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群废物啊,我不过才出来这几天,王宫都看不牢。”
旁边一个将领急忙问道:“平界王,是宫里出什么事情吗?”
黑泽便将手里的密信递过去,“你瞧瞧,这不是一群废物,又是什么呢?”
将领接过那封密信,认真了看了几遍,小心翼翼问道:“可有公子信物附来?”
“有月隐的东西,还都是贴身物件,看样子是近距离取下的,我猜测,月隐可能被对方挟持了。”
将领缓缓道:“属下知道平界王最担心少主安危,但是此事我们不妨仔细想一想,眼下的情形,白陆距离战败已经不远了,他还能支撑多久,至多两天吧?所以这个时候的让我们撤退的消息,都是很可疑的。平界王息怒,我说这样的话,您很可能认为我急于打败白陆而不顾少主的安危,但是请您再花点儿时间来想想这个问题吧。”
黑泽沉思片刻,“那么你的意思是?”
“这个,还只能是平界王自己决定。不过,属下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黑泽手一摊,“快说。”
将领缓缓道:“如果此时少主在他们手里,即便我们撤兵了又如何,少主还是在对方手里啊,到时候对方再提一个条件,甚至十个条件,您还能不答应么?”
黑泽神色一凛,“你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所以现在,我想听听你的建议。”
“对方要我们撤兵,我们就撤——平界王可率领大军迅速返回,毕竟我们此次来战,南岸王宫无首领,北岸王宫里头,月隐少主的情况也不大乐观,几乎两座王宫都无主,对方趁机而犯也是意料之中。还有更可怕的事情,一直以来,我们不断地从邻城调兵过来,目前为止,北岸十五座城大约有九座城已被我们调取了兵力过来,如果这个时候,对方趁各城空虚,随便占领几座城怕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说,即便我们在这里把整个山谷踏平,似乎也是得不偿失的。”
黑泽道:“只是作战到现在,我们已然胜券在握了,只差一步我们就可以杀掉白陆,这个人不除的话,估计接下来各处的暴乱事件更多,而且经过我们这一战,他必然也反击,到时候甚至可能会动摇我们的根本。”
“平界王息怒,我说的‘撤兵’跟他们说的不一样。他们的‘撤兵’意思希望我们不要再打下去,而我们‘撤兵’的意思是,平界王率大军回去,免得后方出现意外情况,至于这场战争嘛,都打到这个份上了,岂有就此收手的道理?”
黑泽点头,“其实我也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我们没有完全撤退,他们会威胁到月隐。好了,既然将军有此想法,必定心里有一套方案,我即刻便撤兵,一面对外放出消息,将军可要找个隐蔽些的地儿藏着呀。哦对了,在撤兵之前,得让这只机关信鸽带回去一封回信。”
将领道:“平界王放心,目前这样的情况下,巧妙地打完最后一仗,我还是有把握的。”
黑泽在率大军返回的时候,途经的每一座城都要进去小坐片刻,主要是询问城主城中可有异常情况,并且命令各城主要比以前更加小心谨慎,对于进出城中的陌生人,要进行更严密的盘查。大军一直退回到王都,一路之中并无异常情况。
山谷的山洞里。
泥土墙壁上悬挂着许多细小的油灯,豆大的火苗依稀可以照见每个山洞里的情景,每当有人经过时便“呼啦”一下轻响,靠着边的地方,多半放着一些木桶或者竹筐,木桶里面是米或者清水,竹筐里面是菜。如果凑近一些看,多半米和菜已剩下一小半了,而绝大部分的水桶里面,是空的。没有作战的时候,女人们便拿着小木桶或者大汤碗,挨个山洞寻过去,在泥土墙壁上摸索着,试图找到一点地下泉水。
白陆坐在屋子里,谁都不想见,部下们反应的问题,他自己偿不知道?而有些人刚开始说是来提建议的,说到后来也是诉苦。粮食快没了,山洞里的机关越来越少,更可怕的是没有水了……这些情况他再清楚不过了,只是外面的包围如铁桶般森严,轻易出去不得,他也没什么好的法子了。
白夫人在一旁不断地缝补着,时不时安慰他一两句,其实谁的心里都没底。
试过逃跑。这山洞当初在开凿的时候,就设有出口。大概黑泽也料到了这一点,于是在作战之初,他首先便让机关鸟群在山谷里分散开来,密切打探着山谷里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于是在第一次有人尝试逃跑的时候,唯一的一个秘密出口就被机关鸟给发现了,从此以后,三十多只机关鸟每天昼夜不休地在出口附近的上空盘旋飞舞。一旦有人从这儿出来,群鸟便一齐俯冲下去,片刻就能将一群人撕成碎块。
白陆烦躁地揉揉太阳穴,目前能做的,好像只有死守,以及自己发出的最后一封信,也不知道那些兄弟收到没有?以及执行得怎么样了……
在密信发出去的第六天,黑泽撤兵了。
整个山洞的人都欢呼不已,有人准备开门出去时,警惕的白陆阻止了他们,他轻轻打开窗户,外面一片漆黑,有一条火龙似的队伍正往山谷外的方向移去,他说道:“虽然对方发出了撤退信号,看样子也正准备走,但此时黑夜,完全看不清虚实。这样,把山洞里的机关器找几只出来,前门和逃生的出口各放几只出去,看看情况再说。”
次日清晨,从前门放出去的机关器完好地返回来了,但从逃生出口放出去的机关器,回来的时候少了一只,而其余几只上面则有明显的抓痕。
白陆心下一凛,前门出去的机关器没有受损并不能说明什么,逃生出口的机关器受损就直接说明问题了——那些机关鸟还在附近。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黑泽不可能真正退兵,能够想像到,山谷外面还有一部分兵力守着,他们静静等待着山洞里的人们走出来,然后全数围攻过来。
如此,就更不能轻易出去了。
众人皆怏怏散去,各自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不出声,谁都没有信心了。
“白陆王,请开一下门好吗?我只是来送一碗绿豆汤。”外面一阵轻轻的叩门声之后,一个女子柔婉的声音响起。
白夫人侧着耳朵听了一下,然后说道:“像是,前不久成亲的那个小娘子。”
白陆眉头一皱,提高了声音,“让她回去吧!”
白夫人摇摇头,“人家也是好心,如今大家都缺水缺粮的,她还有绿豆汤端来,可见是平时省下来的呢。喝点绿豆汤,也解了一解你心头的火气。”说着便起身去,拉开了门闩,随即笑了一下,“咦?这么两大碗呢。”
月华亦报之一笑,“是的,煮了两碗,白陆王和王妃一人一碗,如今是秋季,这里又缺水,绿豆汤给你们解渴去火。”
“我早就不是什么王妃啦,叫我白夫人便好。请进来吧,咦?你的夫君也来了?”
月华迅速走进来,把手里的托盘放在桌上,然后把两碗绿豆汤分别端到白陆和白夫人的面前,“我夫君来,是想聊会儿,被困在这里好多天了,我们要如何逃出去。虽然我们夫妻不是你们从前的部下,我们二人论智慧论作战能力,也没有什么可称道的,不过我们真的是很想帮忙。”
白陆看着自己面前那一碗绿豆汤,拿过勺子舀起来喝了一口,然后说道:“坐到这边来说吧,把门闩上。”
福盈这阵子亦瘦了一圈,他也不拘束,找了条板凳坐下来,“白陆王也许知道我的身世,就在这山洞上方终日盘旋的机关鸟,便是我父亲所制。从前很多时候,关于它的传闻都会让我兴奋,那代表着力量,以及我父亲在机关界里的地位。但如今我看那些鸟儿,却讨厌得很,它们力量强大,却只是被用来战斗和毁灭生灵,只是现在它们的主人是那个人,据说机关鸟一旦认定了某个主人,一生不会改变。也就是说,我父亲生前的杰作,留在这世间的作用便只是危害世人了。”
白陆缓缓问道:“你想说什么?”
“这是一群危险的东西,它们不应该留在这世间。”
白陆轻轻一哂,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些面画,机关鸟的危害他比谁都清楚,甚至比谁都更加刻骨铭心地感受过,只是如果它们能够轻易被毁灭,自己也就不至于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了。“你准备如何去打败它们?”
福盈仿佛在回忆,“十几年前,黑泽为了夺取机关百鸟,在重阳节用一场大火烧掉了我们家的菊园和房子,我和其楠自那时起失去了双亲,我恨那个人,我准备回赠他一场大火。机关百鸟刀剑不惧刀剑,那么我就试着烧毁它们。”
白陆沉吟着,“这个办法我们也想过,但实施起来困难太多了。”
“白陆王所说的困难,大约是担心机关鸟携带着大火会殃及无辜之地,可是我们就快困死在这儿了,不如放手一搏吧。”福盈目光坚定,“我们要让所有不该来到这世间的东西,都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