不打算再管他了,因为几个士兵如同猛虎一般快要扑至眼前,他也顺势抱紧那株大树,然后双脚利索地往上一蹬。此时有两个士兵已到了树下,他们挥刀一通乱刺,雍和用尽了最大的力气往上爬,突然间感觉小腿一凉,接着一股火辣辣的痛感自那里迅速蔓延至全身,不用说,肯定是挨了一刀。他咬紧了牙关,忍受着痛苦继续用力往上蹬。
而他跟老狱卒同抱一株树,自然而然的,爬到老狱卒的那个位置时,肯定会受到阻碍。
眼睛往下一瞧,一片刀尖晃动,心下又一狠,一脚踹去,老狱卒顿时松手掉了下去。雍和则赶紧借机蹬上了那截树枝,然后利索地跃上了旁边的矮墙。
矮墙之外是欣喜的叫声,“哥哥快跳下来呀。”
而另外一边传来“嗤嗤”两声,那是刀子穿透皮肉时,又尖又闷脆响,想必是从树干掉落到地的老狱卒,已挨了几刀了而且,他应该不会活着出来了。
从矮墙跳下去的时候,看到月华关切的目光,心里有短暂的愧疚,但很快消散,因为不远处有个出口,一群士兵正蜂拥而出,朝着他们这边奔来,“快逃!”
月华朝矮墙上方看了一眼,急切地问道:“我夫君呢?”
雍和不看月华的眼睛,“对不起,他……没能出来。”
月华看着他闪烁的眼睛,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她表情痛苦地问道,“哥哥,是你放弃他了,对不对?”
雍和推搡了她一把,大声喝道,“赶紧逃啊!还废什么话!”
月华又看了一眼矮墙上方,空空的,刚开始时因为白陆王恶意指婚,自己讨厌这个人的一切,不过后来发现,尽管他什么都不好,却待自己很好,他可以不计任何回报来讨好她。她的声音顿时哽咽起来,“是你放弃了对不对?”
雍和大喝道:“来不及了,快走啊!”
一旁的福盈赶紧拉过月华,“姐姐快走啊!”
越来越多的士兵朝他们奔跑过来,他们的正中间有一袭浓黑的长袍,衣袖和裙摆如同水纹一般脉脉流动,他的声音不高,冷淡而威严,“给我追,格杀勿论。”
雍和看着流水一般涌来的人,迅速作了一个决定,“福盈,快点带着月华,从另外一个方向逃!”
三人朝着一个方向逃,他们的速度肯定不如追兵们,那么没过多久必然就会被追上,分开逃跑的话,如果有人运气好,兴许可以逃掉。不过,如此一来,雍和的处境就危险多了,福盈非常焦急,“可是,雍和哥哥……”
“不要可是,赶紧走!”
福盈一咬牙,就拉着月华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