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范掌柜能把范家酒楼做到镇上独一份儿,不是没有道理的,擎苍刚跟他说了打井的事,他第二天就带着一拨人来了村里。
村子自从旱灾来临就一直安安静静仿若死寂,一大清早突然来这么多人着实是有些稀奇,都缩到一旁好奇地围观。
村长见领头的人面相还算和善,大着胆子上前问道:“敢问你们可是来做什么的?”
被问的正是心慌炼钢方子的范掌柜,疑惑地问村长:“你们村擎苍托我来给你们村子打井,这事儿你们不知道?”因为不确定是否真的能把卓筒井打出来,所以他和擎苍商议好先以村子为试点,他以为这么大件事儿擎苍肯定要跟村里的管事说的。
“啥?打井!”村长睁大眼,显然是没反应过来。
“那这么说咱们终于能喝上水了,以后都不用渴着了!”村民们激动地跳起来欢呼,每个人干裂起皮的嘴唇都扯到最大。
“那我必须得喝个水饱。”
“有了水我要好好洗个澡,我身上都长虱子了。”
“说的好像不缺水的时候你身上没虱子一样。”
“我还以为大苍家冷眼旁观咱们渴死饿死呢,没想到还帮咱们打井。”
“就是就是,夫妻二人都是大善人,有良心啊!”
“那打井咱用出钱不?俺家可都用来买粮食了,一分钱都没有。”有人操心起这个问题。
这时村民们脸上洋溢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
范掌柜也是个人精,观察众人的脸色后笑着开口:“擎苍知道村民的难处,所以不会收大家一分钱,这是他自费帮村里打的,各位尽管放心。”
其实擎苍根本没出钱,只不过出了张价值抵万金的方子,他这样说也没错,作为合作伙伴,他可是帮擎苍拉了村里人不少好感。
“那可真是让大苍家花钱了,俺们没钱但是还有力气,你放心,俺们肯定来干活儿,不能让大苍白花钱。”
“说的对,俺们不是那样的人。”
“俺家还有点黏土,还是前段时间盘炕剩下的,俺这就送回来。”
“俺……俺家有两条狗,可会看家了,俺把它们抱回来守井。”
范掌柜看着众村民纷纷回自家拿东西,不禁在心底咋舌,也怪道擎苍愿意给村民打井,做人确实有一套。
村民回家拿东西的时候顺便绕了个弯去擎苍家,告诉擎苍有拨人来找他,擎苍便知是范掌柜他们到了。
村民竖起大拇指,对擎苍是赞不绝口,知道他还想着全村人,对他也就不那么惧怕了。
“大苍你真是不容易,要不是那些人不来,你恐怕还不打算告诉我们,准备偷偷把井打了。”村长道。
擎苍也没打算瞒着村里人,只不过范掌柜做事儿太雷厉风行,他没来得及说,因此解释道:“我们也是刚商量好,才定下,就没来得及告诉村里人。”
青芽绝对是属于那种“我对别人好三分,别人必得还三分”的那种,因此也在一旁给擎苍助攻,“可不是嘛,大苍最近为了这件事忙上忙下的,你们看他都黑了不少,为这事都急坏了,看你们每天喝不上水,他愁啊,我知道他心里头难受,左思右想才想出这么个办法。”
擎苍:原来我这么大公无私忧国忧民?
村民这才注意到擎苍果真比以前黑了不少,面上都十分动容。
“你们的好心,俺们都记得,有啥事就来找咱,咱绝对不带大喘气的。”
“你说大苍从小在狼群长大,也没跟村里人亲近过,他能想到咱喝不上水给咱打井,咱们啊都欠他一个情。”
升米恩斗米仇,这人情欠的时间长了容易闹矛盾,所以青芽连忙插话道:“哪里的话,都是一个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今儿个你有难了我帮你,明儿个我有难了你帮我,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哪儿就说得上是人情了。”
这话说的村民们心里十分熨帖,做好事不求回报,说明大苍夫妻二人真是单纯地为了村子好,这让他们更为敬重。
不同于雇佣关系时的村民们对擎苍夫妻二人是低一头的恭顺,此时的村民们对他们二人才是真正有了敬畏。
青芽跟躲在人群里的葛大娘使了个眼色,葛大娘心领神会,微一点头从人群中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走到青芽身边小声嘀咕道:“你那天跟我说会想办法就是想出了给村里打井的办法?”
青芽侧头在葛大娘耳边,嘴唇嗡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村民喝不上水吃不上饭,再老实的人都要反。”
葛大娘回想起前两天村民看她家的眼神,那是一种绝望之后的疯狂,哪怕她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里毛毛的,背上就不可抑制地冒冷汗。
“你做得很对,人逼急了啥事儿干不出来,就前两天翠苗家的小子饿得受不了还去吃观音土了。”
青芽好奇地问:“观音土是什么?”
“就是庙里烧香剩下的香灰,那东西吃了不拉,只能骗骗肚子,听说翠苗她儿子现在还躺在床上,肚子得有这么大……”说着葛大娘在自己肚子上比了个弧度。
青芽惊讶得捂着嘴,“这么大!这个吃了多少观音土?”
葛大娘摇摇头,“不知道,昨天我去看了眼,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翠苗的儿子,青芽以前见过,挺清秀机灵的一个小男孩,如今说死就要死了,这让青芽心里不禁对生命更多了几分紧张,尤其是自己的小命儿,她现在有钱有男人,一点儿都不想死。
葛大娘心事解决了,也有心思跟青芽讲村里的八卦了,等擎苍等人出门去查看地形预备打井,二人备好瓜子茶点坐在葡萄架下聊村里的八卦。
“燕芬不是生了个儿子嘛,你可不知道,那孙婆子快让儿媳妇磋磨死了。”葛大娘一脸八卦地对青芽道,好久没有聊天可要憋死她了。
“为什么?”青芽顺势做出一副好奇的样子。
见青芽好奇心被自己勾起来,葛大娘满意了,晃了晃脑袋道:“孩子现在吃奶还得靠着亲娘,这娘吃饱了奶水才足,燕芬现在就是可劲儿的折腾她婆婆,让她婆婆做吃的,孙婆子一不做,她就哭着闹着说奶水不够孩子吃不上,好不容易盼来的大孙子,你说孙婆子她能舍得?”
青芽点头:“确实舍不得。”
“哎!这就对了,你说这啥年景,燕芬吵着闹着要吃韭菜,说是闻到韭菜饺子味儿了,你说现在上哪儿找韭菜去?吃肉都比吃菜容易,可把孙婆子气得够呛。”
青芽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暗自寻思着燕芬的鼻子莫不是狗鼻子,她前两天确实做了一顿韭菜饺子。
院里的菜地因为有泉水灌溉所以长势还算喜人,青芽把长出的第一茬割下来做了顿饺子,没想到还让燕芬闻见味儿了。
虽然孙婆子现在被儿媳妇磋磨,但青芽却不怎么可怜,当初孙婆子怎么磋磨燕芬的,她也看在眼里,人确实是有些极品,孙婆子和燕芬一个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个是“一朝上位小人得志”,都不值得同情。
相比起她们婆媳两个,青芽还是更关心吃了观音土的孩子情况怎么样。
“我记得翠苗家还有个小闺女是吧?”青芽问葛大娘。
葛大娘面上带了些怜悯,“可不是嘛,听说要把闺女卖了给儿子治病。”
卖了女儿给儿子治病,青芽非常不赞同,“吃了观音土还有命活吗?还不如把闺女好好养大,将来也算是个依靠。”
葛大娘闻言却是惊奇地看了青芽几眼,“谁家有儿子还指着闺女养老?就我生了头三个闺女,不也是拼了老命把大山生下来,家里没个男的顶着不行。”
葛大娘早些年一连生了三个闺女,被村民指指点点抬不起头来,受了好些苦,直到生下小儿子大山,她这才扬眉吐气。
要说没有儿子的难处,葛大娘她最有发言权。
“我平时也时常跟你说,要快些生了大胖小子出来,别看擎苍嘴上没说,心里必定也是盼着的,偏你没拿这个当回事儿,也亏得你上头没有公婆,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青芽知道在这方面她跟所有的村民的想法都不一样,可她也不愿意委屈自己。
“我这身子还有些瘦弱,想着将身子养好些再开怀,这样生的时候也容易些。”青芽解释道。
葛大娘想起青芽刚来时瘦弱的模样,再看她现在面色红润的样子,微微叹口气,“生孩子就跟去阎王殿走了一遭,悬得很,说实话,若不是怕村里人整天拿来说嘴,我也不想你这么早生。”
葛大娘握着青芽的手抚摸,叹气道:“你看看跟你一块儿嫁到村子的燕芬,她那么折腾婆婆都没人说她,还不是因为她生了个儿子,其它跟你一起嫁到这儿的那几个闺女也先后怀了孩子,现在只你一个还没见喜,村里人指不定怎么说呢,要不咱去找大夫看看?”
青芽苦笑不得,反握住葛大娘的手解释道:“我身体好着呢。”
在青芽的记忆力,前世的女人要孩子前都会先备孕一段时间,让母体达到最佳状态,这样生出来的孩子才会更健康。
可这么超前的话青芽不能这么直接说给葛大娘听,只得婉转解释道:“娘亲身体底子好了,生出的孩子才会健康。”
葛大娘想到燕芬的例子就不赞同,“你看燕芬长得那么壮实,不照样生孩子时去了半条命吗?”
青芽脑门滴下一滴汗,“凡事都要有个度,不可太虚也不可太胖,燕芬她就是在孕期吃得太好了,自己和孩子都长得太胖,所以才不好生。”
葛大娘将信将疑,“那你这么瘦……”
青芽连忙止住葛大娘的想象,“我这样的正好,等我觉得身体条件合适了,肯定怀个大胖小子让您天天玩。”
葛大娘没好气地拍了下青芽的脑门,“呸,越说嘴越没个把门的,生孩子哪是用来玩的!”
青芽吐吐舌头,孩子生出来不玩,那将毫无意义。
“大娘也不催你,你不想生谁也逼不了你。”
“您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擎苍他们去打井,比想象得还要困难。
在挖井之前,先钻井的人会选择一个有密集的艾草丛的地方,但现在到处都是草,只依靠根来区分是否是艾蒿。
这些古代人非常重视钻井。在钻井之前,应该让风水大师专程去观察这个地方。一方面,正是在寻找地下水,另一方面,根据风水的原则,试着打好井。在安全和正确的位置,寻找柜台的人非常可靠,找到了正确的位置。
打井的工具名叫“蝴蝶锥”,如果青芽在场就会知道锥的头部形状像前世的冰镩,上部有两个形似蝴蝶翅的泥斗,锥头在钻井的同时也把泥沙带到了泥斗里,装满后拉出地面进行清理。
而井桡取材一般是落叶松板材,没有落叶松取杂木也可以。
井桡呈六边形,这样的井桡构架合理,支撑力强。木匠把选好的木料锯成厚厚的木板,在木板的两端刻上卯眼和榫头,俗称“公卯榫”。
然后把木板按卯眼和榫头一一的扣好由于平原上的井主要是土壤层,因此井更深,更容易浸没在水中。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地表水浅,临时井堆积石块和砖块。
一些热心的村民也跟着一起来,需要使力气的时候就出马,与工人一起,将泥浆填满泥浆,然后彻底清洗。同时,木匠将井井层逐层放置在地面上,然后用重锤锤击井,使其对应,直到挖出一丈深的洞。
井的初始钻井过程已经完成,下一步是用钢钻钻井,深度超过20米。
青芽写的炼钢的方子能让钻井的速度大大提升,范掌柜带过来的人有几个也是打铁的好手,初见方子都是有些不可置信,似乎没想到平时打铁的基本手法就能炼化出钢来。
这种炼钢方子只有铁表面镀有一层钢,内部的铁基本上没有变化。当钢的外层磨损时,内部的铁将暴露出来,应该再次重复,抛光直至新钢层精制。
这个方子虽然不是永久性就能彻底炼出钢,但也总比现在用铁来得好。
村民们立刻给打铁匠腾出一个空屋子,打铁匠拿着自己带来的铁器,起炉烧水开始了“哐哐哐”敲打的一天。
没有钢钻其它都是白费,因此在等打铁匠炼钢的这段时间,众人不再继续白费力气往下打井,而是纷纷去已经干涸的河床附近找乌龟。
是的,没错,就是乌龟。
这时代的人还是非常迷信,每当井挖好以后,要给井里放只乌龟。
古代神话中将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列为四大神兽,也象征这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其中玄武就是象征北方,按照五行说法,北方属水,因此玄武又被人们认为是北方水神,而玄武的外形就是龟蛇合体。
人们把乌龟养在井中,也就象征着把玄武请到了井中,希望作为北方水神的玄武保佑水井水源旺盛,永不干涸。
若是青芽在场必定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不过就是因为地下水往往含有很多矿物质,有的地方地下水一些矿物质会超标,不适宜饮用,这个时代又没有检测化验的设备,所以放只乌龟下去,具有检测水质的作用,如果乌龟在井里都无法生存,那么这口井肯定是不能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