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楚兄,”河瞳用手肘碰了碰晋楚,“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似乎又犹豫了一瞬,又道:“你可不许笑话我。”
“嗯?”晋楚目光柔和,颇有长者风范。
“其实我想问的是,骨原之战,到底发生了什么?”河瞳看起来十分好奇,又怕晋楚不愿意提起。
晋楚大笑:“哦!你说的是那件事啊。”
柳姑娘眨了眨眼睛:“骨原之战?”她似乎才反应过来,晋楚与文鲤的身份,是她这辈子从未想过会接触到的人物。
文鲤不好意思:“我和晋楚,都是陨落的神器。”
柳姑娘拍了拍自己的脸:“我没有在做梦?”
文鲤笑道:“没有。”
晋楚看了一眼文鲤,又道:“这得感谢乌隐的葬魔音,才让战争提前结束。”
“乌隐?”柳姑娘疑惑,“乌隐,小鲤的剑就叫这个名字。”
文鲤窘迫,吞吞吐吐道:“名字,名字而已。”
晋楚又笑道:“乌隐,就是魔王的名字,这个倒没什么人知晓。”
“你还挺巧。”河瞳调侃文鲤。
文鲤却得意地笑了:“说明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那个让我失忆的人之名,无意之中成了我的剑名,听着我的指挥,为我效劳。”
河瞳神色恍惚了片刻。
文鲤却笑得一脸骄傲。
“啧,自我感觉挺良好啊。”河瞳眯着眼睛笑。
只听晋楚又继续道:“这场战争的可怕之处除了乌隐外,还有他的左膀右臂,铜面将军连贞与嗜血魔女冰女,战神不愿意与乌隐打,所以很多时候都会被魔君压制,连贞与冰女横行在战场上,使得仙界损失巨大,现在民间的传说听着挺气派的吧?神奉对魔王,听着那些夸张的赞语,我每次都在心底暗笑。”他发出爽朗的笑声。
“为何战神不愿与乌隐打呢?”河瞳好奇。
晋楚笑道:“他之所以是战神,那是因为,没有他挽不回的局面,如果他轻易上了战场,那只能证明,我们这些天兵是多么地无用,不到万不得已,他只会指挥大局。”他的每一个字都包含着对战神的赞赏。
“哦……”河瞳恍然大悟。
“可是为什么,战神不一开始就拿下乌隐呢,这么做,消耗兵力,也不太划算。”柳姑娘不解。
“战场的事情哪里有这么简单?魔族可比天庭乱得多,且那时乌隐才刚上位不久,各方心思不稳,魔族大军并不比天兵天将少,魔族乱了,只怕会是生灵涂炭。”晋楚说起这个,就变得严肃起来。
河瞳笑了:“那天庭倒是会为我们这些凡人着想。”
随后晋楚又叹了一口气:“只是可怜了千瞻,”他望向文鲤,文鲤只傻兮兮地冲他笑,摇摇头表示并没有什么,他收回了眼神,又道:“千瞻离乌隐靠得最近,我差一点就以为,千瞻魂飞魄散了……”
文鲤猛然盯着晋楚,忽然明白了他看见自己时的喜与悲。
晋楚笑了笑:“他可把千瞻害惨了,千瞻本来就迟钝,现在更傻了。”
文鲤扯了扯嘴角:“我很蠢吗?”
“不蠢。”晋楚摇摇头,“你很聪明。”
河瞳与柳姑娘:“……”
晋楚终于不再说乌隐的事情,后来慢慢地不再发言。提起战争,总让他莫名地难受,他的脑子里在想别的事情,他想起一个人,一身戎装,驰骋疆场……在飘渺的高空中,他的眉目中染上了些许怅然。
几人闲聊也聊累了,渐渐闭目养神起来,暂图一时的轻松。
三个时辰之后,马车缓缓降落在一片荒芜的海岛上。
河瞳在途中一直睡不着,心事很重,现在马车落地,其他三人也未发觉,当他不再感受到车的前行时,撩开身侧的窗帘,竟看见车子已经落到了地上,抬眼看向远处,是一片茫茫的海域,海面上风平浪静,阳光照在蓝色的海水中,恍若金色的珍珠缀在海面上,浩瀚而神秘。
文鲤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到了?”
“嗯。”河瞳应道,抬脚出了车门,几人随后也从马车内钻出来。
他们落在一座荒岛上,四面环海,海风微醺,太阳时隐时现,四人站在一起,脸上带着笑容,总觉得这一趟来得好,这个地方,令人心情舒畅。
“这就是你的出生之地吗?”柳姑娘欣悦地问文鲤。
“应该吧……”文鲤不太确定。
晋楚看向文鲤:“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
河瞳望着这一片海域,情不自禁道:“我说呢,碧山派离海如此甚远,你怎么会对海产食物如此热衷,原来本就是海中一族。”
文鲤看着他:“大概是如此吧。”
“可是,我们如何知道鲛族在哪里?”柳姑娘问道。
晋楚答道:“我们此时就身处烛海之中,这里,是烛海上的一块小岛,如果我们幸运的话,或许会遇上巡逻的鲛兵。”
“万一……”柳姑娘不免得有些担忧,若是一直遇不上巡逻的鲛兵,就一直在这里等吗?
晋楚笑着安慰她:“不是还有千瞻在吗?她一定可以引来鲛人。”
文鲤惊讶:“嗯?”
晋楚解释道:“传说鲛人的歌声是天下最动听的声音,特别的曲子会有特别的作用,但若是你开口,定能吸引来鲛兵。”
文鲤摇摇头:“可我不是鲛人,就算是,我也记不起来。”
晋楚皱皱眉头,在想别的办法。
柳姑娘在一侧弱弱道:“不如,我们还是等等巡逻的鲛兵吧。”
“现在,暂时只能这样了。”文鲤叹了口气。
“啧,我们把动静闹大一些,总会有鲛人出来的。”河瞳笑道。
文鲤立即制止:“这我可不允许。”她可不想一回来就给鲛族惹事。
“嗯……”河瞳用食指轻轻在太阳穴上转了几圈后,眼睛东张西望,看向周围,小跑着四处寻觅东西,拾起了脚边的一根极细的木枝,又寻了一个较为空旷的地方,理清这块空地上的石子、落叶等杂物,河瞳撸起两边的袖子,骨节分明的手指执着树枝的一端,一端触碰到柔软的沙子,在沙地上落笔,洋洋洒洒写了几句词,一气呵成。写好后,河瞳将树枝抛向一边,拍拍手上的细屑,双手插腰,得意得看着自己的杰作。
三人围成一圈,不明所以,只有晋楚若有所思,文鲤觉得眼熟,柳姑娘觉得奇怪,又出口问:“这是?”
“鲛族的一支曲子,无意中知晓的,觉得悦耳,就记住了。”河瞳笑道,看向文鲤。
文鲤蹙眉不语,轻轻地哼了几句前调,自然而然就将它唱出来了:
“孤岛起,夕阳拂落尘。
落雨清清,流水悠悠,摇曳卷帘无梦。
山石沉,满月染船坞。
步步生莲,心弦难扣,一颦一笑难知。
垂岸枝头惊露水,春凤酒暖慰人心。
如是当年好风景,伊人愿与共华年?
海风微,何处飘然至?
杀戮将起,未归云天,气息一落成茧。
凌云聚,何时悄流散?
蔓延烛海,千秋几载回眸。
海面之上,风平浪静;海底之下,翻天覆地。
落魄残魂,幽幽不去,流水非无情,
汝有何感?叹息无望,吾将复仇矣。
……”
一曲毕,众人皆吃惊,文鲤的歌喉竟如此动人,轻快的曲调与美丽的嗓音浑为一体,多了些摄人心魂之意。
“我……”文鲤吞吞吐吐,“哼着哼着就能唱出来了。”她心中有点触动,是因为那支曲子的缘故,唱出来后心中便是一片空落落。
她的印象中出现了一个女子,模糊、遥远。
女子身材婀娜,发丝轻柔,珠钗上有光,鱼尾左右摆动,顺水东游而去,忽然,她停了下来,转头回望。
文鲤看不清她的脸。
霎时,海面上狂风大作,在耳边呼呼作响,文鲤险些站不稳,身子险些要被风带走,河瞳及时拉住了她,她感激地看了一眼河瞳,捉着河瞳的手臂才稳定了下来。海水一阵又一阵冲刷至海岸上,越来越急促,海水从四面八方灌来,差点儿就触及这一行人的脚下。
像是一场暴风雨要降临。
一盏茶时间过去,一切又恢复如初,日光还是若隐若现,只有海水的冲刷使小岛湿润了不少,才证明刚才的骤变。
文鲤舒了一口气,还没回过神来,海面上又冒起了气泡。
他们立刻醒了神,警惕地望着海面,一个个屏息凝神,眉头紧锁。
一处的水泡冒起,渐渐地,另一处的水泡又冒起来,只不过须臾,冒起的水泡包围了整片岛屿,文鲤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到底是否是来者不善,她不敢确定。
最先冒泡的地方升起来一群人头,一个个长发散落在肩膀上,为首的人穿着藏蓝色水波纹圆领上袄,头上绑着一条蓝白色金边江崖海水纹抹额发带,身后的十来个人穿着青色水波纹交领上袄,绑着蓝白色银边江崖海水纹抹额发带,再后面便是袒胸露腹,结实的胸膛反着光,绑着蓝白色江崖海水纹抹额发带,除去为首的男子拿着银戟,其他皆持铜戟。
再后来,所有冒泡的地方都伸出头来,慢慢露出上半身,皆是袒胸露腹,拿着铜戟,他们将下半身浸在水里。
穿着圆领上袄的男人盯着文鲤看了一眼,蹙着眉头,只身向前游去,蓝色的尾巴在水里若隐若现,与海水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