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三人打算在薛府留宿,几人分头下山去找柳姑娘。
到了后半夜,文鲤抱着一丝希望又跑去了柳府一趟,见里头灯火通明,不禁好奇,她偷偷趴上屋顶看向里边,几个仆人往同一个方向去,那地方似乎是柳姑娘的房间。
文鲤微微惊讶,跟着过去看了一眼,只见柳姑娘躺在病床上,陷入了昏迷,床头边上,站在薛络容与一个年轻男子,那男子浑身是血,只呆呆地望着床上的柳姑娘。
薛络容似乎察觉到了文鲤,转过身去,与她对视,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制止她过来。
文鲤在屋顶叹了一口气。
这时文鲤看到薛络容与身边的男子说了些什么,走出门来,跃上屋顶,往自己的方向过来。
“文鲤姑娘,柳姑娘只是受了惊吓,已经没什么要紧事,方才我旁边那个男子,就是柳姑娘的弟弟柳仲文,不过这时,你们最好不要来柳府,柳公子的状态很不稳定,他护姊心切,会时刻守着柳姑娘,你们也很难见上一面,若是让他知道柳姑娘跟在你们身边受了伤,虽然与你们无关,但他恐怕心结难解,到时候,见上柳姑娘一面更难了……”薛络容叹了口气。
文鲤闻言,稍稍松下一个紧绷的心,见不到柳姑娘不要紧,只要她没事就好。
“对了,我记得你们接下来是要去商州吧?”薛络容轻声问道。
文鲤点了点头。
薛络容笑了笑:“柳姑娘这边,由我照顾,你们不必担心,恰好柳公子前些日子也收到了来自商州含倾阁的请柬,因为生意上的关系,他会去商州,也一定会带上柳姑娘,到时候你们便可以在那里碰面,你们的关心,我会传达给柳姑娘,她不会怪你们,你也不需要自责。”
文鲤觉得这事情来得太巧了,思琢了一番,本想去与柳姑娘说说话,又不想打扰,柳仲文与薛络容待柳姑娘此番,她也心安,便道:“这样也好。”
清晨,文鲤将柳姑娘的事与河瞳晋楚说了一下,便在薛府留下一封给柳姑娘的信,乘着排骨往南方飞去。
文鲤的心已经松了一些,却往往忍不住担忧,她真想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真相知道是谁人对柳姑娘下此狠手……含倾阁的那个人也同样重要,手心手背皆是肉,在含倾阁的那个人,过得好不好?她同样担忧。
“你别多想了。”晋楚走到文鲤身边坐下,拍拍她的后背。
“嗯。”文鲤敷衍地应了一声。
“碧山派的人虽未出现在永州,说不定他们会在商州,还是得提高警惕。”
“不会分心的,”文鲤应道,隐隐约约想起了什么,疑惑道:“如果那些人知晓我们的位置,那么他们是不是会知晓鲛族的事情?”
晋楚回道:“但他们也去不了鲛族,你的身份,他们或许不晓得,也许一开始,就是针对柳姑娘。”
那个蓝色的香囊,文鲤已经用灵火将它烧毁了。
虽然她为木属性,但她能用火,这是在鲛族时就拥有的能力,但那时在碧落山时能用出灵火,一大半还是与太上老君给的仙丹有关,那可能是送给西海龙王的仙丹,呈火性,文鲤食用之后,才激起了她体内沉睡的灵火。
文鲤继续望着空中,叹了一口气。
“商州是个什么地方?”晋楚又挪到河瞳身边。
河瞳笑道:“商州非常繁华,有‘小淮京’之称。”
淮京是都城。
晋楚又问道:“你之前所说的司徒修又是什么人?秉性如何?”
河瞳道:“司徒修是含倾阁阁主,专做药材生意,本人也是个大夫,他温文儒雅又随和,是一副难得的好脾气。”
“那在他手下做事应该不会被虐待了。”晋楚笑道。
河瞳反而觉得有些好笑,道:“原来晋楚兄在意这个,不过,前些日子小六告诉我,司徒兄准备要娶亲了,似乎娶的还是一位孤女,那时我没往别处想,现在我倒是怀疑,这位孤女,会不会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晋楚微微惊讶。
而文鲤听了,转过身子,反驳道:“不会。”
河瞳干笑了两声。
文鲤又道:“淳姝模样尚小,迟冰不可能嫁人的,她向来对男人不屑一顾……”
河瞳打断了她的话:“话不能像你这样说,这世间没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也许她只是没遇到喜欢的人。”他低下头,眼神闪了闪。
文鲤若有所思,看着河瞳,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热,遂转移了话题:“或许不是迟冰……”
晋楚笑道:“是迟冰也好,她的性子烈,有人待她好,我也心安。”
文鲤突然有些不忍:“但若真的是迟冰,那司徒修在百年后,迟冰岂不是要……”
“我说千瞻啊,还没确定呢,先别瞎想了。”晋楚遏止了文鲤继续往下说。
文鲤轻叹了口气。
晋楚乐了几声,眼见排骨已经在下降了,便道:“看样子,我们也快到了。”
排骨似乎懂得了主人的意思,专门找没人的地方落下。
商州的破小巷子里,萦绕着一股发霉的味道,蜘蛛网密布,杂草丛生,似乎很久没有人踏足了。
文鲤牵着排骨,晋楚与河瞳跟在身后,东转西绕,遇见几个乞丐,河瞳给了他们一些银钱,问了路,才绕出这个破巷子。
他们出了巷口,混入人群中,没有多少人注意到。
河瞳眯着眼睛,如往常一般,因这次要去含倾阁,故而河瞳慢慢走到了前面。
含倾阁在桐谷街上,离此处还有些远。
他们快到含倾阁时,远远望去就是一片喜色,连门外的两只石像麒麟都戴上了红绸,笑得异常开心。
文鲤想起了杨小洲,想起了杨府的白绸,这么一对比,不禁感慨,世事无常,有人欢喜有人悲苦。
含倾阁的门敞开着,人来人往,只要不是什么形容猥琐、贼眉鼠眼或者看起来就像来挑事的人,门房就不会拦着。
这个门并非是含倾阁的正门,只是走来这边稍近些。
河瞳直接带着文鲤与晋楚进去,但门房拦下了文鲤的赤马,文鲤只好将排骨系在一旁的树下。
含倾阁虽然是做药材生意的,但一进去,便是假山清池,绿树成荫,花香袭人,没闻到什么药材味。
含倾阁没有在外头买有铺面,进了含倾阁的门,就是药材店了,其余三面都是药材铺,与大门一起,形成一个正方形,将清池假山林木环绕在中间。
右面有开有一道小门,通向含倾阁的内院,外人是进不去的,有伙计守着。
河瞳带他们穿过回廊,跟那伙计说了两句话,又拿出一封信给那伙计看,那伙计就毕恭毕敬地给河瞳开了门,又唤来一名伙计,给河瞳带路。
含倾阁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你交友还真广泛啊。”文鲤笑道,侧身看着河瞳。
河瞳不以为然:“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
“多亏有你。”
“之前我确实有收到含倾阁送来的请柬,不过不确定能否来得了,这会儿,倒是来得巧了。”
“请柬送去哪儿呀?”
河瞳笑笑:“当然是凤灼城。”
文鲤还有些好奇,凤灼城是个什么地方,但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笑嘻嘻地转了一个话:“你们如何相识?”
“四年前,我与贺兄、林兄还有司徒兄在淮京认识,并且结拜为兄弟。”河瞳也不追究。
“啧啧,真是奇了,你瞧,你认识的两人身边就有我想要找的人,说不定林择渊身边也有我想要找的人呢。”文鲤怀着畅想,看了眼晋楚:“你说是不是?”
晋楚狐疑地望着文鲤:“林择渊身边没有我们要找的人。”
“阿瞳!阿瞳!”
河瞳止住了脚步,望着眼前来人,脸上惊恐,瞳孔逐渐放大。
是林择渊兴冲冲地走过来了,他穿着藏青色杂宝暗纹外袍,宽大的衣袖飘摆,脚底生风。
文鲤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还真是说什么就来什么啊……”
晋楚暗暗咳了两声。
很快,河瞳落入一个结实的熊抱中。
“快松开我。”河瞳气道。
“阿瞳!你瘦太多了!”林择渊讪讪笑了两声,把河瞳挪出怀抱,但双手依旧紧紧抓着河瞳的两臂,上下打量着。
“林公子。”一旁带路的伙计终于找着机会说了句话,“小的先带河瞳公子去见公子。”
林择渊松开河瞳,看向那伙计:“小兄弟是你呀?司徒兄刚出门了,直接备好客房就是了。”
“是,小的这就去准备。”伙计笑得腼腆,退了下去。
“唉!柳姑娘呢!”林择渊东张西望,面上焦急。
“她没来。”文鲤心下一沉。
林择渊的嘴角立即耷拉下来,一脸失落:“她在哪儿呀?”
“怎么?你还想去找她?”河瞳调侃了一句。
林择渊声音怅惘:“一日不见兮,如隔三秋。”
河瞳苦笑,要是被薛络容听到,不知道林择渊还能站起来吗?他隐隐约约有点担忧。
“柳姑娘和绮迎姑娘,真的太苦了。”晋楚看着文鲤,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
河瞳正与林择渊在前头走着,林择渊闻言,微微一顿,他停下脚步,看着晋楚,嘴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许久才发出声音:“柳姑娘,怎么了?”
林择渊的表情似乎有一丝躲闪,文鲤以为自己看恍了眼。
晋楚笑道:“受了点伤。”
“那得好生休养,绮迎,又是谁?美不美?”林择渊的扇子往左手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一副痴相。
“你的心变得还挺快啊!”河瞳揪住了林择渊的耳朵。
“疼!我错了!”林择渊握着了河瞳的手,掰开他的手指。
“林兄啊林兄,林府的娇姬美人都被你丢到哪个山疙瘩去了?”河瞳颇为无语。
林择渊揉了揉耳朵,不在意,道:“你也晓得我是个喜新厌旧的人,改不了,哪像你那般长情。”他冲河瞳挑挑眉。
“你……”河瞳说不出什么话来。
这时,林择渊看向晋楚与文鲤,八卦道:“你们不晓得吧,阿瞳可是一个痴情种子呢,他心里……”
话没说完,林择渊被河瞳捏住了嘴巴。
林择渊顶着一张鸭子嘴,呜呜了两声,露出求饶的目光,河瞳才放下他的手。
文鲤的表情渐渐凝固,仿佛心肉化成了齑粉,好在河瞳与林择渊胡闹着,而晋楚又看着那两人打闹,没看到她的异样,她强忍着这股不适,扬起头,裂开嘴笑着,道:“真看不出来啊。”
晋楚也附和着:“阿瞳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河瞳见到文鲤的反应,心也凉了一大截:她果然一点也不在意……又听见晋楚的话,打了两声哈哈:“那是自然。”
“文鲤姑娘!”林择渊这时窜到文鲤跟前,笑得一脸谄媚:“你瞧,司徒兄要娶亲了,阿瞳心里也有人,贺兄是块榆木脑袋,独本公子一人孤苦伶仃,不如,你就跟了本公子吧?”
河瞳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晋楚不动声色地憋笑。
文鲤的嘴角抽搐了两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林择渊望着文鲤,眉眼都在笑,数着手指在盘算着什么,说得极认真:“本公子会给你一份丰厚的聘礼,不枉你跟本公子一场。”
文鲤扭头一笑,连忙摆手:“跟不起跟不起,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笑着笑着,却觉得心口被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