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严说完这些,手上的动作骤停。他忽地仔细地看了任余年几眼,眼看着鼻尖就要撞上她的,任余年用力一把推开他,就要往公路上跑。
邵严的反应到底要比女生快,任余年刚跑了几步,就被他拽了回去,用力地往地上一摔。
任余年穿得厚,只是膝盖的位置有些疼。
她咬着牙,手臂被他狠狠掐住,邵严猩红的双眼在路灯下显得格外诡异,像是吃人饮血的野兽。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一字一顿:“为什么要跑?”
“任余年,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变态了?呵呵,我在你心里,原来是这种人?”
邵严越说情绪越激动,最后一句几乎是放声吼出来的。
这种情况下,她有跑的反应是很正常的。可是任余年知道,一个人在情绪临近崩溃的情况下,平日里的理智,连同伦理道德,都会被抛在身后。
跑,是最好的选择。
任余年此刻不想与他纠缠,却还是强装镇定地摇摇头,轻声说:“我是想着,有急事要回寝室,所以想先走了,不然等会该门禁了,就回不去了。”
任余年撑着旁边的路灯杆子,缓缓站起身来,佯装无事般拍了拍自己的衣服。
邵严怪异地盯了她好久:“你们寝室九点半就关门了。你如果真的想回寝室的话,刚才就不会同意加班了。”
她还有东西在傅时遇家里,今天晚上本来就是想着再在那住一晚,第二天把床单被套洗了晒好才走的。
可是邵严怎么对于她们学校的门禁知道的这么清楚呢?
许是注意到了任余年疑惑的表情,邵严笑了笑,那笑容像是落日陷入云海里,带着一丝不可名状的哀愁。
邵严:“因为我怕你一个人回寝室的路上出事,每天晚上我都看见你进了寝室才安心。可是任余年,你在我心中那么美好的形象,就在那晚打破了?”
任余年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几步,问:“什么?”
邵严唇畔微张,正想说话,手机铃声就响起来了。远处的街道开过来一辆白色大众,司机摇下车窗探头问:“是邵先生吗?”
任余年见状不对,转头就跑。
邵严似是早料到她会跑一样,率先踢了她一脚。他高中时曾在校足球队训练过,那一脚的力量别说是娇弱的女生,就算是一个壮汉,也得狠狠疼上一段时间。
任余年吃痛地半跪在地,邵严就拖着她的两臂,将她往车上拖。
任余年一路挣扎,向司机求救:“救命!大叔你帮帮我好不好?我不认识他!”
邵严朝她怒吼:“你不认识我?”
司机闻言,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被邵严给瞪了回去,他说:“我媳妇跟我闹脾气呢,这么晚了,早点跑完最后一单回家陪老婆孩子。我们小两口的闲事就别管了。”
任余年疯狂地摇头,把司机师傅当做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师傅……我求求你了……我要回寝室了,这个人是坏人!你也有女儿和妹妹吧,将心比心,救救我!”
邵严此时换上了一副温柔的面孔,轻柔地将任余年搀扶起来,“亲爱的,你晚上不是想吃红烧肉吗,我回去就给你做好不好?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约其它小姐姐吃饭了。”
任余年咬牙切齿地望着他:“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任余年挣扎着,邵严的神色温柔,可实际动作却很粗鲁,拖拉硬拽地将她带上了车。
司机师傅见状,显然不想多管,打着哈哈说:“你们年轻人的情趣我都懂,床头吵架床尾和嘛。”
邵严紧紧拽住任余年的手,指甲都快掐入了她的肉里,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任余年此刻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他会把她带到哪里去。只希望自己刚才偷偷扔在地上的钥匙扣,能够被细心的傅时遇发现。
那是灯会那天买的,基本上算是两人的定情信物了。
任余年当时拿着就不肯松手了,撒娇道:“以后我就用这个来睹物思人了,在家带着它,出门也带着它。从此我就和它长在一起了。”
傅时遇看着她的眼神里掺杂着一丝宠溺和无可奈何,妥协道:“好好好,就算是你睡觉都要放在枕头底下,我也同意。”
“你这个想法不错!”
两人相视一笑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所以那枚钥匙扣对任余年的意义很重要,落在公路上,傅时遇如果发现了,自然会知道她有危险。
要怎么让他知道自己的方位呢?
任余年急中生智,忽地捂住嘴巴,做出恶心晕车的姿势。冷风从车窗灌入,将邵严的疯狂吹散了大半。
他看到任余年难受,心里还是有些愧疚和难过的。
从司机那里扯下一个塑料袋递给她:“你先拿着吧,以防万一。”
任余年整个人都蜷缩在角落里,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拿出手机给傅时遇发了个实时定位。
司机选择的路线很偏僻。
两所大学所建造的位置本就处于郊区,过了那段繁华的地段后,周遭都是大片大片的农田,除了远处零星的几家农户发出光亮,漆黑一片,哪里有半个路人会帮助她。
此刻,任余年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傅时遇身上。她不指望伪装成她丈夫的邵严能够幡然悔悟。
所谓冷静之下的人性,比每日稳定不平的股市还要缥缈,像是海上的浓雾,永远也无法奢望能够看清背后的秘密。
傅时遇正大步走着,给任余年发了消息,电话她都没有回。他有些担心她出事了,手机突然收到一条消息,他的心瞬间像是被人抛入油锅中,火势渐大,温度急剧上升。
他循着任余年时常走的那条路,在公路旁捡到了那枚钥匙扣。
任余年!
傅时遇的心一下子就达到了最高温度,烫得冒烟的热油哗啦啦浇下,在柔软的心脏上发出一声滋啦的声响,只一瞬间便犹如落入地狱。
他匆忙打了辆车,就沿着定位赶过去。
司机师傅将两人带到一个分叉口就走了。
邵严拖着任余年的手,拿出手机照亮田埂上的路。
冬日的乡村寂静得可怕,只有溪流的潺潺声响,和偶尔传来的一声狗吠。
手机灯光熹微,根本难以看清地上的路,任余年故意磕磕绊绊地走着,拖延时间。要是走到了更偏远的丛林里,就算是傅时遇跟来,或许也找不到她。
邵严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两人折腾了十多分钟,也没走几米。
最后,任余年被一个凹坑绊倒,摔在地上,发出一丝抽气声:“我的脚崴了,这附近有没有诊所,能带我去看看吗?”
邵严:“任余年,不要把我当傻子。”
沉默。
气氛自先前开始,就变得有些诡谲难猜。
任余年仔细地查看脚踝,作出一副很痛的样子,假装听不懂他的话。
“你走不走?”邵严忽然道,“不能走我背你。”
语罢,他作势要来捞任余年,却被她一把推开:“不用了,我嫌你脏。”
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了,任余年的平静和理智都再难控制住心中的恐惧和愤怒。
她掷地有声:“你是傅时遇的室友,也是他的朋友,而我是她的女朋友,你这样做,是背着良心和道德。”
邵严颤抖的指向自己,像是在听天大的笑话似的,反问:“你说我脏?他傅时遇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
“任余年,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好女孩,但凡你清醒一点,就不会在昨天夜里跟着他回家!但凡他傅时遇还把我当朋友,就不会在知道我喜欢你后,跑过来半路截胡,欺骗了你的感情!”
“是,我和他是经常在寝室里意见不合,他总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实际上心眼比针尖还小。别人看不透,我还不知道吗”
任余年已是哑口无言。邵严看不惯傅时遇,从心底就觉得,无论他作什么,都是虚伪,都是装腔作势。
任余年:“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明明是你自己心胸狭隘,看不惯傅时遇,我和他很早就认识,而不是因为你才在一起的。”
“呵呵!”邵严冷笑一声,忽地擒住任余年的下巴,狠戾道:“什么不是?你到现在还被他蒙在鼓里吧?那天徐越带我们过来吃饭,本来都好好的,他继续做他的高冷公子,我们打我们的游戏,谁也没招惹谁。可当我表示对你的欣赏后,他忽然一言不发地下了楼,美名其曰帮忙端菜,实际上只是为了撩你。”
“这种事情早不晚不做,非得等我喜欢你之后才做。他就是刻意与我为敌,任余年啊,你只不过是被他玩玩而已!只有我,只有我才会把你放在心尖上,当做女神!你在他心里,不过也只是个下贱的女人罢了!”
说到这里,邵严痛苦地揪住了他自己的头发,声音在乡野间显得愈发凄凉:“可是你一点都不自爱,竟然跟着他……呆了一整晚。”
任余年不敢靠近邵严,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陷入自己编织的世界里的疯子,容不得外人插嘴,也容不得任何意外。
“你根本就是疯了!”
邵严顿住了动作,痛苦地跌倒在地,一双单眼皮的眼睛睁得滚圆,像极了恐怖电影里那些死去许久的人,眼中满是不甘,带着一种绝望的癫狂。“是啊!我是疯了,所以疯子做什么事都不为过!”
“任余年,只要你答应和我在一起,我不会在乎你这不洁的身体的。明天醒来,你又是我心中最好最完美的任同学,我们开开心心地在一起好不好?”
他像是哄孩子般,用朗读诗歌般的语调轻声哄她。
任余年呸了一口,“滚!”
邵严被她的动作吓到了,忽地怒吼,一瞬间就从天使沦为恶魔,“我给了你机会,是你不愿意的!”
他随手抓起一块石头,就往任余年头上砸去。
或许是用力过猛,又或许是砸中某个部位,任余年头一痛,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