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扬那么聪明，当然听得出来他这些话的精髓，还有男人善意的提醒，只是当时听后感触不大，如今听到聂安心这样问自己，再猛然回想这个故事，慕扬的心里却是轰隆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瞬间倒塌了一样。
舒服、舒心、自由……
所以聂安心这是在拐着弯告诉他，跟他在一起，她不舒服，不开心，不自由？
那她跟陈翔宇在一起，心情是不是就不一样？
“还有，如果那个人不是陈队，而是别的同事，男同事，你还会像现在这样也误会我们搞在一起吗？”
聂安心问完后，没有等他回答，便马上替他接下去。
“不，不会的。——你的所有担心、顾忌，其实都是有针对性的。你针对陈队，是因为我之前跟他交往过。说白了，你就是不相信我们分手后还能单纯只当朋友，无关其他。不过显然不是所有人都有慕总这种逢场作戏的本事，明明不爱，还能做出一副情根深种的样子，这么卖力表演也不知道是演给谁看。”
慕扬脸色阵青阵白，刚刚才降下去一些的火气立刻又被激了上来。
不可否认，聂安心的话至少有一半是对的，而剩下的那另外一半……
慕扬默默地看了聂安心片刻，忽地掀唇：“不，爱的。”
聂安心微懵，花了足足两秒钟才消完后面那两个字的意思，她“呵”的一声冷笑。
慕扬知道她不会相信，但还是想告诉她：“就算是换成别的男人，我一样会吃醋。”
聂安心的瞳仁急速收缩，表情像是有些愕然：“……哦，是因为我是你的女人，私人物品，慕先生拒绝被其他人惦记吗？”说到这里，聂安心自顾自的点了点头。“这点我好像能理解。”
慕扬眉头皱成川字型：“你非得把我的话扭曲成这样吗？”
聂安心很奇怪地看着他：“不是扭曲，只是比起这两个字的字面释义，我倒宁愿相信慕先生是怕自己一不留情就被戴了一顶绿帽子，这话刚才慕先生自己也说了，男人对于自己的私人物品总是有着强大的占有欲，这个是很正常的，我明白。……不过话说回来了，既然慕先生那么介意，当初我们谈合作的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自己是在穿旧鞋吗？”
她露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够了，我还没有听过有人把自己比喻成这样。”慕扬快要被她这张嘴气炸。
聂安心无辜地眨眨眼睛：“我不说，可并不代表别人就不这样想，慕先生不也是一直在怀疑我吗？”
慕扬被她堵得完全说不出话来，半天才从牙缝里恨恨地迸出一句：“我那能是一样的吗？”
聂安心垂下目光，自嘲地笑道：“也差不多。”
慕扬又生气，心口又窒息得难受。明明两人离得那么近，他一伸手，就能把她拥进怀里。他一低头，就能吻住那张惹人又爱又恨的小嘴。他的每次呼吸，都夹杂着她头发洗发水的味道，还有身上淡淡的体香，可为什么他却觉得聂安心的心离他越来越远？
慕扬从来没有感到这么挫败过，这种失望和无能为力的感觉真是糟糕透顶。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两人这段僵硬的关系从死胡同里走出来，因为聂安心从一开始根本就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她躬身力行地拒绝他的各种靠近。
慕扬累了，真的特别特别的累，一种打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来的失望，缠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要把什么责任都推到我身上，我担不起。”慕扬平静地看着她，目光沉静如水，透着一股死气。“你不想告诉我，不是怕我误会，说穿了是你觉得没必要。”
聂安心“咦”的一声，似乎很惊讶。
“在你眼里，我们只不过就是合作关系。我掏钱，你为我工作；我是你的老板，你就是来帮我打工的。你看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一口一句慕先生。除此之外，估计也没别的吧？”
这些话自她搬进别墅的第一天，聂安心就对慕扬说过，可如今从他口中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聂安心听着却满满只有心酸的感觉。
“你不想我走进你的生活圈，也不打算把你的同事介绍给我，哪怕你的父母开口让你带我回家吃饭，你也不乐意，所以才会连问都没问我一声，就直接替我拒绝，理由还说得那么好听，说我忙，操他妈个狗娘养的忙。”
聂安心被慕扬突然爆出来的脏话吓了一大跳，从以前到现在，认识他这么久，似乎还没有见过他骂得这么难听。
不过这话要是被慕扬听见，估计会笑她少见多怪，当年他跟那群二世祖混的时候，这些人满嘴跑火车，粗口一个比一个爆得溜，其实跟那些小混混没什么两样。只不过他们命好，有个有钱的爹娘，所以就算是出口成脏，也没人会说他什么，反而还觉得个性。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聂安心有点心虚。
慕扬表情有点严肃：“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现在我只想知道，除了这些，你还有没有别的事情瞒着我。”
聂安心问道：“这很重要吗？”
慕扬若有所思起来：“如果你能老实告诉我答案，或者刚才你说的那些事儿，我都会相信。”
“没有。”聂安心没等他问，就直接给出答案。
慕扬真恨不得杀了她：“你可以再敷衍一点，反正我今晚有的是时间跟你慢慢耗。”
说完，他当着她的面把两部手机都关机。
见状，聂安心知道他今晚要是不达到目的，肯定是不会罢休了。只可惜他信与不信对她来说都意义不大，不过看到他一副如此郑重其事的样子，聂安心的心里还是有一丝好奇。
“你想知道什么，你问吧。”
慕扬目光定定地看着她，沉吟了片刻，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你是不是安心？”
还是那个老问题。
聂安心眼睫毛一颤，眉头一皱，心里顿生怒意：“这么久都没见你再提起这件事，我以为你都已经想明白了，没想到你还没有放弃。”
慕扬脸上浮现从未出现的凝重神情：“老实说，之前我找人调查过你，但是结果……和我想的不大一样……我挣扎过，也怀疑过，可最后我决定遵从自己的直觉，把你留在身边，因为你长得实在太像安心了。……我控制不住自己，经常把你当成是她，我不相信你感觉不到。”
聂安心心中咯噔一声，听着既吃惊又感觉混乱，慕扬把她留在身边，不就是因为自己长得很像厉梓晗吗？怎么这会儿又扯上“安心”了？……难道他找上自己，是想从自己的身上看到这两个人的影子？
但念头才在脑海里闪过，聂安心又觉得不对，因为慕扬给她的那叠资料，明明只有一个人的信息。
那现在他追问自己是不是安心又想干嘛？
聂安心的心口顿时拔凉拔凉的，对慕扬这种左手扯着厉梓晗，右手又对过去那个“安心”念念不忘的行为感到异常愤怒和恶心。做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这个问题，所以我希望你不要那么快回答，认真想一下，因为你的答案将直接关系到我的下一个选择。”慕扬目光深深地看着她，像是带着一股无声的恳求。
聂安心身子微微抖着，双手越握越紧，就连指甲嵌进肉里都浑然不知。
“不是。”聂安心脱口而出。“这个问题你之前就已经问过我很多次了，不管你以后再问我多少次，我的答案一样不会改变——不是，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人栽一次是天真，栽两次就是傻逼，但在同一个人身上连栽两次那已经不是一句蠢蛋可以形容。
这种时候，聂安心更不会承认自己就是“安心”这个事实。
说她自欺欺人也好，这时候如果让慕扬知道她就是安心，安心就是她聂安心，而四年过去，她还在当那个女人的替身，她不知道慕扬会用什么样眼光看自己，但这会让她感觉自己真的特别贱。
她可以接受慕扬不爱自己的事实，却接受不了慕扬一再将自己当成某个人的替身。
听到她的回答后，慕扬的眼睛迅速赤红起来，他激动地抓住她的双臂，强行让她看着自己。
“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吗？”
“不要说谎！”
这最后四个字，慕扬咬字特别重。
两只手的肩膀被他抓得好痛，但聂安心还是配合地迎向他的视线，如他所愿——
“没有。”
她毫不思索就回答了。
下刻，慕扬就像泄气的气球一样蔫了，从未有过的心灰意冷。
他慢慢松开抓住她双臂的手，往后退了一大步。
果然……
……不是。
聂安心眼尖地发现，慕扬的手在抖，这让她内心很震撼。
“你走吧，我们的交易到此结束。”
料想不到他会这样说，聂安心一时间有点懵了，脑子转不大过来。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跟她所想的是不是同一个意思，所以她不确定地问道：“结束是指……？”
聂安心没有把话说完，但她相信慕扬一定懂。
慕扬低头点烟，直到细细的烟雾升起，模糊了他半边脸颊，他才哑着声说：“你不是很讨厌我吗？交易结束，我还你自由，以后你想跟谁去吃饭，跟谁约会，我都不会再管你。……也不会再踏入你的世界。”
慕扬说这句话时，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神情绝望得令人心疼。
聂安心心头一震，愣了半天，都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嗯，那以后我们就各走各路。……最好……”不相见。
明明前半句话还说得十分坦然，可是说到后面这句，特别是这最后三个字，突然就卡在喉咙里，怎么也没办法往外迸。聂安心感觉眼睛有点不舒服，又疼又干涩，她下意识眨了下眼睛，可是眨着眨着，突然眼前的景物就模糊起来，也看不清楚站在灯光下男人的五官。
慕扬的喉结滚了滚，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最后也只是把烟往地上一扔，转身上车离开。
徒留聂安心一下人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