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我倒是好奇,少主从坊间,都听到了些什么传闻?”
澡雪缓缓道:“有人因为儿女私情藏了真正的雍和,而让一个冒牌货上了刑场。”
黑泽目光一震,回过身来,“儿女私情?”
澡雪道:“救下雍和的,是一个女子,大概是因为儿女私情罢。”
黑泽脸上的表情变得哭笑不得,“澡雪少主,这样的话,可乱说不得。”
“我并没有乱说,我甚至知道那个真正的雍和在哪里,平界王,敢不敢移动尊驾,随我去看一看?”
黑泽脸的表情一时变得很复杂,过了好一会儿才郑重地说:“我相信澡雪少主不会乱说话,我愿意随你前去查看,只是,如果情况不是少主所说的那样,以你的尊贵身份,如此传播不实信息,让王宫里人心浮动,又当如何?”
澡雪坚定地说:“如果我说的情况不属实,我愿意将风和园三分之一的财产上交国库,当作惩罚!”
四周宫人脸色皆一变,黑泽甩甩衣袖,大步踏出去,走到门口时停下来,“澡雪少主还愣着干什么?请走前面带路呀。”
澡雪与小丫环走在前边,接着便是黑泽和一众宫人,甚至有几个还是赶过去瞧热闹的,一群人各怀心事,浩浩荡荡前去。走到那偏僻小屋的门前,澡雪深深呼了一口气,这一刻她甚至有点歉意,一会儿把门打开,证据确凿,平界王的脸上该挂不住了,而且身后跟着这么多的宫人,会有更恶劣的传闻出现吧?她觉得自己太冲动了,方才应该独自与平界王商量的,即便查清了真相,但损坏了平界王的威严,也不是自己希望看到的。
“澡雪少主,还愣着干什么?开门呀。”
澡雪回头看了一眼黑泽身后的众人,“要不,让他们先退下?”
平界王眼里顿时有异样的光芒,“澡雪少主,真相是什么样便是什么样,不怕被人看见。所以尽管开门,让大家一起做个见证。”
“好吧。”澡雪说完这两个字的时候,突然间一惊,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因为她看到那个小屋的门并没有上锁,甚至都没有关牢,是虚掩的!
里面的人关系重大,藏在这儿就是秘密,不可能如此大意松懈,这时候小丫环也惊讶起来,“小姐……门都开了一道缝了,里面的人很容易逃跑呢。”
澡雪心情忐忑地推开了门。
所有人的目光齐聚过去,然后脸上皆露出诧异的神色,又一起回过头看着黑泽,黑泽一笑,“澡雪少主,这……是怎么回事?”
屋子里是空的!
澡雪不相信,立刻快步走进去,屋子里各个角落都查找了一遍,小丫环更是吓得脸色苍白,“小姐我绝对没有骗你……”
“住口!”澡雪冷静地打断了她的话,然后指着那只椅子,“平界王,你仔细瞧瞧,那椅子的靠背上,还残留着一些灰线头,这是绳子捆绑在上面又用力之后磨损下来的,应该是一个人被绑在这里,长时间挣扎之后,绳索被磨破留下的线头。”
“哈哈哈……”黑泽发出一阵笑声,身后的一众宫人也笑起来。
澡雪瞬间感觉到,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这陷阱还是自己一手挖掘的,她方才的一番话即便是真实情况,但没有人在这里,就是胡乱猜测,那些零落的线头,当然就有无数种解释了。她感觉脊背发凉,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了。
她并不知道,昨晚自己主动找到绿丝,已经让她生疑了,让宫奴把雍和打了一顿解气之后,便把他移到了另外一个地方,除了少数人之外,没有人知道送到了哪里。
黑泽停止了笑声,“澡雪少主跟我们开玩笑呢,大家都散了吧。另外,澡雪少主是王宫里的贵客,难道开一次玩笑,大家不要当真,刚刚说的话,也不作数。”
澡雪慢慢走到那只椅子旁边,轻轻捏起一缕线头,她想着,也许会有什么线索留下来的吧?突然间,她看到地上有一些划痕,像是脚尖在泥地面用力划出的,仔细一看,竟然是几个字,“大布仓”。
屋子里的光线很暗淡,众人站得远应该看不到它们,澡雪的直觉告诉她,这是雍和留下的线索,虽然她不知道“大布仓”是什么,但应该可以肯定的是,这与他新囚禁的地点有关,于是她装作不经意踏上那三个字,脚底暗自用力,感觉把它们磨平消失了才走开,然后缓缓说道:“也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不过我作为风和园的少主,言出必行,方才的承诺一定做到,我会马上让人给父亲送信,三天之内,我风和园三分之一的财产会通过金银古董字画布匹等各种东西折现,送进王宫里来。”
黑泽的语气变得温和,“不主不必太当真,我都说了,当作一个玩笑。”
澡雪摇头,“我风和岂能言而无信?三天之内,请平界王派人验收我们送来的财物。而我,在王宫住久了,今天的事也给平界王添麻烦了,我非常抱歉,我即刻告辞。”说完之后,她便带着小丫环离开了。
黑泽轻轻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吩咐宫人,“去,把绿丝姑娘叫来。”
绿丝一走进黑泽的书房,迅速屏退了众宫人,她神色淡定,“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今天的事我都知道了,不过那个少主虽然聪明,还是晚了一步,你不必担心。”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自然不用担心,但是你也不能无限期地藏着一个大活人,即便澡雪没有发现,保不准别人会发现,所以你还是尽快处理吧,别给我惹出麻烦来。”
“平界王放心好了,您以为我昨晚赶紧把他给挪了个地儿,仅仅是因为提防澡雪少主吗?其实我还有更重要的事。”
黑泽迅速抬起头来,“你是说……”
绿丝脸上的笑容如春花绽放,“平界王没有猜错,我已经找到了那个人的软肋,我派出去的人把消息带给我时,我连夜就行动了。您不不知道吧?”
黑泽摆摆衣袖,“好了,尽快把事情办好,千万别给我惹麻烦,快去吧。”
风和园在帝都的地位,丝毫不因为澡雪父亲的退隐而有所下降,仅仅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她就通过一个贵族打听到了“大布仓”之所在,就是帝都一个布商的仓库,里面堆放着许多布匹。澡雪透过布仓的小窗,看到雍和仍然被捆绑着,坐在墙角,背靠着墙壁,口里塞着布块,已是初夏了,仓库里布匹太多,闷热又干燥,他的脸上挂着灰尘和汗水,通红一片。澡雪当时就看不下去了,即使是死刑犯,也不该这么被对待吧?这样囚禁着,搞不好没两天就被闷死了。
她突然怀疑起来,那个绿丝,真的是在救雍和吗?
旁边的人提醒她,“少主,我们赶紧进去把人救出来吧,再晚些,恐怕就难了。”
澡雪想了想,突然摇头,“先在附近盯着,有可疑的人靠近这里再作理论。”后来的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是正确的,现在把人救出来,根本不能说明到底是谁把他藏在这里的,就算雍和说出了谁,人家咬死不承认,谁也没办法,倒不如再看看,那个幕后主使既然把人藏在这儿,肯定还有什么秘密活动。
黄昏时分,盯梢的人看到几个人走近那布仓,仔细瞧时,发现是几个汉子押着一个年轻女子和一个老人走进了布仓里面。
“这是怎么回事?看来事情远比我们想像的,要复杂。”澡雪看着那群人,目光落在那个年轻女子身上,她被反剪着双手押着,嘴里塞着布块,时不时被粗暴地推搡一把,澡雪突然震惊起来,“这是……那天刑场上碰到的那个,伏在雍和尸首上哭泣的女子。”
一瞬间,她的脑海里想像着各种可能。首先把雍和替换掉的肯定是新王妃绿丝,至于她为什么要替换雍和,似乎不是因为救他,至少在目前的情况看来不是,现在又突然把雍和的妹妹抓过来,到底是一桩什么事呢?
布仓的门被推开,无数的灰尘点子扑打在雍和的脸上,他眼皮都不抬一下,“你们就不要枉费心思了,再怎么样,我也不会答应你们的!”
“是么?”一袭绿衣飘摇如柳丝,缓缓走进雍和的视线。
雍和闭上眼睛,“我就是自尽,也不会答应你的这种荒唐要求。”
“那么,你看看这个。”
雍和睁开惺忪的眼睛,顿时脊背一凉,因为他看到几个穿着平民衣衫的士兵正推搡着两个人走进来,一个是自己的妹妹月华,一个是她的夫君老狱卒。雍和仿佛被刺痛了一般,他瞪大了眼睛,手脚挣扎了几下,不过捆绑在身上的绳索太结实了,他的挣扎都是徒劳,“你想干什么?”
绿丝的声音一成不变的轻柔优雅,“你当然知道我想做什么,所以我也不废话了,你答应我的条件,这里的两个人便可一生富贵到终老,如果你不答应,你们三个人同一个下场。而且我没有太多的耐心,毕竟世上的供体多的是,我再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考虑。”
雍和的目光由愤怒变成了悲哀,他的嘴唇颤抖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月华嘴里塞着的布块被绿丝扯出来,她缓缓道:“你来劝一劝你哥哥吧。”
月华朝着绿丝啐了一口,骂了几句“妖女”,然后才对雍和说话,“哥哥,你不用管我们,这个女人一身邪术,你答应了她,就是害了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