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余年在傅时遇那里睡了一觉后,下午才在傅时遇的陪同下返回寝室的。
学校的人基本上都回家了,两人行了一路,也没遇见几个人。
他紧紧扣着她的手不放开,任余年忍不住说:“其实这么近,又是白天,你不用送我回来的。”
这句话像是触动了傅时遇心底的弦,他深吸了口气,语调有些不稳,“我怕。”
任余年闻言看向他,她比他矮了将近二十厘米,从这个角度望上去,刚好将他锋利之中带着柔和的侧脸收入眼底。不知道是不是雪花晃眼的原因,她似乎从他眼底看出了一丝委屈。
像个迷路的孩子,时时刻刻都在担心自己找不到回家的路。
任余年心底一疼,昨晚的事情明明是自己经历的,此刻竟然柔着嗓音安慰他:“没事的,昨天是个意外,概率实在是太小太小了。”
傅时遇眸中闪烁,措不及防地将她拥入怀中。
近乎呢喃的声音道:“我到现在都还是很害怕。这件事应该怪我,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在路上走,更不该让你和他做了那么久的兼职……”
任余年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起做兼职这种事情,哪里是你能控制的?难道你要勒令我不许和谁谁谁见面吗,所以,这件事就此翻过!”
“嗯。”
傅时遇点点头,将她送到寝室楼下后才敢离开。
任余年花了半天时间收拾寝室,打扫卫生,第二天一早就要去做高铁回家。
傅时遇美名其曰不放心,非要跟着她一起走。
她回家要做将近五个小时的高铁,旅途颠簸不堪,他若是再来回奔波的话,身体肯定会难以承受的。
可任余年严肃地分析完这一切后,傅时遇才嗫嚅着问:“你批评完了吗?”
“啊?”任余年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原来他把她的善解人意理解成了她在批评他?
傅时遇:“道理我又怎么会不懂呢?可是感情这件事,是没法讲理的,纵使有千般麻烦,万分没必要,我也想护送着你,直到你安全到家。”
在那一瞬间,B市纷纷扬扬的雪花像是化作了一片片轻柔的羽毛,悄无声息地钻入任余年心里。她喉间一梗,想说的话一瞬间都咽了回去。
是啊,有关感情的事,是没法用分析利弊来权衡的。
可是傅时遇,他对她真的太好了,好到她想用一生来回报。
任余年敛了唇角,一下子扑入他怀里,用小猫般的声音呢喃道:“那就勉强同意吧。”
傅时遇的脊背明显僵直了一下,带着几分惊疑:“你刚刚是不是在撒娇?”
“我的语气哪有这么明显!”
任余年将眼泪都擦在他的围巾上,带着赌气似的声音道:“我明明是太感动了。”
“哦,我明白了,是感动到撒娇。”
傅时遇轻笑,任余年被他带着蛊惑般的笑容弄得有些羞赧,又报复性地拿他的围巾擦了擦鼻子。
傅时遇眉毛只是轻轻皱了一下,“任余年,你是小邋遢鬼吗?”
任余年:“谁说不是呢?还不是跟你学的。”
“你要是这样的话,这条围巾我都不敢洗了。”
傅时遇总司不按套路出牌,这让任余年老是摸不清头脑,疑惑道:“什么?”
“因为这上面留有任余年的气息,所以我舍不得。”
任余年:“!!!”
“把你的围巾脱下来!我拿回家洗!”
傅时遇得逞似的笑了笑,斜阳落在纷繁的雪花上,竟悉数融化在了他眼底。
任余年从他脖子上将围巾扒下,好在车厢内很温暖。可任余年说什么也不把围巾还给傅时遇了,闹一阵后,她也累了,抱着围巾睡着了。
她像个小猫咪般,即使是困得不行了,还在尽力维持着端坐的姿势。傅时遇戳了戳她的脸,她整个人就要朝走廊倒去,他无奈一笑,将她的头揽过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毛绒绒的头发戳着他的脖颈,酥麻的痒像是传到了心里似的。
又过了一阵,傅时遇浑身都坐得僵硬了,忽地听到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便偷偷起来查看。
她手中的围巾不知何时被她缠在了脖子上,刚好将口鼻捂住,秀气的眉毛扭在一起,不时像个多动症般扭来扭去的。
睡觉都这么不安分。
傅时遇无奈地叹了口气,手上的动作却很轻柔,将她的围巾扯开,谁知任余年咕哝一声,把围巾给拽了回去,又捂在了鼻子上。
“怎么像小猫护食一样……”傅时遇低叹,捏住她的鼻尖,任余年不舒服地刨了几下,因为无法呼吸,一下子就醒来了。
傅时遇没想到她会突然醒来,任余年也没想到他会趁自己睡着了做恶作剧。两人就这么地望着对方,大眼瞪小眼,俊男美女,这个画面实在是赏心悦目,坐在两人旁边一排的男生正在鼓捣摄影机,见状便拍了下来。
任余年率先反应过来,慌忙移开了视线,下示意用围巾遮住自己的嘴巴,“你干什么?想要偷亲我?”
傅时遇被任余年问得哑口无言,“我没想让你醒的。”
“但是我再无动于衷的话,估计你就会被闷死了。”傅时遇指了指她的动作,宠溺的笑容像是刚从糖罐子里捞出来似的,“一想到换女朋友那么麻烦,我就头疼,所以还是帮帮你吧。”
任余年嗔怒地打了他几下,傅时遇却半点不像个绅士,两个人就这么一言不发地闹了起来。
任余年捶他一下,傅时遇就挠她一下,却像猫咪般,不仅没有半点杀伤力,还有些可爱。
任余年将围巾叠好,装进包里,在傅时遇的眼皮子底下拉上拉链,才调侃道:“我才发现,原来傅学长这么幼稚。”
任余年已经准备好迎接傅时遇的毒舌了,谁知他却气定神闲地看着他,淡淡道:“我是因人而异的,你成熟我就成熟,你难过我就难过,你幼稚我就陪你幼稚。在你面前幼稚,也没有什么吧?毕竟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我的这条属性。”
“傅学长。”任余年听了之后,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忽地正色唤了一句。
傅时遇:“怎么忽然就叫学长了?”
任余年的语气闷闷地:“这样会多点生疏感,因为我怕再继续聊下去的话,我会被你撩得晕乎乎的。”
“原来这在你眼底就已经算撩了?”
傅时遇一副孺子不可教也般摇了摇头,叹气道:“承受能力也太差了,以后怎么做傅太太?”
明明是简单至极的几句话,从他嘴里出来,竟像是山谷中潺潺的流水,又像是来自旧时的编钟声,一声高过一声,却声声如耳,叫她整颗心都雀跃不已。
傅太太。
这个词像是有魔力般,在任余年的心头萦绕不却。
她按捺住心口的欣喜,嘴上还是带着几分别扭道:“我还没到结婚的年龄呢,再说了,也还有几年呢。”
傅时遇轻笑:“你没到,可我到了啊。”
任余年瞪向他,带着几分不明。
就听到傅时遇咬字清晰地说:“所以我在等你。”
任余年假装听不懂,低头找着耳机,含糊问,“等我什么?”
“你觉得呢?”
平时找半天耳机都找不到,今天怎么一找就找到了。任余年一边在心底吐槽,一边将一个耳塞塞在傅时遇耳朵里,点开了自己喜欢的歌单,将音量调至合适的大小。
听歌总能让他暂时忘掉刚才的话题吧?
然而任余年还是太小看傅时遇了,他听了一段几秒后,犹疑地问:“你听民谣?”
“是啊,自从朋友推荐了几首歌后,这个软件就老是给我推相似的,听着还不错,我就掉入民谣坑里了。”
傅时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旋律不错,歌词也很怀旧。”
任余年见有戏,赶紧和他继续就民谣的话题聊了聊,从抛弃的陌大叔,到远走他乡独自漂泊的荒唐少女青晚……
两人小声地讨论着,任余年发现,傅时遇真的很耐心地在听,眼中似有万千星河。
也是在那个瞬间,任余年想,大概傅时遇是真的很喜欢吧。
聊了一阵后,任余年吃了点东西又困了,迷迷糊糊地靠在他肩膀上时,听到傅时遇轻声说:“等你长大,我的小童养媳。”
任余年下意识咕哝了一句:“我早就长大了……就算真的到年纪了也不一定结婚啊……”
傅时遇只是轻轻一笑,那时候他们都以为时光正好,陷入在清甜的蜜罐里,却没想到一语成箴。
任余年在B市读了两年的大学了,从来没有觉得回家的旅途如此短暂。
因为恰好处在春运期间,高铁站的人流量非常大,两人一下车就私车不停地问需不需要打的或者住宿。
任余年一一回绝,傅时遇将她送到车站外,甚至还有个大叔模样的人追了过来,一个劲地在追问两人,衣食住宿都问遍了。
见两人不怎么搭理,那人便伸手扯了扯任余年的袖子,“小姑娘你看,这里一点都不好搭车,我这车便宜又安全。或者你看,这大冬天的,谁也不容易,要不是为了养家糊口,我才不会在这给你推销。就当是做好事,来叔叔那边的馄饨摊子上吃完热的再走也行?”
傅时遇知道,任余年坐了那么久,胃里早就不舒服了,自然是什么都吃不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