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结束后,任余年刚到寝室,就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诘问。
“见家长了啊?”
“什么时候结婚?准备摆几桌?结婚以后还会爱我吗?”
“放了五天假,就呆了五天,你们该不会趁机那啥了吧?”
“你什么时候搬出去呀?”
任余年:“……”
不用想,她也知道是八卦花向寝室的朋友了泄密。其实本来她也没想瞒着她们的,毕竟大家关系都很好,现在看来,她好像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在众目睽睽之下,任余年只好老实交代:“傅学长的爷爷特别可爱,爸妈也特别好。”
花花:“那就好。我有种女儿终于嫁出去了的感觉,前几天追的那部剧气死我了,男主的妈妈也太尖酸刻薄了……”
任余年:“那你是在担心我了?”
云喜捂着嘴,一脸姨母笑,“我们不逗你啦,你也别逗花花了。在你回来之前,她跟我们说,要是年年的脸上有任何不开心或者失落的情绪,她就去揍傅学长一顿,我们吓得连门都不敢给她开,现在皆大欢喜,大家该干嘛干嘛啊!”
任余年捕捉了到重点:“傅学长可没惹你啊?”
花花叹了口气,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这还没嫁出去呢,就已经胳膊肘往外拐了,年年,我好难过。”
任余年瘪瘪嘴,露出嫌弃的神色。复又将行李箱拖了过来,将带回来的特产分在桌子上,众人果然跟小仓鼠似的,探头出来挑:“年年,我真是太爱你了!”
花花立马就不哭了,变脸比翻书还快:“这些年爸爸没白疼爱你!”
任余年也没生气,作势又翻了几下,疑惑道:“奇怪……我记得明明有的,算了,花花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给你买几个橘子来。”
“去你的!任余年你学坏了。”
“学坏还不是你教的?”
“谁教的某人心里没点数吗,刚才还叫甜腻地称呼道:我家……我家的。”
众人都是一阵偷笑打闹。
*
返程的那晚有一节连堂课,云喜因为晚上要去学生会和下一届同学聚餐,就拉着阿连把那节课翘了。结果晚上竟然要点名,任余年硬着头皮帮云喜答了到,花花帮阿连答,结果点到任余年的时候,那位老师把她给认出来了。
“你是任余年还是云喜呀?”
任余年咬着唇,干脆豁了出去:“老师,您记错了吧?我是任余年。”
那老师推了推眼镜,“我虽然年纪大了,记性和听力和不差,既然云喜没来的话,晚上你就留下来,和我谈谈心吧。”
任余年没法,只好暗自认栽。
她先前帮云喜答到的时候是掐着嗓子答的,后面又故意换了粗犷些呃声音,唯恐她认出来。而花花就边打瞌睡,边含糊地应了句,都没被发现,除了杀鸡儆猴,还有什么呢?
最夸张的是,这堂课上起码有五个人是帮了别人答到的。
其余的人松了一口气,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任余年。那老师讲了几句话后,忽地想起了什么,指着任余年:“那位任余年同学,你到第一排来坐吧,不然等会下课时,人多嘴杂的,我也找不到你。”
任余年就这样跑到了第一排。
下课后,那位老师带着她去了她的办公室,也不训斥什么的,光在电脑前做自己的事情。任余年就低垂着眼站在一旁,尴尬又无聊。
保安来关门了,老师才收拾了东西,将任余年带到走廊上,淡淡道:“今天只是一个小教训,以后不要帮人答到了。大学教会你的不仅仅是知识,帮人也要挑时候,至于今天,我就给你算作旷课吧,分从平时成绩上扣。”
“老师……”
任余年叫苦不迭。那位老师兀自开着车走了,此时学校已经人影寥寥,连路灯都变得昏暗了许多,这栋办公楼是那种老式的楼房,旁边建了一个小型的游泳池,都是建校初期修的,有有些年头了。
游泳池和办公楼之间种了一排柳树,长长的枝条垂下,长势很好,将光都挡得七七八八了,凉风袭过,静得能听见树影婆娑声,说不出的诡异。
最可怕的是,任余年曾听过关于那个游泳池的无数种传说,说是九几年的时候,有个男生刚学会游泳,就独自跑过来游了,当时正处在上课时间,游泳班的老师都在点名,也没人注意到他。
他呛水之后,整个人就失去了平衡,在水里扑腾几下,耽误了一段时间,大家下水找到他的时候,他的尸体都僵硬了。
至于更恐怖的版本,就是说大白天的,在那么多老师同学都在的情况下,居然有人溺水身亡,是因为游泳池下有什么东西拽住了他的脚。众说纷纭,这个版本还有点迷信的意味,任余年咳嗽两声,为自己壮了壮胆,她其实不信这些,但就是胆小。
她一路飞跑着下楼,将楼梯间的灯踩得全都亮了才敢往下走,刚走到一楼拐角处,就看到那边似乎立着个模糊的人影。
虽然她是唯物主义者,还是吓了一跳。
哪个学生这么晚了还在这里?
任余年有些害怕是校外的人,低着头匆匆离开。她看到那人朝自己移来,脚步稳健,任余年拔腿就想跑,却刚好被他堵住了去路。
这条路上的人少之又少,任余年愈发忐忑不安,铆足了劲,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好惹:“同学,你挡着我的路了。”
闻言,那男生愣了一下,连忙低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嗓音听起来很是熟悉,任余年这才停下来打量他几眼,惊讶道:“陈蔚?”
听到她叫他的名字,陈蔚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看起来霎是可爱:“是我!”
“你怎么在这?”任余年问他。
陈蔚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眼前的一小撮头发,“我看你跟老师来办公室了,大家都知道她最喜欢留人到很晚了,这里路那么偏僻,我怕你害怕,就过来了。”
任余年注意到,他说的是害怕,而不是不安全,忽地就想起了云喜对陈蔚的评价。“他呢,就是一个超可爱的邻家弟弟,永远能够站在你的角度,陪你疯陪你闹的那种。你要是说想熬夜,他绝对不会叫你早睡,而是会连麦和你一起打游戏,一起熬夜。”
当时是她们无聊,非得将学院里的男神排名,陈蔚因为性格太柔和了,没有男友力max这个选项,就被她们排到了第三。
但从颜值来看的话,陈蔚绝对是能排到第一的。他的眼睛澄澈得像小鹿,又像是流水,干干净净的,仿佛不带有一丝杂质,对女生也很温柔,算是小男生型的暖男吧。
任余年听了他的话,心里暖暖的。她们专业人很多,任余年性格不算特别闹腾,又没有个一官半职,存在感不高也不低,被人关心的感觉,确实挺好的。
“谢谢你,不过你也不用送太远,等会我们走到三教,你就先回去吧。”
冷风袭过,陈蔚缩了缩肩膀,他今天只穿了一件卫衣加薄薄的牛仔衣,站在楼下等了任余年好久,身体都被冻僵了,此刻他瑟瑟发抖,恨不得整个头都钻进衣服里,只颤巍巍地点头道:“那你小心点哦。”
陈蔚的性格有时候像个小孩子,别人的要求他基本上都会答应。
任余年看着有些于心不忍。
毕竟人家是为了等她,才冻成这样的。走到三教的时候,任余年叹了口气,直到走到食堂附近的小卖部才停了下来,问他:“你冷吗?”
陈蔚搓了搓手,毫不避讳地点头:“冷,下午还很暖和的……早知道就多穿点了。”
他想了一会,似乎才意识到任余年是女生,而自己是男生,应该要有绅士风度。于是当即就去剥自己的牛仔衣,问她:“你也冷的话就赶紧穿上了吧,感冒了还要吃药,太那难吃了。”
一句话他也能想到那么远,任余年被他逗笑了。
他怂成一团的模样像极了北极熊,一米八几的男生,竟然意外地可爱。
任余年没接他的外套,大步走向食堂,“我请你喝奶茶吧,你要喝什么?”
说到奶茶,陈蔚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亮,像是听到了食物的小动物,“我要红豆抹茶,七分糖,最热的那种。”
两人领了奶茶,陈蔚抱着奶茶笑得合不拢嘴,简单的开心显得给外明显。
他说:“没想到等你还能等来一杯奶茶,真是太划算了……”
任余年无奈地笑了一声。
其实以前他们之间也偶有交流。大一的时候,陈蔚和她同在社团里,时常会举行轰趴,众人聚在一起,每当有东西端上来,他就笑眯眯地捞一个,笑得满足而快乐。
当时有个女生格外跋扈,总有种心高气傲的感觉,据说她告白陈蔚被拒后,就心生怨愤,趁着端菜上来的时候,将滚烫的菜都倒在他身上。
陈蔚的衣服被弄得脏兮兮的,他也没有生气,只是皱了皱眉,后退了几步,看样子似乎被吓到了。
那女生明嘲暗讽地他,语气刁钻又刻薄,陈蔚愣愣地望着她,拳头握了又握,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发怒的时候,他只是试探性地问了句:“你还在生气吗?对不起。我真的不喜欢你。”
此话一出,那女生的几个闺蜜按捺不住了,纷纷骂他渣男,有人甚至还向他泼了可乐。
那天的陈蔚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弄得一身狼狈。
任余年和花花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带着他离开了那里,离开的时候,陈蔚还有些委屈,不自信地问她们,是不是他做错了什么。
花花安慰了他好久,陈蔚才懵懵懂懂地走了。那次之后,他再没有去过那个社团,而任余年也退了。
许是受了影响,陈蔚拒绝女生都不敢当面说了,而是躲起来,托人代为转告。女生都觉得他是在羞辱自己,于是他在学校风评一落千丈,喜欢他的女生也几乎看不到了,只偶尔会有几个新生向他投来欣赏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