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余年的眼睛眨了一下,他眼底的柔情像是要溢出来似的,任余年不敢再看,低头玩弄着手机屏幕。
那张卡通猪灯笼的照片被她调色调得乱七八糟的,曝光过度后,竟显得有些苍白了。傅时遇将她的小动作都纳入眼底,笑声中带了一抹无奈,“小猪再继续被你这样折腾,就要变成黑猪了。”
任余年心里一惊,退出了照片编辑器。
她正想将手机揣回兜里时,人群忽然一阵推攘,似是哪个母亲正在寻找自己顽皮的孩子。傅时遇因为要护着她,身体被人推了一下,就像任余年靠了过去,许是害怕伤着她,傅时遇手肘撑在灯上,勉强站稳了。
“你没事吧?”任余年松了一口气,下一秒,那边就传来一声尖叫,原来一片人被推到,压在了一只巨大的蝴蝶灯上,那灯竟朝任余年这边倒来。
几乎是在那一刹那,人群瞬间做鸟兽散。
推攘间,有人的鞋子被踩掉、有人同好友失散,场面乱做一团,俨然大型事故现场的模样。任余年所站着的过道很窄,大批人群哄散,任余年被巨大的力撞得往前挪了几步,眼看着就要同傅时遇走散,情急之下,他一把将她捞进怀中,带着她迅速撤离。
任余年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在他的保护下行走了数十步,呼吸间皆荡漾着他身上的淡淡清香。
四周惊呼声、尖叫声、呼唤声闹作一团,各色的灯火如走马观花般自眼前闪过,那一瞬间,任余年像是经历了世事浮沉,可她的眼中,竟满满都是他。
她倏地想起那日她们被困山上时,她不小心跌落在那急流中,在不知荷塘深浅的情况下,傅时遇就那么奋不顾身地、几乎是没有半分犹豫地跳了下来。在绝望与死神挣扎的那刻,他的出现犹如神祗。
感动的情绪蔓延至任余年心间,她只觉得世界都融化了。
好在那架灯的基座还算结实,蝴蝶灯倾斜至四十五度之后,便停住了。不多时,就有工作人员前来疏散人群,将那片地方维修好。
也算是虚惊一场。
傅时遇眼皮狂跳,眼眶里泛着红,嘶哑着嗓音问她:“现在该我问,你有没有事了?”
刚才的情况太过险急,他拉着她爬得匆忙,也不知道她受伤没有。
任余年被傅时遇眼中的热烈给吓到了。一向清冷的他,竟也有这种时候。
她都不敢告诉他,刚才在跑的时候,小腿被钢架挂了一下,她清晰地听到了撕裂的声音。不过那种裤袜是仿勾丝的,应该没事……
然后傅时遇已经注意到了,他双眉紧蹙,看着任余年的小腿,伤口虽不深,但血粒粒沁出,还是让他的心坠了坠。
任余年随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那个老板骗我!这双裤袜根本就会勾丝啊!”
此时她小腿上的裤袜已经撕裂开来,一直开到了脚踝,不知情的人或许还会以为,她穿的是普通的露脚踝裤子吧。
幸好不是从大腿往上撕裂开来的……
虽然穿了裙子和靴子,但还是很尴尬啊。
傅时遇简直要被任余年气笑了,“你还真会找重点。”
语罢,他就拉着她,去了附近的一家小诊所,医生瞅了一眼任余年的伤口处,开了点消毒的药,叮嘱道:“没什么大事,你回去之后记得注意避免碰水就好了。”
任余年:“现在都不用上药吗?”
那是一家小诊所,医生都准备关门了,瞥了眼任余年后,淡淡道:“不用,又不深,你回去自己随便涂一涂,注意消毒。”
傅时遇抿着唇不说话,让任余年坐下,拿出棉签小心翼翼地擦着。
“痛吗?”
“还……还好,可以接受。”
“那我再轻一点。”
“嗯……嗯。”
两人擦完药,傅时遇又将任余年腿部的裤袜往上推了推,尽量不让它碰到伤口。
那位医生刚从诊室收拾完出来,看到两人的动作,忽然诡异地说:“你们的对话,听起来有点奇怪啊……”
闻言,任余年回味了一遍,当即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不得不说,要不要这么污!
本来两人从灯会回来后,时间应该还早,但去小诊所出来后,已经将近九点半。或许是放假的缘故,今天宿管阿姨关门关得格外早。
平时上课的时候,都是晚上十一点关门,放假的这几天也是十点左右。
路上人烟稀少,傅时遇站在宿舍大门外,准备等着任余年进去了再走。
任余年趴在玻璃门上,喊了好几声宿管阿姨,也不见应答。可透过窗户里的光亮,是说明宿管阿姨还没睡的,任余年有些着急,宿管阿姨才骂骂咧咧地出来,将门口的灯打开,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瞪着她。
像是任余年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任余年倒吸了口冷气,软声软语道:“阿姨……这么早就睡了呀?晚上容易着凉,您帮我把门打开一下,快点会房子里睡觉吧。”
宿管阿姨冷眼觑着她,阴阳怪气道:“都门禁了你不知道?要出去玩不知道自己早点回来嘛?真以为我是免费的劳动力,任你们吆来喝去的,哦想开门就开门,没那么容易!”
她像是吃了枪子似的。任余年也听说,这个宿管阿姨脾气不好,经常被举报,但眼下此刻任余年不想计较那么多,干脆小声撒娇道:“阿姨……学校的假期安排公告上写的是,晚上十点半关门。您看现在才九点多,所以我不算晚……”
“九点五十多了,不就是十点么!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晚上在外面晃荡到十点才回来,我看你长得狐媚样,也不知道到底是做什么了。”
任余年脸上已经有了恼意,宿管阿姨经常和学生起冲突,归根究底就是因为她不仅说话难听,还总是喜欢编写莫须有的猜测来诋毁别人。
任余年强忍住内心想怼人的冲动,好脾气地问:“可学校规定是十点半关门,早一分也是不遵守规定,何况还早了半个多小时。您要搞清楚的事,在这件事上,我是完全有理由举报你的。不管你如何猜测我,这一点你没法否认。”
谁知不知道戳到了宿管阿姨的那根筋,她将外套裹紧了些,又看到朝她们整个方向打量的傅时遇。忽地嗤笑一声,“卡在这个点上回来,我今天不舒服,就不能稍微关早一点吗?别人都回来了,就你没回来。”
“或许你跟阿姨说一声,就跟着男朋友出去住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才懒得给你开门。”
语罢,她竟径直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将电视的声音开到最大,像是刻意听不到任余年的话似的。
这个时候如果有其它女生回来还好,关键是寒假期间住寝室的人本就不多。她卡在任余年无可奈何的点上,硬要和她作对,任余年也拿她没办法。
傅时遇不知何时走至了她身后,任余年望着他,一时间有些郁闷。
傅时遇:“你们宿管平时都是这样的吗?”
“听她们说过,虽然举报过,但是好像说她有什么关系……所以一直都没成功。”
两人在门口吹了会冷风,那宿管阿姨索性关了灯睡觉,完全不在乎任余年怎样。任余年脑筋一转,问道:“你知道哪里有黑网吧吗?”
“就是那种不要身份证就可以上网的网吧。”
傅时遇:“你觉得我会知道吗?”
也对,像傅时遇这种高冷得没法的人,应该也不会去那种嘈杂的地方。其实任余年不知道的是,傅时遇是人多的地方都不怎么去。
那该怎么办呢?
她在学校附近又没有认识的女生,寝室里也没人,也不能帮她把身份证从寝室里拿出来。今天晚上莫非要风餐露宿,真的睡桥洞了?
凉风中,傅时遇低低地叹了口气,“走吧。”
“去哪?”
任余年下意识问,傅时遇也是住在寝室的,难道他要陪她一晚?
傅时遇灼亮的眸子像是黑暗中的一团火,轻轻照在任余年脸上,就瞬间将她炙烤地面色滚烫的,羞赧之意浮上心头,任余年胡思乱想了许多。
然而下一秒,傅时遇就轻轻敲了敲任余年的头:“你这小脑袋瓜在想什么?我在校外租了房子,两室一厅,虽然很久没回去了,但收拾一下还能将就。”
“!!!”他这句话听起来就让任余年非常不舒服了,“什么叫我在想些什么,我想的东西都是很正常的好吧!”
傅时遇像是突然化身杠精般,琥珀般的眸子饶有兴致地盯着她:“那你说,你都想了些什么。”
“我在研究,是找一家不打烊的清吧坐一晚,还是在找家甜品店逛逛。反正那么多人都有夜生活,买杯茶就可以通宵了。实在不行,还可以去考研教室呆一晚,虽然说看书有点无聊……咳咳。”任余年顿了顿,“我想都是和学习有关的东西。”
理直气壮的。
任余年没由来地想到那个表情包,真想甩在傅时遇脸上。
因为急于争辩,她的双颊爬上了一丝驼红,像是夕阳落幕之时,天空的那一抹霞色,落入傅时遇眼底,倒像是世间最甜的软糕,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再轻轻捏一捏,这一咬一捏的,他都不敢下重手,只能强忍着心中的躁动,过过瘾。
傅时遇眸子暗了暗,“都放假了,你这小脑袋瓜还不想着好好玩?”
任余年被摆了一道,正处在气闷中,没有注意到‘小脑袋瓜’这个词有多暧昧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