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尖锐的鸡鸣忽然响起,在死寂中显的异常突兀和疯狂,喻袅袅仰躺在地上,她身上趴着那个小男孩,男孩惨白的五指透过布料,已经在胸口抓出了血痕。
喻袅袅的心跳就在他的五指之中,可随着这一声鸡叫,男孩却忽然停下了动作,他回过头来看着身后,而从喻袅袅这个位置,只能瞧见一双赤脚。
这双赤脚是属于小女孩的,祖宗抖着它那一身威武的鸡毛,昂首阔步的踱到了喻袅袅的身边,它的尖喙啄了一把喻袅袅的指头,似乎在告诉她,“愚蠢的人类,我带救兵来了。”
“……”想不到这只鸡还挺中二。
那男孩的眼睛上蒙着一层布,应该是看不见东西的,可他这么一回头,却忽然笑了起来。
喻袅袅看见他的指头动了动,从自己的心脏上挪开,对着空气挥舞着,动作虽然傻,但关节灵巧多变,就像是操纵傀儡的木偶师。
喻袅袅虽然没看不见发生了什么,却听见空气中传来“铮”的一声,像是什么绷紧了,而地板和墙壁上都留下深达寸许的伤口
应该是丝弦,是那些看不见的丝弦横亘在这两个孩子之间。
这样的僵持并没有维持太久,等喻袅袅重新回神时,两个雇主都不见了,而她的心口疼痛无比……皮已经被抓破了,流得血虽然不多但挨在衣服上也是一种折磨。
她勉强保下了性命,同时还确定了一个猜想,而救命的祖宗就在她身边,被喻袅袅胡乱揉了揉一身的毛,这是鸡不是猫……所以差点给她薅秃了。
傅清苍白着一张脸从罗网之下走出来,他两先回了房间处理伤口,现在也没多大的精力去想别的了。
这个过程中,祖宗就像一个保家卫国的战士,一动不动地杵在门口,喻袅袅觉得这只鸡投错了胎,它本来该是只鹰才对。
处理了伤口又休息了一会儿,约到了下午,喻袅袅才起身去找人了,她将所有的生魂者乃至旅人都集合在一起,虽然人不少,但剩下的却也不多,而且有雇主的威胁,没有谁敢大声说话,整个场面是喻袅袅从没见过的井井有条。
喻袅袅数了一下人数,发现那拿了纸条的新人不在,跟他一起的几个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喻袅袅猜是凶多吉少了。
她将所有人聚在一起,主要是想知道这温泉旅馆中还有哪处有这太极图,那小女孩给出的提示都快怼到她脸上了,再看不见喻袅袅不是蠢就是瞎。
“我……我见过。”一个年轻姑娘举了下手,在纸上写道,“那天大厅里出了事,我趴在地上时曾见过一个长方形的木匣子,木匣子上有个太极图。”
她比划了一下,大概三尺来长,就在柜台的下面。
这姑娘是个旅人,跟爸爸和弟弟一起来毕业放松的……忽然遭遇了这种事她估计也哭了不少次,喻袅袅此时看她的眼睛还有点肿。
“又在大厅里……”喻袅袅踌躇了一下,“怎么这大厅是聚宝盆吗?”
这次要进大厅可比上一次还难了,更何况照这姑娘的描述,盒子藏的地方也不是鱼竿就能钓出来的,可喻袅袅也知道,这盒子里一定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唉……我大概真是倒霉成的精吧,”喻袅袅叹着气,拿着手机在屏幕上打道,“我再想想办法。”
喻袅袅其实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不过此法可不可行还是一个未知数。
她胆子比天大,想骗雇主给她撤去丝弦,还想骗雇主给她开门!
经过上午的事,小女孩提出的三个问题里,喻袅袅自信能够回复其中之一,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她引出来。
喻袅袅已经发现,祖宗不知为何跟这小女孩儿有感应,基本它那双鸡眼看着的地方,十之八九能发现那小女孩的痕迹……可喻袅袅这次并不打算追踪痕迹。
她要雇主眼巴巴的来找自己。
这基本是痴人说梦,连规则都搞不清楚的傅清也知道喻袅袅在作死,不过一个人作死作多了,就总结出了一套走夜路不遇鬼,蹚水池不湿脚的经验。
喻袅袅跪坐在走廊上,面前放着一方案台,周围除了她空无一人,连傅清也不在,乍看起来颇像个装神弄鬼的神婆。
没有人却有一只鸡……祖宗站在喻袅袅的手边,而案台上则放着一只红色的御守。
颇为简单的陈列却处处透着诡异的感觉,
喻袅袅跪坐在案台前好一会儿,她不习惯这个姿势,以至于腿脚都发麻了,也没等来那个小女孩。
等,只是其中一项比较温和的办法,喻袅袅还有其它更激进的手段。
就比如……她缓缓从身后拿出一面小手鼓,手鼓做工精巧,是沈沉风送给她的礼物之一,敲上去声音虽然不大,但旅馆中如此安静,针落可闻,只要敲下这面鼓,做游戏的小男孩肯定会出现。
喻袅袅并非想死,她也知道自己死不了。
这只御守虽然是误导喻袅袅放出小男孩的关键,但同时,它里面还留有重要的线索,而这一男一女两个雇主明显不合,就上午的情势来说,剑拔弩张不为过。
万一那女孩放出自己的血缘至亲只是想杀了他呢?万一两人之间存着利害关系,而喻袅袅就是小女孩借的那把“刀”呢?
所以喻袅袅猜这女孩子并不希望自己招来另一个雇主,更不想让他看到这只御守。
只要喻袅袅敲下……不,甚至不用敲下这面鼓,那女孩便会出现。
她此举颇为冒险,验证猜想的同时进行着下一步计划,只要出了错……死无葬身之地。
喻袅袅深吸一口气,手指头在鼓面上划了一下,而后手腕一抬,刚刚准备落下,她面前的案台就忽然一分为二……那股利器掀起的凉风停在她的眉心,喻袅袅下意识定睛想看,差点将自己憋成了斗鸡眼。
那小女孩果然出现了。
只是这次她的模样显得并不愉快,眼神里充斥着怨念,黑色的头发覆在苍白的面上,比起厉鬼更像具刚死的尸体。
喻袅袅甚至觉得她随时有可能先下手为强,把自己给杀了。
“……”嘿,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还不能干掉我的样子。
喻袅袅眉毛一挑,邪念丛生。
这小女孩对另一个雇主也心存忌惮,所以喻袅袅听见的声音是直接从脑海里响起来的,有点类似于带了耳机……其他人能看到的,只是喻袅袅傻不愣登的对着雇主,两人大眼瞪小眼。
“你要做什么?”小女孩道,“我可以杀了你!”
“……不,你不能,”喻袅袅心道,“第一,我没有跟你产生直接联系……之前我推测你不是雇主,所以对你十分畏惧,但你既然是雇主,就不能随便杀我。”
“更何况……你还需要我帮你,不是吗?”
喻袅袅在大厅屋顶上钓画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哪有厉鬼手下留情,只划破了自己的喉咙,竟然没下一步的行动?
这不符合自己倒霉精的人设啊!
“你提出来的三个问题中,我能回答一个了,”喻袅袅掀开自己手里的底牌,“我猜你是悲……”
喻袅袅指了指她身后背负的傀儡支架,“因为你不得自由。”
那女孩没有动,但她身上透明的丝弦却忽然到处肆虐,墙壁,地板和门窗上留下一道道的伤口,就连喻袅袅的脸也不能幸免,剐蹭出一道血痕。
傀儡支架在小女孩的身后狂乱震动,却束缚得极紧,果真不得自由。
喻袅袅依然端坐着,任凭那些看不见的东西张牙舞爪,她低垂着眉眼,一动不动,忽又心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主人就是你的兄弟,是他限制了你的自由。”
这些话那小女孩听得见,所以短暂的狂怒后,她又慢慢恢复了冷静,突兀的问起喻袅袅,“如果是……你要干什么?”
“我来达成你的愿望。”喻袅袅笑道,“我来救你。”
“……”生魂者救雇主?这种天下奇闻小女孩也是第一次听说,僵冷的脸上失神了片刻。
喻袅袅再接再厉,“你将大厅中的丝弦全部撤去,剩下的我自有办法。”
“要撤去丝弦并没有那么容易,”小女孩迟疑了一会儿终于道,“会被他发现……”
她轻轻动了动手指,随着这个动作,她身后的傀儡支架蓦地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嘎……”
当小女孩暴怒或想杀人时,这支架并不会预警,甚至有些助纣为虐的意思,可当她有其它意图时,瞬间就成了牢狱,只要稍稍动一下,喻袅袅敢保证,那男孩会眨眼间出现。
喻袅袅的心思瞬间万变,她想了想,“你只管撤去丝弦,我来负责声东击西。”
小女孩的眼中一瞬间流露出不信任,可喻袅袅说谎的本事好得很,就算半点没有把握的事,她也能欲盖弥彰成“完全没问题”。
终于,那女孩点了点头,“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