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听到这样的话题,简述便于是也很快地跟着严肃起来了。这种严肃与先前的紧张虽然都是有些重的气氛,但却已经截然不同。
也亏得是简述这样思维快而有条理的家伙,才能第一时间跟上她切频的速度,甚至有余地给予出合理猜测——
“你刚刚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了什么吗?”
“是的。”顾谨然此刻已然是彻底的平静状态,比起刚刚过于尖锐的压迫式冷静,大概更类似于平时探案时的那种认真严谨,只是……当然,事关血亲,任何人都不可能面不改色豪不动容吧。
而她此刻能维持着这样的平静,已然是很不容易。
“从刚刚进门,报纸箱塞不下报纸、门把上灰尘覆盖开始,就已经令人起疑了。”顾谨然开始了作为一名痕检员的现场报告式叙述,甚至还自带解说,“父亲定的是半月刊。 如果真如我上司所说是半个月前的事,要塞满报纸箱恐怕不容易。楼里灰尘大,但是家里的门在开钥匙的时候必须同时按门把,所以理论上就半个月没有碰,灰尘堆积的程度不至于那么重……”
“更何况?”简述简直是神解读,从对方意犹未尽的语气和神色里就读出了家中怕是也有异常细节值得注意,于是干脆利落地抛了一个引导语。
这时候,这位一思考就不喜欢好好走路的家伙,终于松懈下警惕。
一言不合飘了起来。
虽然顾谨然非常讨厌仰望别人,但此刻不知是因为情况特殊还是这么些天下来已经习惯的缘故,她不仅没有冷漠以对,甚至还反抛了个赞赏的眼神继续她的陈述:“更何况综合家里冰箱里所有食品的腐败程度,绝对不止半个月,这个你应该比我懂。”
毕竟死亡时间判定这种事,也属于法医的工作。而相比于痕迹检验,物品腐败速度这种项目显然与死后腐败速度更近些。
“也就是说,令尊是在所谓的‘车祸’之前,就不在家了吗?”简述微微颔首,眉毛皱了起来,显然他密缜的思维不允许他就这样草率地下定论,“令尊已经退休了?平时没有什么需要外出的爱好吗?”
他甚至贴心地提供了备选答案:“比如说旅游,参观展览或是参加什么交流会之类的?”
然而这些,顾谨然显然也不会想不到。
实际上,她在考虑这一问题的时候,已然把“父亲是自己外出的”这个极小的可能性直接排除了。
她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答道:“父亲是在三十五时才有的我,所以他今年刚刚好退休。他是个老警员了,原本工作太累,平时也没有什么爱好。”
她想了想,又用最简的说法将情况挑明:“他要是出远门都会和我说的,而且我们原本一直保持着一个礼拜一个电话的联系,也就是因为从灵界回来的时空间隔导致这个月都没有打电话。
最终,下了定论:“所以,至少在我们出发去找猫那一天,一切都还是正常的。”
“那记录呢?”简述却是从这个“一个礼拜一个电话”里,听出了线索的可能性,这验证太过简单有效,以至于他立刻就提了出来,句末语调止不住的上扬。
“嗯?”顾谨然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对啊,未接来电记录!
如果真的是意外,那么至少出事故之前的那一个礼拜,她的手机上会有未接来电。
之前没有注意,或许她漏掉看那个提醒了也说不定?她连忙掏出没剩多少电的手机,插了充电器就急急忙忙开了机。
没有。
顾谨然不死心,翻遍了之前所有的未接来电记录。
还是没有。
简述已然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了事情的发展,便于是也沉默下来,末了,又问:“你那个姑姑,还是没消息?”
“嗯。”顾谨然微微颔首,没去深究简述为什么知道她联系不上她姑姑,想来不过是简单的推理猜测罢了,“我姑姑是个跑生意的,忙得要命,倒是的确常常没消息。”
她只是又打了一遍,电话依然忙音。
至此,即便知道了父亲很可能不是意外,也实在是没有什么线索可以作突破点。
想来也是奇怪,她家和姑姑那边关系明明并不是很近……
也许,只是因为交警找不到遇难者家属,所以才找上了姑姑?
等等?
顾谨然突然想起,她在先前的警局工作时,有专门的技术人员负责调查案件相关人士的最后联系情况……即便在她在警局的那一年,鲜少与这些技术人员打交道。
于是她又拿起手机,给之前来报信的上司打了个电话:“喂?你好,这里是顾谨然。”
“还可以借用一下系统,查一下这两个号码最近的联系情况吗?”
时间已经是深夜。
电话打完,顾谨然整个人才提起的精神头也松懈下来了,想了想果然还是先休息比较好。
简述这家伙不用睡觉,自动请缨去守夜——虽然这是在家里,根本没有这种需要。想来所谓守夜也不过是在周围地区晃悠而已。
于是顾谨然大度地挥了挥手随他去了,转眼又心不在焉地把装着二白的篮子拿过来,顺手摸了摸它手感极好的一大丛头毛,惹得二白整只鸟都悚然了,不自在地抖了抖羽毛。
“厕所在哪?”依然是怪模怪样的大烟腔,然而却还算是清晰,至少顾谨然听着已经能很顺利的理解它的意思了。
随手把这家伙往卫生间一丢,就转过头打算回房休息了。路过父亲的房间时,还是忍不住楞了一下,无视身后二白“门都不帮忙关吗,鹦鹉没有人权的啊!”的大声嚷嚷。
人权是不可能有人权的,顶多只能有鸟权这样子。
顾谨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松开,算了,今天还是先休息吧。
瘫在床上无神地凝视漆黑一片的天花板,顾谨然突然意识到他们刚刚打灵界回来,她轻松加愉快地吐槽选址的时候,竟然只是堪堪几个小时之前。
可是她却怎么也找不回,那种放松到极致的感觉了。
就几个小时。
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也许真的要说起来,只能算是一件事吧。
可是就这一件事,已经足够引起太多复杂的情绪,足够破灭太多美好和轻松,足够让她感受太多无力和疲惫。
只是这一回,她不敢倒下,不能倒下。
也不需要倒下。
无论如何……你看,她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啊。
顾谨然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把那个从工作室带回来的背包搂在怀里。
神奇地,没过多久,她就这样很安心很安心的睡着了。
就连素来被称为面瘫的脸,也在睡梦里,泛出些柔和的光彩了。
等顾谨然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然大亮。
睡了这么一宿,好歹也算是恢复了些精神头。她瞠目,深吸一口气,一下子推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冰箱需要清理,也没有什么可以用的食材了。不想去买菜,她干脆打了个电话去家旁边的一个小披萨店打算点一份意式肉酱面解决。
电话里,那个热心的店主听了她的声音居然还记得她,甚至问:“今天吃什么披萨?我记得你们两个是要吃8寸的吧?”
……
真是让人有挂电话的冲动。
好吧,她知道店主也只是个热心关切而已。
披萨店终归是无辜的。
她于是想了想还是回道:“不了,今天就一份意式肉酱面。”
“咦,你爸今天不在家?”
……顾谨然“啪”地一声摔掉了电话。
心里极度烦躁的时候,脑子反而更容易放空。
顾谨然就在这样的空白一片里,没由来地莫名思考起了简述的去向问题。
那家伙,昨晚开始就不见踪影,也不知道是去干什么了。不知为何,她空荡荡的大脑,突然一言不合自发思考起简述现在在做什么最终毫无意义的问题。
这周围他应该不太熟才对。
等会?
这家伙是个路痴,该不会出去了就迷路回不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