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慕扬这边，很快就知道厉梓晗那天晚上离开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厉梓晗决定要跟慕子航离婚。
周四上午慕扬刚从张叔那边得知这个消息，下午慕子航就已经失控地在家里割腕自尽，幸好被下人发现，及时送进医院，这才没有出事。
正在开会的慕扬一收到消息，立马扔下会议室的众人，开车赶往医院。
这时候医生已经给慕子航打了镇静剂，慕子航睡着了，手腕上的伤口也包扎好了。张叔看到他，那双向来精明的眼睛迅速布满了自责和泪液。
他朝慕扬迎过去，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大少爷，对不起，我辜负你的交代，没有照顾好二少爷。”
对于这位从小看到自己长大的老人家，慕扬尽量心里很焦急，但还是耐下心来安抚：“这事并不怪你，子航的这个病，一发作起来原本就不是旁人所能控制的，你不需要自责。这些年来你对慕家的付出，我都有看在眼里。”
张叔没有说话，脸上还是忧心忡忡。
慕扬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不用担心，便转身走到病床旁边。说来也是巧，医院给慕子航安排的这间VIP病房，刚好就是聂安心之前住过的那间。
慕子航睡得极不安稳，眉头紧锁，眼珠子频频动来动去，双手也是握得紧紧的，好像就连睡着也在面临着极其可怕的事情。
看着他缠着厚厚纱布的左手腕，慕扬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那是给气的也是心疼。
为了一个女人，他居然自残三次……三次！
慕扬真恨不得把慕子航扔进黄浦江喂鱼算了，省得丢尽他们慕家的脸面。
张叔见慕扬整个人完全处于暴风雨的状态，这才慎重地凑上前问道：“大少爷，这事现在该怎么处理？”
慕扬脸色阴暗得可怕：“她现在在哪里？”
“少奶奶早上把离婚协议书交给二少爷后，就带着行李离开了，说是再也不回来。除非……”张叔声音一顿，面色古怪地看着慕子航。
慕扬隐隐能猜到他想说些什么，声音听不出情绪道：“她是想等我去求她？”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张叔点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止住。
慕扬斜眸看着他：“好了，这事我会处理的，你不用太担心。”
怕就怕不好处理。张叔在心里无声叹了口气，然后转身走出病房，准备回老宅收拾些东西带过来。
慕子航大概睡了半个小时就醒了，他用余光平淡地扫了身旁的慕扬一眼，然后扭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不说话也不闹腾，安静得有点反常。
慕扬担心地看着他，低声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需要我去叫医生吗？”
慕子航就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气氛一下子凝僵了下来，慕扬没有安慰人的天分，而且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已经说过一大堆，慕扬已经想不到还有可说的。
过了一会儿，医生和护士过来了，照例检查了一下，跟慕扬说了下病情，以及需要注意的事项。慕扬面无表情地听着，眼睛却专注地落在慕子航的身上。医生的这些话，这些年他不知道已经听过多少遍，几乎可以倒背如流。
张叔回家一趟，带来一份四味补血粥，那是徐妈亲手做的，虽然色相看起来一般，但营养价值丰富，功效极佳。慕扬舀了一勺，亲手喂到他的嘴巴，但慕子航依旧保持着呆呆看着天花板的举动。
见状，慕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将碗往桌上用力一搁，冷着声斥道：“你这是不弄死自己誓不罢休吗？要是爸妈在泉下有知，见到你这样，也会活活被气死过来。”
慕子航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见他慢慢掀开嘴唇的，艰涩地挤出一句话。但是他声音太轻，慕扬听不清，遂起身把耳朵凑过去。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闻言，慕子航终于机械性地缓缓转过头来。
他张了张嘴，还没有说话，眼角的那颗眼泪就先滑下来，神情透着化不去的悲伤和绝望：“哥，没有她，我活不下去……”
慕子航已经很久没喊他哥了，慕扬万万想到再次听到这个字时，竟是这种情景。
当下，慕扬瞠目欲裂，怒视着慕子航的血红眼睛蔓延着滔天怒火。可是看到慕子航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他却又一个重字的话都说不出口。
慕扬死死地咬住后槽牙，片刻后才缓缓开口，沙哑的声音低沉地有点可怕：“好，等你好起来，哥就去帮你把她找回来……只要你听话，不要再伤害自己，不要再让哥担心……你想要哥怎么做都可以。”
站在门外的张叔，看到他们兄弟俩这样，既心疼又无奈，偷偷抹掉眼角的老泪，无声长长叹了口气。
……
想要查出厉梓晗的行踪并不难，慕扬一通电话交代下去，没过几个小时，手底下的人就捎来厉梓晗正在美容馆的消息。
慕扬趁着慕子航睡着时，离开了医院，去找厉梓晗。
这时厉梓晗正闭着眼睛，敷着面膜，一边悠哉悠哉听着旋律优美的音乐，一边舒服地享受着美容师的按摩。
慕扬的到来，让里面的员工慌了神，因为厉梓晗所选择的这家美容机构只单纯为女性服务。不过慕扬脸色阴沉得可怕，再加上他的穿衣打扮，一看就是上流社会那种有头有脸的人物，倒也没人敢把他轰出去。
厉梓晗惊喜地坐直身子，然后拿下面膜，看着他。
慕扬同样也看着她，只是眼神冰冷，毫无感情可言。
这让厉梓晗感觉不大舒服，她要的并不是和慕扬这种剑拔弩张的相处方式。
“这位先生……”
美容师刚张嘴，就被慕扬用低沉的嗓音打断话。
“出去。”
美容师满脸尴尬，看了他一眼后，低头去看厉梓晗，一时犹豫不定。
察觉到她的视线，厉梓晗这才转过头来看她：“没事，你先出去，我们有事要谈。”
美容师冲她轻轻点了点头，这才起身离开，顺便替他们关上门。
反正上次他们已经把话说得那么直白了，慕扬也懒得和她继续纠缠，单刀直入地问道：“你要怎样才会同意不和子航离婚？”
对方谈判似的强硬口吻让厉梓晗的心口一阵刺痛，她收起眼底的深情，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
她的回答很直接，也很干脆。
只是慕扬回答得比她更干脆果断：“这不可能，换其他条件。”
厉梓晗脸上表情突变，脸色发青地说道：“可是除了这个，别的我都不要。”
慕扬就好像听不到她的话一样，拿出一本支票和一支黑色的限量版钢笔，拔出笔盖，作势要在支票上面填写数字：“一千万？五千万？甚至一亿都行。开个价吧。”
厉梓晗冷冷地看着他，无比心痛道：“你觉得我现在还会稀罕钱吗？”
“意思是嫌少了？”慕扬神色冰冷，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那行，上次在巴黎你说想开公司，最近我刚好在投资一家娱乐公司，等后续事情都处理完了，我可以把这家公司转到你的名字——”
“够了，你这是在打发要饭吗？我说了我不要钱，我要你，只要你，你没听见吗？”厉梓晗压制了许久的情绪突然爆发出来，她一把打翻他手中的笔和支票簿，然后勾住慕扬的脖子，踮起脚尖，强行吻住他的嘴唇。
慕扬猝不及防，等回过神来，立即气急败坏地推开她。
他狠狠擦拭了下嘴唇，厉声喝道：“厉梓晗，你他妈还要发疯到什么时候？”
厉梓晗被他推倒在地，那颗为他而跳动的心，似乎也在瞬间碎成好几块。她不敢置视地瞪视着眼前的男人，眼底慢慢爬上恨意。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厉梓晗就坐在地上直勾勾地狠狠瞪着他，那眼神好像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泪水不断地从眼眶里逸出来，然后滴落在地上。
慕扬一点也不想跟她闹得那么难看，但此次她对慕子航的伤害，已经明显激怒了他。
子航是他的软肋，但是慕扬做梦也没有想到厉梓晗会利用子航来报复自己，甚至逼自己就范。再怎么说，子航也是和他们从小一块长大。没有爱情，还有亲情。你就算是养条狗，养了这么多年多多少少也会有点感情。更何况子航还那么爱她，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可是她厉梓晗却全然不在乎。
厉梓晗越是这样做，慕扬看她越是丑陋，原本对她的那点愧疚感也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其实厉梓晗同样也没想过要跟他闹得这么僵，她只是想逼慕扬退让，想让他后悔，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却没想到慕扬这次是铁了心要跟她断清楚关系，态度异常坚定，而且一开口就是想把事情彻底解决掉的架势，气势凌厉逼人，这让她措手不及。
慕扬发泄似的一脚踢在美容床上，实木的床脚在地板上划出一记难听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