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
本草五味2020-07-31 13:403,222

  这一天过的还算平静。

  村子里的房屋大多老旧不堪,但遮风挡雨还是足够的,他们这些外来人集体住在村长家中。

  村长家也不算富豪,但好的是经常接纳外客,所以有三四间空房。

  空房的规格很小,几乎放下两张床就没什么富余了,连床中间的走道都狭窄的可怜,两人必须侧着身子错开才能勉强进去。

  天花板压的很低,顶着床柱子,四面墙全都刷着惨白的灰,一点装饰都没有,躺在床上有种进棺材的感觉。

  鉴于喻袅袅真的进过棺材,所以这种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更难过的是,棺材里好歹垫着天鹅绒,这硬板床却只铺着一层凉席,也不知多久没人打扫过了,凉席闻起来一股淡淡的霉味。

  “这儿这么冷还铺凉席?”喻袅袅抱着自己的长大衣瑟瑟发抖,“也不怕冻出老寒腿来。”

  但这种世界里基本所有的人都是非正常死亡,相较之下,老寒腿这种毛病就跟蚊子叮一样,基本属于无伤大雅。

  这村长虽然对婴儿残忍了一点,但对客人还算不错,过一会儿就送来了被子,还算厚,晚上睡觉的时候往身子底下缠一缠,勉强不算冷。

  村子里为了迎接他们,还准备了一桌宴席,杀鸡宰羊的,喻袅袅吸溜着加鸡蛋的面条,颇有点不好意思,而沈沉风却只吃了一点白面馒头。

  这村子里的人实在太殷勤了点。

  “他们不会打算将人养肥,然后才动手吧?”话是这么说,喻袅袅的嘴上却没停,她实在有点饿了,早上就没吃什么,生魂的时候又疼得死去活来。

  这么多的本地人,加上这么热闹的氛围,难免让喻袅袅想起几个月前的刘府,可刘府给她的印象实在太差了,从里到外,每一个人。

  “不知道,”他们暂时能打探到的线索实在太少了,沈沉风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总之小心为上。”

  喻袅袅“嗯”了一声,继续吸溜她的面条。

  最终这场宴席结束的并不愉快,大部分人都知道自己是来送死的,所以胃口很差,除了喻袅袅的两碗面,沈沉风的一块馒头,基本没少什么东西。

  见他们吃的少,本地人的反应也不好,笑容僵在脸上,还持续寒暄着,说什么“不急不急,晚上饿了说一声,我再给你们热热。”

  谁知这一句话又引起了更深刻的恐慌,直到众人回到自己的房间还有点忐忑不安。

  喻袅袅坐在床上,这房间没有窗户,但门还算大,下面是实心木头,上面却是镂空的,纸糊了一层,风吹的时候能听见咋咋呼呼的声音。

  天已经黑了,天花板中央吊下来的灯昏黄黯淡,还是没有看见雇主,也没有接到任务。

  庄园中那次,好歹还有一颗人头可供琢磨,这儿倒好,什么都没有。

  沈沉风动手铺床,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过一会儿才道,“睡吧。”

  “好。”喻袅袅拉了拉被子,直挺挺的躺在硬板床上。

  这种危险很能磨练人的意识,喻袅袅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结果头一沾枕头就困得不行。

  直到半夜,她被一阵婴儿的哭喊声给吵醒了。

  沈沉风就坐在她的床帮子上,眼睛里敛着光,用手堵住了喻袅袅的嘴。

  “……”喻袅袅被吓了这一下,猛地打起嗝来。

  外面的风很大,树木的影子投射在门纸上如鬼影幢幢,那一丝轻微的婴儿啼哭虽然不高,却异常的突兀,基本上所有浅眠的人都被惊醒了。

  喻袅袅听到了开门声,这儿隔音不太好,基本上有什么动静大家都能知道。

  婴儿的哭声只是一个前奏,紧接着一种指甲抓挠木头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昏沉的夜色当中十分刺耳。

  可这种刺耳又是沉闷的,像是被关在狭小的空间里,动弹不得时最后的挣扎。

  “是西边传来的?”喻袅袅想了想这封门村的构造,“西边好像有义庄。”

  “去看看。”沈沉风说着,抄起床上的大衣给喻袅袅披上,两人偷偷摸摸循着声音,却是越走越摸不清道路。

  中国人讲究风水,坐北朝南是正常的房屋构造,可封门村却全不守规矩,建筑零零散散,愿意朝哪边就朝哪边,偏偏村中岔路小路还多,没有人引路,很快就会迷失方向。

  十分钟后,喻袅袅就察觉不对,她拉了拉沈沉风的衣服,小声问,“你相信我吗?”

  沈沉风低下头刚好能望进喻袅袅的大眼睛里……他知道自己本该保持距离,可这嘴却先了理智一步,叹息道,“信。”

  “那你拉着我,我有办法出去。”喻袅袅笑道。

  她跟着天底下最好的贼练习,而贼大部分都是在晚上偷东西,看不见就靠耳朵,喻袅袅的听力被耳机荼毒了,不算太好,但辨位的本事却还留着。

  她闭着眼睛摸索了一阵,居然真的给摸索到了义庄,那凄厉的声音在这儿尤为壮阔,简直有一种疯魔的感觉。

  沈沉风不喜欢喻袅袅这个样子,她闭上了眼睛,就是将一半性命交给了自己,她怎么能如此不设防?

  烦躁打破了沈沉风的冷漠,喻袅袅一回头,正看到沈沉风皱眉,还以为是被这糟心的声音搅和的。

  义庄停着大大小小无数口棺材,但堆放的很随意,有些还是崭新的,闻起来也没什么腐臭的气息。

  这种村子的老人们经常会备棺木,以防死后无处安身,这种棺木通常还是空的,除了占点地方看着阴森以外,也没别的坏处。

  可就在这些零散摆放的棺材阵中央,却有一口朱红色的死人棺,被钉得死死的,任凭里面的东西闹得凶。

  声音尖锐刺耳,棺材却停得稳稳当当,喻袅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生猛的本地人,能将雇主关起来徒劳挣扎的。

  可雇主被关了起来,那导致灭团的人又是谁?

  沈沉风曲起手指在棺材板上敲了两下,里头的人听见了,指挠声停了停,但随着外头的婴儿嚎哭,钉牢的棺材忽然四下晃动,伴随着一个女人的声音,“孩子,我的孩子。”

  这声音居然并不难听,至少在喻袅袅撞见的鬼里面,算是很一般了。

  “那是你的孩子?”沈沉风问。

  他的神色冷漠的可怕,就这么挨着摇摇欲坠的棺材板,喻袅袅也看不出他任何的担忧和恐惧。

  “是。”棺材里的女人安分了,喻袅袅甚至能听出一分委屈来。

  “你想要回你的孩子?”沈沉风又问,“上一批的生魂者都是你杀得?”

  “我不想他回来……”那女人犹犹豫豫道,“我一直被关在这儿,不知道谁死了。”

  “……”这可能是雇主里面最惨的了。

  “那你要什么?”沈沉风又问。

  那女人迟疑了一下,轻声道,“我想让我的孩子离开这儿,活着离开封门村。”

  “好,我答应你。”沈沉风又在棺材上敲了两下,“我要回去睡觉了。”

  那棺材轻轻动弹着,碰落一张纸。纸很新,上面画满了整个封门村的建筑和道路,巨细靡遗……很像某个人的风格。

  沈沉风将纸翻过来,果然在右下角看见铅笔写的“任远”二字,手指不经意地缩了缩。

  回去时没有那么紧张,兜头的凉风往喻袅袅脸上吹,鼻腔中就像有细绒毛在扫,痒痒地打了个喷嚏。

  从义庄出来后沈沉风就不大说话了,虽然他本来也不是个多话的人。

  “有心事啊?”喻袅袅揉着鼻子小声问,“他的东西能被你拿到,也算物得其所,你不要……”

  “他已经发现了雇主,说不定也接到了任务,若是雇主没有杀他,谁动得手?”沈沉风忽然道,“那样的死法……人力根本做不到。”

  “难道这村子里还有其它厉鬼?”喻袅袅从善如流地转换话题,把安慰变成了分析,“那也不对啊,那厉鬼怎么不是雇主?”

  这件事连沈沉风也说不明白,他两靠着一张地图,终于在午夜之前回了房间,巧的是喻袅袅刚脱下大衣把床捂得半暖,就响起了敲门声。

  来敲门得是村长夫人,门一开她就急不可耐得举起手电,将房子的边边角角全照了一遍。

  “怎么了?”沈沉风微微侧身,挡住了她的视线。

  沈沉风是个气场强大的人,只不过平常都收敛着,也不愿太招惹视线,可一旦有人侵入他的领地,决不能轻易全身而退。

  “哦……”那妇人退了一步,当着沈沉风的面有点局促,“棺材子丢了,我们正在找呢。”

  她大概没看见什么可疑的地方,又自觉惹不起沈沉风,忙道,“打扰了打扰了,你们休息吧。”

  还殷勤地帮他们关上了门。

  外面交错的手电光时不时透过窗户纸漏进来,看来是真的丢了孩子。

  喻袅袅经历过两个世界,心越来越大了,这种环境里还能数着羊睡了大半宿,直到村子里又开始鞭炮齐鸣,才终于将她吵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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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人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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