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里的女人沉默下来,似乎觉得喻袅袅说话挺有道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道,“我没有办法了。”
“封门村依山傍水,难道没有什么水利工程?”喻袅袅却忽然换了一个话题,她又问,“就算没有水利工程,田地总是要灌溉的吧?”
“你们没有在村子里随便看看?”雇主奇怪。
“没有,这几天我们的行动都被限死了,”喻袅袅颇为遗憾,“所以线索搜寻得很困难。”
“那地图呢?”雇主又问,“上面不是标注了封门村的地形?”
“地图赶制得很匆忙,路途分布倒是很详细,但其他就潦草了。”喻袅袅接着道,“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封门村里有大量的水利设施,包括水渠,水车……”雇主只能无可奈何的解释道,“只是这些东西都打造得相当隐秘,真要说起来就连这义庄底下都有暗渠。”
“我就猜到会是这样。”喻袅袅笑了,“义庄离河不算近,又几天没下雨了,这里的土壤却十分潮湿,底下肯定有东西。”
雇主仿佛被这句话激到了,又奋力地挣扎起来,她这副棺材上新加了两根桃木钉,比之前更加结实,所以喻袅袅并不需要害怕。
“你放心,我会送你和孩子离开这里,”喻袅袅敲了敲棺材底,“只是我不能放你出来报仇,雇主杀起人来六亲不认,我不敢冒这个险。”
话音刚落,喻袅袅就一个翻身,从棺材底下窜到了门口。
外面的局势还没稳定下来,村民们很慌乱地望着祠堂方向,他们之中还是不断的有人被烧,甚至有些烧到一半停了,人虽然活了下来,却真正展现出了恶鬼的那一面,焦臭味直冲脑门,让喻袅袅一阵恶心。
要灭火自然要用到水,村外的河离得太远,村民们果然开放了暗渠,暗渠入口就在门前不远,只不过这时有很多人提桶来回,很难靠近。
喻袅袅正在发愁的时候,忽然在村民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沉风换了一身装束,佝偻着背,还用草木灰把脸涂黑了,右手痉挛似的每隔几秒抽一下,要不是喻袅袅实在了解他,可真看不出这位就是那衣冠楚楚的沈大公子。
“我真笨,”喻袅袅心里还蛮嘚瑟,“我能留意到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这么一想,喻袅袅瞬间觉得肩上千斤担去了一半,沈沉风给她挑起了另一头。
沈沉风混在人群里,封门村的村民有自己的行为习惯,他们甚至不用呼吸,这要是平常时候,随便说上两句话,沈沉风就败露了。
可现在四周兵荒马乱一片狼藉,沈沉风只要不自己找死,谁也想不到这几个外来人竟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深入虎穴。
此刻他就站在暗渠的旁边,这暗渠入口修建的很大,棺材放进里面不成问题,可有一点比较为难——
装着尸体的棺材普遍很重,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运过来。
沈沉风和喻袅袅被同一个问题困住了。
倘若有沟通的余地还好,可他两现在咫尺天涯,连眼神都使不上更别提说上话了,只能依靠自己的判断。
喻袅袅想了想,又重新缩回了棺材板的下面,而沈沉风趁着众人慌乱之际,拼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忽然振臂高呼,“等等,我们这样不行!”
他这么一喊居然有奇效,村民们有些乱了方寸,他们的牌位都是木头打造的,最是怕火,这一会儿功夫已经没了三四个人。
“暗渠离祠堂太远了,远水救不了近火,还不如我们冲进去把牌位都抢出来!”沈沉风继续道,“我们烧伤了还可以再找替身,牌位要是没了可就真完了!”
沈沉风说这话也有推测的成分,村民们明显不怕疼不怕累,却把那些牌位看得如此紧张,所以八九不离十。
果不其然,村民们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们也早发现祠堂很大,而火已经烧成了声势,这么来回打水根本无济于事,把牌位抢出来确实是一个办法。
人人都为性命着想,更何况这一整个村子里都是些只顾自己的活尸,他们争先恐后的往祠堂冲过去,转眼这院子里只剩下了沈沉风一个人。
他还在原地添油加醋,“你们快去,把我的牌位也拿出来,我看着这儿!”
一听外面的声响忽然消停了下来,喻袅袅就知道沈沉风肯定做了什么,她敲了一把棺材板,随后轻声道,“走了,带你回家。”
雇主相当的配合,所以整副棺木并不重,喻袅袅推着它几乎不费什么力气。
外面有沈沉风的接应,两人很快将棺材推进了暗渠里,棺木落水的一瞬间,雇主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嚎,喻袅袅也跟着鼻子一酸。
他们坐在棺木上,一路随着雇主往河里奔腾而去,河边上常悦同朱识春正在等着,他两背着娃娃带着大舅子,脸上全是烟灰,只露出一双如释重负的眼睛。
“孩子……孩子,我的孩子!”雇主大概是有所感应,她疯狂敲击着棺材板,所用的力气完全超出了前几次,整个棺木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发出即将四分五裂的声音。
常悦当机立断,将孩子往棺木上一扔,河水就像再也托不起这副轻巧的棺木,拉着它往深处沉去。
“开路!”沈沉风喝一声。
挂在喻袅袅手上的银锁发出更加柔和的白光,她下意识的抓了一把,眼前走马观花般略过几个画面,继而她胸前似乎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五脏六腑移位,喉咙腥甜。
喻袅袅昏昏沉沉的意识当中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就连那例行公事般的“你有什么愿望”都没有……紧接着疼痛和黑暗一并到来,她彻彻底底的晕了过去。
这一次她没有伤筋动骨,虽然有惊但是无险,喻袅袅还以为自己转运了,结果这一觉醒来又是在医院,还是在加护病房……全身上下插满了管子。
刘尧好像刚哭过,眼眶红着,整个人困得不行,包子脸埋在水果篮里,手上还抓着半个苹果
沈沉风不在,喻袅袅有点失望。
她稍稍动了动,这才发现自己的胸口被包扎得严严实实,麻醉的药效已经过了,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却怎么也想不起这是怎么伤的。
东方叔手里拿着病例轻轻推开她的房门,见喻袅袅已经醒了,赶紧给她倒了小半杯温白开,喻袅袅干涩的嗓子这才找到了一点感觉。
她艰难的笑了笑,“我在里面没有受伤啊……这是怎么了?”
“有人抢了你的位置,”东方叔的头发本就蓬松,又被他抓了抓,呈现出一种毛茸茸的感觉,“前三个开路的人能拿到许愿的机会,那个叫朱识春的为了这个捅了你一刀。”
“……”这么惨的嘛?
不过想想喻袅袅也就开怀了,那愿望虽然这个不许那个不能,但不管要钱,要权还是要势全都轻而易举,而这三点已经是很多人的毕生所求。
更何况沈沉风和常悦都是老手,捅他们风险太大,确实不如暗算喻袅袅。
“干他娘……”喻袅袅火冒三丈,“扶我起来,我还能报仇!”
话是这么说,但喻袅袅的剧烈挣扎在东方叔看来也就是动了动指头,她说话还有气无力的,连刘尧都没惊醒。
“好好躺着吧,”东方叔给她调了调点滴,“已经有人去帮你报仇了。”
“哦……”喻袅袅迷迷糊糊的脑子里这才意识到,沈沉风没出现,是因为他提供售后服务去了。
顿时胸不闷气不断心里头美了起来。
“我想吃苹果。”喻袅袅立马没了刚刚急吼吼的气焰,把个气息奄奄的病人演得入木三分,她道,“我又动不了,给我削个苹果呗。”
“……”东方叔这个人有个缺点,特别容易心软,他见刘尧睡得香也不忍心叫醒他,只好自己认命地削起苹果来。
“哦,对了,”喻袅袅一天不生事儿就皮痒,她眼睛瞟了一圈病房又道,“我听刘尧说你喜欢苏姐姐,进展的怎么样了?”
“……”东方叔拿刀的手一抖,差点切到自己。
他的耳根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还抵赖道,“你别听刘尧瞎说。”
喻袅袅住进庄园也有好几个月了,虽然不算特别熟,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是了解了一些八卦。
比如刘尧这小子还不满二十岁先后已经失恋八次,都是姑娘甩得他,嫌他不够成熟;再比如东方叔心仪苏晓语,苏晓语对他也有意思,可一个傲娇一个闷骚至今没谈出个结果……
喻袅袅还知道,沈沉风至今没有对象,一来他这个人疏离冷漠生人勿进;二来他的命拴在裤腰带上,不想有负于人家……
喻袅袅嘴上啃着苹果,心里有一茬没一茬的想着——沈沉风这么好,我舍不得把他让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