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河瞳回答,文鲤便又重新钻入车内,她知道河瞳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她失忆,大概是在得到金凰羽的那一刻,对方猜测到她的意图,这一路来,他确实是在帮她,她说那些话,只不过是故意激他罢了。
文鲤觉得河瞳这个人有几分意思,莫名生出来的这些恶趣味,让她不觉有些羞耻。
“你想多了。”河瞳只是回了这一句,并不多做解释,却问了她另一个事,“木沅是谁?”
文鲤在心里笑了笑,终于问出来了啊,或许是先前想通了,或许是觉得一切都乱了,她这时毫不掩饰:“也是我。”
柳姑娘困惑:“你怎么还有两个名字?难道学那些王公贵族,出个门还拿个假名打幌子?怕人识破你的身份不成?”
文鲤笑了笑:“非也,非也。”
“那是为何?”这时却不见河瞳追问了,倒是柳姑娘不依不饶起来。
文鲤止住笑声:“我不是木沅,只是替她做了一些该做的事情,比如为她的爹娘报仇。”
柳姑娘颇为不解:“你冒充了木沅?没有被怀疑?”
文鲤感到一丝疲惫:“其它的事情,不太想说,日后你们便知道了。”
河瞳岔开了这个话题:“之前那枚玉佩,我或许知道它的来历。”
“嗯?你之前不是说不晓得?”文鲤轻蹙眉头,来了点精神。
河瞳没有接文鲤的话,眼睛轻轻眨了眨:“这块玉质地极佳,找遍天下也未必能找出第二块,上头雕着蛟龙,怕是与蛟龙有关,特别是那东洲海域里的青蛟,毕竟一口青蛟之血,抵上百年修为。”
文鲤愣了愣:“东洲?青蛟?”
河瞳“嗯”了一声,又继续道:“东洲青蛟如今无迹可寻,倘若真的在人间,怕是又引出会有一群亡命之徒,一旦有利可图,有的人就会被欲望支配,你把它藏好。”
文鲤捏了捏掌心的温润白玉:“好。”
柳姑娘也有些茫然:“我怎么从未听闻过东洲青蛟的传说?”
河瞳笑了笑:“你当然不知道,毕竟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
文鲤微微惊讶,几千年前?不禁问他:“听你这口气,怎么感觉你见证过一般?真活了几千年不成?”
河瞳淡淡回了句,话中有话:“我今年才二十四,不老。”
文鲤:“……”合着这是在骂她老了。
羽州离均山距离较远,三人奔波了两天,才到达均山,期间也没遇到过什么怪事,一入城门,几人就往均山山顶的薛府去了。
不巧的是,薛络容外出未归,好在有人认得柳姑娘,所幸并未被拒之门外,柳姑娘让人拿来纸笔,写了一封信让主事的交给薛络容,又匆匆忙忙同文鲤走了。
柳姑娘几乎已经痊愈了,先前她身体受创,不宜行动,为了照顾她的身体才用了马车,这次,他们也便弃了车,而文鲤只在碧山派待了三个月,手上的那把剑也不是真的剑,不会什么御剑之术,况且如今还是妖身,更不会腾云驾雾之术,加之河瞳肉体凡胎,于是他们选择骑马前往炽水城。
这次他们走的还是小路,经过绞杀血蘑菇的地方时,文鲤还特地指出来与给河瞳与柳姑娘看。
这次赶在天黑之前就到了炽水城,直接去了城南贺府。
文鲤一行人去贺府时,已是傍晚,贺明之正在用晚饭,听见主事的来禀告说文鲤与河瞳来了,饭也不吃了,和了件外袍匆匆忙忙去书房见客。
贺明之到了书房,见河瞳身旁站着一个美貌女子,觉得有些眼熟,便多看了一眼。
“呆子,看什么呢?”河瞳见贺明之进门,便迎了上去。
贺明之摇摇头,又到文鲤跟前。
“贺公子先别急,慢慢说。”文鲤笑道。
没等贺明之再次开口,文鲤便向贺明之介绍了柳姑娘,但也尊重柳姑娘,不道名字。
贺明之脸色变了变,但又很好地克制住情绪,没有表现出来,给了柳姑娘一个礼貌的微笑。
柳姑娘回以笑容,虽有些怪异,却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贺明之走到文鲤身旁,规规矩矩站好:“几天前,轩灵醒了,到现在却一言不发,问什么也不说,本以为是喉咙受了损,结果也不是,就是不愿与任何人说话,像是变了一个人。”从贺明之的话中,也听出了他的焦急。
恰好这时门口一个小丫头上来,向贺明之拜了一礼,回道:“公子,姑娘已经歇下了。”
贺明之点点头:“嗯,你先退下吧。”
那小丫头又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这会儿也不巧了……”贺明之有些失落,但还是命人收拾了几间客房,让他们先住下,又吩咐了厨房重新做了几样菜,身旁的家仆一一记下后,便退了下去。
到了夜里,柳姑娘与文鲤住在同一间屋子里,柳姑娘才把她心中的疑惑说出来:“贺公子,好像不愿接触我,难道我已经声名狼藉到这种地步了?”她说出来才发觉有些可笑。
文鲤的视线从门口处收回,与她解释:“贺明之这人有个怪癖,对妖物极其地厌恶,我也不知道是何原因,就连她的妹妹,他刚开始也厌弃。”
柳姑娘这才明白过来:“看来我以后少在他眼前出现的好。”
天色还早着,柳姑娘对贺轩灵的事情也有些兴趣,于是俩人一边喝着酒,一边聊着天,文鲤就将之前在炽水城发生过的事情对柳姑娘细细说来。
酒过三旬,两个女子仍不肯罢休,文鲤还在滔滔不绝,柳姑娘听得入神。
待快要歇下时,柳姑娘拉住文鲤:“方才我不好打断你的话,你说的那个无念,有可能是夜生门的人。”
文鲤捏着酒杯的手一顿:“夜生门是什么地方?”
柳姑娘面露难色:“这个怎么说呢?其实我也不太了解,只是听薛公子提起过,天下有三界,人界、鬼界、仙界,主要有七大族,仙族、妖族、魔族、人族、鬼族、桃源人、鲛人,而夜生门,专门收容不被各族容纳之人,如果你有本事,夜生门也会收你,其实夜生门里主要还是妖魔两族居多,据说那里目前是没有鬼族、仙族和鲛人的。”
文鲤心下了然,但若无念真是夜生门的人,那么以后的路或许不会太顺利,她笑道:“如果被夜生门的人盯上了,你还愿意与我同行吗?”
柳姑娘嗔道:“你又说胡话了,这条命也算是你捡回来的,哪里还有弃你而去的道理?”
文鲤听后,笑着拿手指戳了戳柳姑娘的脸颊,说了一会儿话后,就收拾着睡了。
翌日清晨,文鲤与柳姑娘早早起来,收拾了脸面,往贺轩灵房间的方向走去。她们在路上时,远远地就看见贺明之与河瞳站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等走近一看,才发现他们守着一个穿着雪色衣裳的小姑娘,那小姑娘蹲在湖边上,一手环膝,一手拿着一截细小的枯树枝在地上画着圆圈。
文鲤走近一看,便发现蹲在地上的人是贺轩灵,她靠近河瞳,小心翼翼地问道:“轩灵姑娘在做什么呢?”
河瞳摇摇头:“她也不愿与我说话,你去试试。”
文鲤点点头,往贺轩灵身旁走去,也蹲了下来,贺轩灵察觉到文鲤的气息,侧过头冲她一笑,文鲤见了,心下宽慰,好在贺轩灵并非木讷。
贺轩灵拉了拉文鲤的衣袖,使她更靠近一些,与她悄悄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文鲤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贺轩灵盯她的眼神异常灼烈,她不得不点了点头。
贺轩灵满意地低下头,用手里的树枝,画了两个圆圈,文鲤不解,只见她又接着画,从左边的圆圈画起,三下两下,已经有了轮廓,两人的身形正好挡住了贺轩灵画的东西,他人是看不见的,文鲤看着那画,心下一紧,只觉得太巧了。
等文鲤慢慢回过神来,贺轩灵已经将画擦了去。
方才贺轩灵画的是,那枚蛟龙玉佩上的图案。
文鲤正想说些什么,贺轩灵又拉住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文鲤再次点头,却越发觉得奇怪:贺轩灵为何这几日一言不发,它又如何知道那蛟龙玉佩?看样子,她只将此事告诉了我,为何又不告诉他人?
疑云更添一层。
贺轩灵望着文鲤困惑的样子,笑着站起来,整了整衣裳,转身对贺明之大嚷:“贺明之,我要吃宝翠楼里的广寒糕、糖蒸酥酪、青梅羹、如意酥。”
听见贺轩灵终于开口说了话,贺明之顿感喜从天降,如获至宝,高兴得就要欢呼起来,嘴里只得说了几个字:“好、好、好,为兄记着了,记着了。”一面又招呼人到宝翠楼去买。
文鲤轻轻叹了一口气,也站起来,跟在贺轩灵后面。
贺轩灵又恢复了以往的活跃,贺明之一本正经地对着文鲤千恩万谢,画面有几分搞笑。
贺轩灵眼睛望了眼河瞳,见她身后站着的柳姑娘,瞬间脸上出现了淡漠的表情,不过很快掩饰过去,她对河瞳眨了眨眼睛,调侃道:“金屋藏娇呀?”
河瞳嘴巴一扯:“我可没本事藏她。”
柳姑娘听了,直接在身后踹了河瞳一脚,河瞳疼得捂住了腿,咿呀乱叫起来。
贺轩灵咬住自己的下唇,她望着柳姑娘,许久,露出友好的笑容。
文鲤笑了笑,连忙上来,向她介绍:“轩灵姑娘,这是我朋友,姓柳,只管叫她柳姑娘就是了。”
贺轩朝柳姑娘挑眉,朝她抱了一拳:“在下贺轩灵,柳姐姐好。”
柳姑娘也向她抱了一拳:“柳氏。”她低着头,收住了笑容,她刚才可是真真切切把贺轩灵的表情与动作都看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