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里的戏实在精彩,也不知道常悦看了多少狗血爱情剧,短短时间里已经从痴男怨女演到了家庭伦理。
人多少都有点八卦之心,更何况封门村这邻里乡亲的,多少年没出点津津乐道的事了,转眼都捧着瓜子喝着茶开始瞧这出大戏。
他们只当这些外来人已经废了,不是被吓得,就是找不到任何线索,更何况敌寡我众,翻不出什么花儿来,却不知现在正有个胆大包天地蹲在房梁上,随时准备伺机而动。
那妇人显然觉得外面比里面有意思多了,她回头看了看摇篮中的孩子,见他睡得香,便也不想再管,将门从外头锁起来,也去瞧热闹了。
喻袅袅瞅准了机会,将那孩子抱起来,从窗户窜了出去。
谁知那孩子刚被外人碰到,立马睁开了大大的眼睛,喻袅袅以为他会闹,十分紧张的“嘘”了一声,谁知那孩子只是唆着手指头傻笑,仍然安静的不像话。
“……”想起那些横竖都会给你使绊的鬼怪,喻袅袅一瞬间觉得这孩子是天使!
她将孩子抱回了自己的棺材房,好好安置在被窝里,然后委屈巴巴地冲出来,往沈沉风怀里一扑,活生生扑出了正室范儿,她眼角被揉得有点红,抽抽搭搭道,“有事我们回房说吧……你们再吵下去,我还有什么脸啊……”
这套行云流水的演技,把一众人等看得是目瞪口呆,别说封门村的人,就算是那些外来的,此时都一脸难以置信——什么时候了,还能谈情说爱!
虽说闹得痛快,可一进房门,瞬间擦眼泪的擦眼泪,正衣冠的正衣冠,“狗血爱情”是不存在的,三个人六只眼睛全都盯在了那孩子的身上。
离晚饭时间还有三个小时,离天黑还有四个小时……离村长他们找上门估计只有几十分钟。
“这孩子到底有什么不寻常?”常悦将娃娃抱起来,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他身上连个十分明显的胎记都没有,这关键具体关键在哪儿呢?
孩子仍然笑嘻嘻的,伸手要去够什么,喻袅袅回头看了一眼,正是那几只放在墙角的布娃娃。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布娃娃逐渐萎靡,雪白的布条上已经开始滋生霉菌,脏兮兮黏糊糊的,臭不可闻。
那孩子却好像很喜欢,拿在手里“咯咯咯”的小闹腾。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敲动了,村长的声音阴测测地透进来,“几位客人还在吗?”
常悦立马捂住了孩子的嘴,喻袅袅往门外走去,让沈沉风给拦了一下,喻袅袅嘴里哽咽着“在呢”,却跟沈沉风使了个眼神,要他赶紧找到线索,剩下的自己来应付。
随即门就被打开了,喻袅袅将沈沉风一把推到了床上,正好跟常悦大眼瞪小眼,差点来个头槌。
床上两人这种接进互相伤害的姿势在外人看来却分外暧昧,那村长仿佛察觉不到尴尬,只是探头看了一眼,问,“姑娘能跟我走一趟吗?”
喻袅袅心里咯噔了一下,还是强作镇定,在沈沉风和常悦反应过来之前,将门给关上了。
封门村的村长看起来年纪不大,忽略掉他有个上岁数的牌位供养在祠堂里,其它看起来跟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他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喻袅袅就只好跟着。
起先喻袅袅只是为了让他离开棺材房,可走了没几步,一种古怪的感觉就攀爬上了喻袅袅的心头——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脚了。
就好像有什么人或什么东西在向前牵引着,让喻袅袅想停都停不下来。
“村长,”喻袅袅的唇色有些发白,“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不去哪儿。”李开成明明就在眼前,可他的声音却好像离得很远。
喻袅袅分明一直拿眼睛死死盯着他,可李开明却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变了一个模样,他的手脚颀长,脖子也耷拉下来,最后只能以四肢着地的动作勉强向前爬行,身上的皮肤也开始由古铜转白,白的发胀,就像在水里浸泡了很长时间。
喻袅袅尝试着停下脚步,可身体却直冲冲的向前,根本不受她的控制。
再不远处就是义庄,义庄门口聚集了不少人,拿着镰刀铁锹等各种东西,要是手里再点个火把,喻袅袅几乎以为这是什么抓奸的场合了。
喻袅袅他们来了几次,这义庄都是没有人的,一开始怀疑是村民害怕雇主,所以不敢接近,可现下看来并不是这么回事。
那些村民都跟李开成的模样差不多,一副被水泡开的样子,全身上下湿淋淋的,有些头发上还挂着水藻。
李开成的手拽着喻袅袅的腕子,将她往人群里一推,喻袅袅瞬间感觉到了一种深刻的寒意。
这种寒意如跗骨之蛆,渗透进皮肤直钻往关节当中,喻袅袅的手腕瞬间就麻木了。
也是经这寒意一激,喻袅袅对自己的身体找回了一点控制权,她脚步一停,皱着眉问,“村长,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你不是要进这里吗?”这会儿功夫,李开明的脸上全是松落的皮,只是说着话就有水从嘴角淅淅沥沥地往下淌。
他的手不仅湿冷,而且极滑,黏腻的就跟鱼鳞一样,而那大敞的义庄中全是青苔和水渍,跟喻袅袅见过的根本不一样。
就好像这一走,竟走到了另一个世界。
义庄的地下本来铺得是一层青砖,打扫得很干净,上面撒着松散的泥土,可现下却被半寸厚的水给淹没了,当中也没许多的新棺材,喻袅袅所见都是些陈腐之物,散发着令人不愉快的松香味。
而义庄的正中则是一个猪笼,喻袅袅乍以为是给自己准备的,仔细一看,才发现里面已经有了一个女人,只是这女人蜷缩着,大半身子被棺材给挡住了,既看不清面目,也看不清衣着。
李开明凄凄惨惨地笑了一声,又道,“既然上不了你的身,那你就跟她一块儿去死吧!”
“等……等等等等……”喻袅袅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布娃娃,那娃娃原本都已经快萎缩成团了,只这一会儿的功夫却见了血色,恶臭也消散了不少。
反观喻袅袅,她的脸色更加苍白,像是精神都被这只布娃娃给吸去了。
她道,“要不你重新试试,说不定我再有两天就能附身了。”
“……”李开明大概没见过这一手“围魏救赵”。
喻袅袅脚下生根似得站着不动,口若悬河再接再厉,“我们总共也没几个人,你已经弄死了两个,剩下的不是高就是矮,再不就是歪瓜裂枣,真的不考虑考虑我?”
“……”然而李开成知道她是个祸害,并没有因此而心动。
“如果你没有偷那个孩子,兴许可以放过你。”李开成的声音起起伏伏的,就像从水里慢慢冒出的气泡,阴沉而可怕。
他的力气大的离谱,将喻袅袅往前一拽,喻袅袅整个人身不由己的向前扑去,踉跄了两步才勉强站稳了。
被握住的手腕就像焊在铁箍里,喻袅袅别说挣扎,连动都动不了。
她就这么被人连拖带拽地塞进了猪笼中,还好这东西造得又高又大,塞进两个人绰绰有余。
心里不慌是不可能的,喻袅袅几次死里逃生都有沈沉风在身边,这还是她第一次单独一人遭遇这样的情况。
义庄中漫延的污水几乎淹到了脚脖子,猪笼被四个大男人抬了起来,径直往村子外去,喻袅袅不用想,也知道这一趟去的是哪儿。
她身边蜷缩的女子比喻袅袅还大上一点,模样长得很美,头发铺散下来遮挡住了大半个视线,似乎被欺负得惨了,有一点动静,她就整个人惊弓之鸟般拼命往后躲。
所以喻袅袅的动作很轻,慢慢地接近她,将她的头发从眼前撩开,露出那张久不见天日的苍白脸孔。
同时,喻袅袅还注意到,这女子的腹部高高隆起,似乎已经怀胎八九个月,她放低了身子护住得,就是这一点生命。
四个力大无比的男人走得飞快,就好像肩上的两个姑娘完全无法造成负累,转眼封门村外的浣衣河已经近在咫尺,喻袅袅赶紧拉住了那女人的手,强迫她看向自己……
“我知道你就是雇主,”喻袅袅又圆又大的眼睛此时微微眯着,竟然一点也看不出平素的吊儿郎当,死亡近在咫尺,她的手微微颤抖,却仍平稳着呼吸,“告诉我……告诉我你肚子里的孩子究竟哪一点特别,让我去救自己的命,也去救他的命!”
那女人茫然地看向喻袅袅,猪笼已经浸到了水里,两边捆着数十斤的砖石,沉没也不过是在一瞬之间。
喻袅袅其它都行,唯独不会游泳,水猛地倒灌进鼻腔当中,呼吸受阻,眩晕和黑暗压制着她的理性,就在这时,喻袅袅听见了一声铜铃响。
“叮”一声,就像是直接到达了脑子里,让她猛然从水里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