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教堂
本草五味2020-07-31 13:403,190

  喻袅袅的疏离表现得很明显,生气到不明显,至少脸上没有半分痕迹。

  沈沉风也没想到这事会莫名其妙地被捅破。

  他原本的确将喻袅袅当成利用的对象,只是这样的利用是有前提的,倘若喻袅袅没有这样的天赋,早在得知她失忆的那一刻,喻袅袅就会被抛下了。

  沈沉风没有做好准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紧张兮兮地追出来解释。

  “我……”沈沉风开口说了一个字,喻袅袅没有打断他,还在听,“我的确是有预谋的……你愿意听我说个秘密吗?”

  喻袅袅胸口的伤其实已经崩裂了,短短十五天,这么深的伤口勉强愈合了表面,幸好绷带缠得厚,外面还有个宽松的病号服,不然早让沈沉风看见渗血了。

  肾上腺素的分泌让喻袅袅暂时感觉不到疼,但黏腻感免不了,可她脾气倔着,不听清楚了不肯示弱。

  “每次雇主都会实现我们一个愿望,这愿望无所不能,但也诸多限制,”沈沉风慢慢蹲在她的身边,那双深邃的眼睛注视着喻袅袅,“而我的愿望是找到致我父母死亡的凶手。”

  “哦。”喻袅袅冷漠脸。

  “可出于某种原因,所有的雇主都没办法给我答案,有的只是些零碎线索,”沈沉风仍然耐着性子轻声道,“大半年前我拿到的线索就是你。”

  “好,前因后果我都知道了,”喻袅袅垂着眼睛看向沈沉风,“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你利用完了,是不是会把我丢开?”

  她那双大眼睛里蒙着雾气,却不像要哭,喻袅袅从小就是个有血没泪的,沈沉风要是真敢丢开她,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你不能对我这么狠,要丢你要早点,再早一点,”喻袅袅轻声道,“趁我还没感情的时候。”

  “不会,”沈沉风放软了声音,“你在里世界表现的很好,非常好,我应该早点找到你的。”

  “那我们回去吧,”喻袅袅捂着胸腹位置,“伤口裂了,疼……”她嘀咕一声又道,“我还没原谅你呢,只是看你也不容易……再有下次我们就原地散伙。”

  “好。”沈沉风微微笑了笑,“我推你回去。”

  原先的病房闹了一通,沈沉风也不愿喻袅袅住回去了,将伤口重新洗净缝合,她便先跟着陆行回了家,陆行近几天也要生魂,正在养精蓄锐,所以两耳不闻窗外事,尽由着小辈们自己瞎胡闹。

  喻袅袅现在生魂没有之前频繁了,可以好好养伤,第三个月结束时苏晓语又搬回了庄园,因为东方叔差一点折在售后服务里。

  他是陪着苏晓语去的,原本只是个后援,可不知怎么搞的,其中一个生魂者明显对苏晓语有意见,设了陷阱,东方叔为了救苏晓语锁骨处中了一枪。

  刚回庄园那一天,沈沉风和苏晓语又爆发了争吵,喻袅袅和刘尧缩在角落里可怜弱小又无助,他们还以为这是一拍两散的节奏,谁知道苏晓语最后自愿败下阵来,她冷着一张脸,最终答应了沈沉风的要求。

  要求是——他们一起进一次里世界。

  沈沉风还会带上喻袅袅,她现在保持三个月一生魂的频率比较保险,再长雇主的力量就会升级,怕她应付不了。

  于是,第三个月刚开始,喻袅袅就抱着被子天天往沈沉风的房间跑,她就是怕疼,也怕死在里头尸体腐臭了都没人发现,所以借了沈沉风的沙发,每天将就着睡。

  还好时间不长,他们有心接任务的时候立马有雇主找上了门。

  面前是一座教堂,尖顶的建筑笔直向上,嶙峋峥嵘,教堂前是一片墓地,纯洁的天使雕像伫立两旁,可围绕着墓地的树已经落光了叶子,每一根钢铁似得枝丫上都插着一只荆棘鸟。

  久不适应的血腥味再一次充斥了鼻腔。

  前几个世界都十分普通,至少外表十分普通,仔细找肯定能找到相同的场景,喻袅袅只当自己在旅行,只是她倒霉一点,别人旅行要钱,她要命。

  可这间教堂从源头上就十分诡异,只有漫画或特效技术才能呈现出来。

  忽然,一只鲜活的荆棘鸟飞了过来,喻袅袅就亲眼看着它落在树梢,将胸膛插进木刺当中,凄厉的叫声虽然好听,但眼前这种鲜血淋漓的画面却让人极端不舒服。

  除了他们,教堂里还有十个人,五湖四海国内国外,甚至还有一个相熟的面孔。

  “东……东方?”喻袅袅扯了扯沈沉风的衣袖,“东方还在医院里吧?这人是谁啊?”

  牛仔衣高帮靴的男人从穿着上就跟东方叔风格迥异,更何况他还抽烟,除了眉眼身形十分相像之外,明显能看出不是一个人。

  但这种相像也是在瞥一眼的情况下,再仔细看就不一样了。

  这男人的手边牵着一个抱洋娃娃的小姑娘,十岁左右的模样,打扮得像个公主,可脸上却不见笑容,阴郁的让人害怕。

  沈沉风跟这男人明显是认识的,只是匆匆打了个照面,那男人就冲他们笑了笑,还挥手招呼着,“哟,这不是沈老板吗?又有新人啦?”

  “他叫东方良,是东方叔的亲生哥哥……这个人很不好惹。”沈沉风叮嘱了喻袅袅一声,又道,“虽然不是个坏人,但他的手段很蹊跷,最好保持距离。”

  沈沉风很少张嘴夸人,他能将这位东方良形容得如此厉害,想必是真的厉害了。

  “对了沈老板,兄弟妻不可欺,苏小姐在这儿怎么不见我那傻弟弟啊?”东方良又开口道,他那张俊秀的脸上长着胡茬,嘴里却叼着棒棒糖,说话间轻浮地舔一舔唇,这架势东方叔可完全模仿不来。

  “他受伤了,留在家里养伤。”沈沉风淡淡道。

  东方良舔糖的舌头停了一下,短暂的出神之后又恢复了那股子吊儿郎当,“那就是还活着喽,果然祸害遗千年……小月儿,我们走。”

  他手里的女孩子被轻轻拽了一下,却完全没有动,尚月抱着洋娃娃指了指喻袅袅,“她身上很甜,有蛋糕的味道。”

  喻袅袅这才想起,临出发刘尧塞给她两块补充体力的蛋糕,她那时候正在生魂的痛苦中煎熬,也没顾得上吃,随手装在口袋里了。

  蛋糕很小,两块还没巴掌大,喻袅袅掏出来递给尚月,小女孩咬了一口,轻声道,“很甜,谢谢。”

  “……”喻袅袅自己不是个爱吃甜食的,从前也不知道天底下有这么多爱吃甜食的人,现在却被勾得心痒痒。

  “有多甜,能有糖甜吗?”东方良恶狠狠地咬着嘴里的棒棒糖,“不要跟陌生人搭话,我说你多少次了!”

  “哦,”尚月面无表情地牵起东方良的手,“你放心,我是你这边的。”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扯开话题啊!”东方良还在教育尚月,“小小年纪,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贩子吗?”

  “先去找找线索吗?”尚月又道。

  两人说话驴唇不对马嘴,却仍然说得下去,东方良“嗯”了一声,“去找线索。”

  教堂的空间很大,和上次不同,这次来的好像全是老手,而老手们也有自己的做事风格。

  有的习惯一进来就寻找任务和雇主,有些则等着怪事发生,然后顺藤摸瓜。

  这教堂好像已经荒废了,最外头是铁铸的栏杆,四面种着带刺的蔷薇花,从栏杆望出去是荒林,单纯走是走不出去的。

  其间每隔两三个小时,就有一只荆棘鸟将自己钉在树梢上唱歌,听得人毛骨悚然。

  教堂里好像除了他们这些外来人就什么活物都没了,而且最上头钉着的耶稣神像很是古怪,皮肤苍白,手脚处钉得钉子是真正的铁钉,甚至有些生锈了。

  但十字架上的人的确是石膏打造的,喻袅袅瞅了两眼,觉得跟那位受难的耶稣不怎么像,可见这打造雕塑的人手艺并不怎么样。

  教堂分上下五层,因为气氛诡异,所以大部分人都选择了不说话,安静的空间中回响着“咯吱咯吱”的声音,有个老头从阁楼上走了下来。

  这老头是个侏儒,只有寻常人的一半高,人还佝偻着,手里拿着凿子和刻刀,满身都是粉尘,他的眼神很不友好,跟打量猪肉一样打量着在场所有人。

  最终,老头的目光放在了沈沉风、苏晓语、喻袅袅、东方良、尚月和另外一个少年的身上,就像从形形色色的商品里挑出了几件还算满意的,他点了点头,又一句话不说地踏上了楼梯,准备回他的阁楼。

  “等等……”忽然有人叫住了他。

  教堂里只有老头这么一个“本地人”,就算他不是雇主,想必也扮演着什么重要的角色,从他身上下手,其实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

  “你是什么人?”那人又问。

  “我吗?”老头的嗓子就像是个破旧的风箱,发出极其惨烈的声响,“我就是你们的雇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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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人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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