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那里,出来!”随着唐征的一声暴喝,院墙上一个黑影跌落了下来。
“诶呦喂!吓死我了!唐总镖头,你这是要我的命吗?”黑影本来穿着白衣,跌落下来一声污泥。
墨妭惊地回了身,看着一脸泥巴的来人,这不是宁鑫吗?
“你来做什么?”唐征看清了来人后,没好气地问。
宁鑫从地上爬起来,抖了抖一身的尘土,没回答唐征的问题,而是径直绕到墨妭面前,十分关心地问:“莫离,你要离家吗?那你靠什么生活啊?外面的世道不是你个女子能应付的,你若信得过我,我在的好几家乐馆都差好琴师,你当个琴师是没有一点问题的,你……”
宁鑫被唐征给一把推开。
“你瞎凑什么热闹?!鬼鬼祟祟地躲在一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歹人呢!”
“我这不是听到了一些风声,想要关心一些莫离的生活嘛!”
“我还没死呢,轮地到你吗?”唐征没好气起拎起了宁鑫的衣领,稍微一用力,就将他给提了起来。
“诶诶,你冷静点……莫离走了!”宁鑫只剩了个脚尖点地,卡着喉咙说话。
唐征回头看去,墨妭果然已经离开了,他一松手,宁鑫便掉了下来。
墨鸣带着红玉进来,对着两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走吧。”
唐征扬着脑袋看过去,被墨鸣给拉住了:“别看了!从拿来回哪去吧!”
唐征被推搡着走,反过来抓着墨鸣:“这几天你多注意下她!”
墨鸣为了让他赶紧出去,也没在意他说的深意,不住地点点头:“放心,我的阿姊,轮得到你来操心?”
一直隐藏在树上的薛正,将抠进树干中的手给拿了出来,一身轻松地吹了吹手上的灰,嘴角扬着笑意。不过,下一刻看向唐征颓唐离去的背影的时候,内心又蒙上了一层灰影。
观月院。
经过这么一闹之后,墨妭要求青鸾点上安神香,安神的香气萦绕着整个院子,让人渐渐沉睡。
暴雨过后的深夜,一个娇小的身影乘着大家熟睡的时候,偷偷溜了出来。
她走到院子口,看了看,对着主院跪下,拜了拜,然后深吸一口气,熟门熟路地沿着院门溜了出去。
第二日清早,青鸾是第一个发现墨妭不住屋子里的。卧榻上顿时慌地找了整个院子,也没找到,后来在梳妆台上发现了一封留言。
这是最早惊动了墨鸣,他急哄哄地抢过留言看了起来,然后一拍桌子,拿着留言怒气冲冲地去了主院。
墨氏夫妻住的主院,在整个院落的正后方,离观月和听风院都有些远。现在还是清晨,主院里特别安静。
墨鸣的一声吼叫划破着早晨的清净:“苏妩,你给我出来!”
吴氏听到动静,一边挽着衣袖一边跑了出来:“郎君,这是怎么了?”
“苏妩逼走了我阿姊,你让她出来!我问问她还想逼走谁啊?我吗?就让她一个人在家,父母都是你的!”墨鸣扬着手中的留言,大声呵斥着。
要不是吴氏拦着,他怕是已经冲了进去了。
“成何体统!”墨轩领着妻子出来了。夫妻两个刚刚洗漱收拾好。
“父亲大人!那个苏妩就凭着一块死物就能被当作墨家的女儿了吗?那我阿姊,她可是被你们从小养大,现在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不知来路的人逼走,你们就不心疼她了?”墨鸣怒气未消,眼见着苏妩收拾停当后出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怒火更甚。
“我没赶她。”苏妩很无辜地摆了摆手。
“那你昨日耀武扬威地跑到观月院做什么?”墨鸣质问。
穆晓华抢过了墨鸣手上的信件,看了起来。
墨轩也凑了过去。
吴氏心急火燎地在他二人身后转着,一直问墨鸣:什么时候发现不见的?带着什么东西了吗?盘缠够不够?
看着铁青着脸的墨氏夫妻、对自己很有敌意的墨鸣以及对墨妭十分关心的吴氏,苏妩觉得自己与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什么。
“没说去哪,只说要去找自己的父母。”穆晓华有些眩晕。
墨轩及时扶住了她,不停地安稳着:“我这就派人去找。应该没走远。还来地及。”转头便唤,“贺习呢?快叫他带着人去找女郎啊!还有周太守和信远镖局那也知会一声,请他们帮忙想想办法!”
墨家顿时忙做一团,将苏妩给遗忘了。
她看着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人们,却没有一个想到她。她站在这里,还时不时地接受着下人们有些怨恨的眼神,似乎在告诉她的出现,打破了这里原有的美好,你为什么要来呢?这样的日子,似乎还没有她在公孙大娘和妙音馆的时候舒服呢。想到这里,她不禁苦笑了起来:这就是高门贵女的生活?还真是有些后悔了。
墨家到处打听,托人找墨妭,却收效甚微。
信远镖局倒是热心,可是这次只见了薛辉义一人出面,薛正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一时间,墨家因为墨妭和苏妩的事情,也没精力去追究了。
奶娘吴氏焦虑万分,这边墨夫人也是寝食难安。
吴氏等不到消息,不想再拖,这边跟夫人说自己也去街上转转,看能不能碰运气遇到女郎,便急冲冲地出门了。
出了门却也不是乱转,而是雇了一顶小轿,直接往玄义坊去了。
唐征自打得知了墨妭离家出走的消息,整日是担惊受怕,在连州城里到处转悠,可就是毫无所获。
此时,他正在玄义坊找了不少平日流串在各酒馆、乐坊等地的小罗罗,让他们去注意最近可有面生的女子出没。
转头看见了自己的师傅对他招招手,便溜溜地过来了。
“薛正那边是不是有什么消息?你看这几日都没见到他。”
唐征哼了一声:“听说是京城里有急事找他。他不在最好,等我找到了墨妭,就没他什么事了。”
白头翁摇摇头,然后看见了远远的街角站了一个人影,神色变了变,随后恢复之前的状态:“你还是去信远镖局打听打听地好,毕竟,墨家也找了他们帮忙的。”
唐征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转身就跑了:师傅说的对,以薛正的性子,应该不会放任这事不管的!
待唐征走后,白头翁转头一看,街角的那个人影竟然不见了。他疾步走到院子门口张望,整条街上都没有这个人影了,不禁皱了皱眉。
白头翁想见的人影,此刻正在街角一辆马车里。
薛正在马车里对着吴氏突然跪下:“奶娘,你可知墨妭的身世?或者,我的身世?敬请告知,不吝感谢!”
吴氏心一惊:“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一小小的奶娘,哪里知道许多?你快快让我下车,我还要找女郎呢!”
薛正以头触地,并没有起来,伏地缓缓述说:“十四年前,信远镖局刘总镖头并其妹刘婕儿,在押镖中不幸遇难。总镖头的妻子柳氏身怀六甲也随之不知所踪。”说到这里,他抬起了头,直视着吴氏的双眼,“我的生母秦姬曾对我说过一句话:刘总镖头的死并非偶然。可就在几天后不久,秦姬暴毙。而薛晅入连州失踪的日子,正是柳氏产子后的第三月。之后墨妭与薛晅因为流寇之乱同时失踪,墨妭在三月后找回,一个因流寇而失去丈夫孩子的外地人吴氏也进入了墨家,从此将墨妭当作了自己的孩子照料着,而墨妭竟然也与刘婕儿长地十分相似,简直犹如再生。但是每次薛家来人,吴氏都以各种理由避开,从不见薛家夫妻,不但如此,如今看来,她还薛晅的师傅相熟……”
吴氏越听脸色越惨白,紧紧地扯着衣角,脑袋也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奶娘,我说了这么多,只想问你一句,你可是柳氏?”薛正轻轻地拉了拉她有些颤抖的手,不待她回答,又加了一句,“莫离很安全!我的人一直跟着她,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你知道吗,她每天都在向人打听自己生身父母的事情,你……”
“她在哪?”吴氏突然紧紧抓住薛正,眼中满是焦急,“她在哪啊?”
“她很安全。而我,只要你一句实话。”
吴氏颓然地松了手,捂着双眼痛哭了起来。
白头翁正在院中喝酒,没想到吴氏自院外进来,连忙放下了酒壶。
“你可有我女儿的下落?”吴氏眼睛红红的,看门见山。
白头翁让她坐下:“刘嫂子,那徒儿和莫离的离开是真的没关系,这几天,他找人找地都瘦了。”
“你不许再告诉薛家莫离的身世了。”
白头翁先是一愣:这个时候谁还有空管薛家怎么样呢?随后连连点头。转念再一想,又问:“刘嫂子,你刚才就已经到了?”
吴氏没有回答,低下身子转移了话题:“那个苏妩是不是被有心人安排进墨家的?我怎么看都觉得时机太巧了!”
白头翁重新拿起了酒壶,沉吟了一番后才说:“确实有些太巧了。苏妩是不是当年丢失的墨妭,我不清楚,不过,她确实是公孙大娘捡来的的。”
吴氏叹了口气,走了。
白头翁连忙送了出去:“刘嫂子,刘大哥当年救过我的命,我一直不敢忘。莫离这里,一有消息,我立刻告诉你。”
吴氏深吸一口气:“当年,要不是我为了报复薛家,薛晅恐怕早就回家去了。如今,他们倒是骨肉团圆了,我却……也真是报应。”
白头翁听了,怔怔地出神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