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送他们父女二人回病房之后,再三考虑过的凌朗还是偷偷地拨通了许佳琪的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凌朗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开门见山地问:“医院最近那个失明的病人是怎么回事?”
凌朗话一问出口,就感觉到电话的那头微微一愣。
“失明的病人?您说的是最近和医院闹官司的那个?”许佳琪才反应过来。
“大概是吧。刚刚我碰到了他,觉得有些奇怪,那人的神情不像是装的,他说的那些话也不像是胡编乱造。”
“那是当然了,因为……”
电话那头的许佳琪悄悄地压低了声音:“因为他说的都是真的。”
凌朗的心蓦的冷了下来,既然是真的,那这里面的道道可就多了。
“是你们院方的问题?”
“真的不是!”许佳琪匆匆反驳,不过一句话说出口,明显底气就不足了:“也不是说完全没有关系。”
“那人的确是失明了,而且经过检查,那人的失明的原因居然是眼角膜不见了!”
“眼角膜?”
“是啊,可是医生动手术的时候分明是没有碰过眼睛的,做肠胃手术,又怎么会把眼角膜给弄丢呢?我听她们八卦的时候说是因为主刀医师手术排得太满了,所以去晚了,给了某些犯罪分子可乘之机来着。”
凌朗在这边听着,脸色也越发的凝重起来。
然而,在这份凝重之下,一颗心在胸膛里砰砰的跳动着。
依稀记得,突然之间失明这种情况可是时常发生在孤儿院里的,而那些孩子经过检测之后,无一例外都是眼角膜出了问题。
眼角膜这种东西,有多珍贵不会有人意识不到。
这一定不会是巧合,必定有某些联系……
凌朗有些激动了,隐隐觉得这件这么多年来没有进展的案子露出了冰山一角。
不枉他这几年来苦心蛰伏。
既然出了这样的事情,那让警方介入是必然的了。于是没到下午,得到消息的警方就来到了医院里面调查这个案子。
声势浩大,一时间人心惶惶。
面对这样的场面,就连原本计划要出院的钟爸爸也不得不推迟了日期,继续呆着了。
只是凌朗没想到,那些乌泱泱的蓝色制服中居然混入了沈可俏皮的身影,原本该在夜总会做着兼职dj的沈可,居然换上了制服来查案子了。
感受到凌朗的目光落到了身上,沈可朝着凌朗的方向眨了眨眼。
不久之后,某处隐蔽的地方。
沈可一身制服英姿飒爽,但凌朗怎么都接受不了。
“现在,这个地方是你该来的吗?!”
语气中隐隐有些薄怒。
沈可显然也察觉到了,不过现在她有“护身符”在身,可是不怕的。
于是,挺直腰杆,笑眯眯道:“是张局的吩咐,他说夜总会那边已经有同事打进上层了,我在那儿没个卵用,就把我召回了。”
“而且老大你真的不用担心会暴露,我之前的装扮和现在区别那么大,连我妈都分不清的。”
凌朗盯着她看了看,勉强算是接受了她的说辞。
“所以这次的案子有眉目吗?”
“没什么重要的线索。”
总之是一聊到案子,沈可就颓了,身子往后面的墙壁上一靠,缓缓说道:“是比较奇葩的案子,基本上能和拐卖人体器官搭上边,但是可能在某种程度上要让您失望了,因为不可能是孤儿院那边做的。”
“怎么说?”
“他们最近真的很安分,而且医院这边又和那儿没关联。”
“总之似乎是黑市那边手伸得太长了,造成了刑事案件。”
她说着,看了一眼一旁凌朗脸上的表情,可是却没有意料中的失望的神色。
凌朗清了清嗓子:“不,一定是有某种联系。”
沈可偷偷翻了个白眼:“是了,都是刑事案件嘛!”
“我记得,之前孤儿院也有一桩类似的案例,一个男童因为孤儿院提供的眼角膜重见了光明,虽然说,到现在都没有查清楚那副眼角膜是从哪个孩子身上……”
突然,一声突兀的声音响了起来。
有人。
凌朗当时噤声,和沈可对视一眼。
随后,他放轻步子,小心又敏捷的朝着声音的源头处走近。
那人就在拐角处。
凌朗一见到那团黑影,就直接快速动手,擒住了他。
男人的半边身子被凌朗压在墙壁上,导盲棍无措地滑落到地上,清脆的声音唤醒了凌朗,“你是……顾铭夕?”
手下不自觉的放松了三分力道。
感受到身后的桎梏轻了不少,顾铭夕松了一口气:“是我,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讲话的。”
不是故意偷听?
凌朗挑眉,那就还是偷听了。
“所以,我们的身份你也知道了。”他语气肯定,不容顾铭夕半分辩解。
而顾铭夕也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我没想到……”
“不好意思,既然你发现了,那为了保证以后任务的顺利,只能委屈你了。”
“你们、你们想要做什么!”
微微的惊恐从顾铭夕的眼眸中流露出来,毕竟凌朗说的话实在是让人没法往好处想。
“安啦安啦。”
一边的沈可朝着他摆了摆手,笑着活跃气氛:“我们可是非常正直的,绝对不会对你的人身造成任何伤害。”
顾铭夕心里面刚要松懈,沈可接下来说的话又让他屏住了呼吸:“不过这还是得基于你不会把我们的事情泄露出去啊,你说说,我们好不容易布局了这么久,你要是嘴巴一个没关紧给我们透露了出去——”
“接下来就有你好受的了。”
语气波澜不惊的样子,但听的顾铭夕心颤颤。
“你放心,我不会……”
“你跟他说那么多做什么。”
毫无疑问,他的话再一次被凌朗打断。
“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为了保证我们的身份不泄露出去,在破案之前,你的人身自由由我们来守护;第二个,你本人带上我们这边特制的定位手环,方便我们监控。”
“我……还是第二个吧。”
顾铭夕很顺从地戴上了定位手环,整个过程平静的不像话。
沈可看着事情的走向居然这么无聊,便也拍了拍手,把人丢给凌朗,麻利地离开了。
凌朗和顾铭夕都很沉默,彼此都不说话,就好像在这之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不同的是,凌朗是懒得说,而顾铭夕,则是短时间还没捋清,也没组织好语言。
好在过了没多久,顾铭夕就在凌朗的搀扶下缓缓开了口:“所以,你既然是……的话,那和小情在一起是不是也是出于任务?”
凌朗的手一顿,不过马上就恢复到平常的样子。
“这不关你的事。”
凌朗还是这幅执拗的态度,顾铭夕无奈地摇了摇头。
要是之前他没有知道凌朗的真实身份,就他的这个态度,顾铭夕早就翻脸了,可是现在不一样,只是因为一个身份的滤镜,让顾铭夕觉得凌朗似乎做什么事情都是出于深思熟虑的,他没办法,也没资格去插手了。
顾铭夕对警察这个职业有很高的敬意。
尽管之前离得远,很多东西都没有听清楚,但顾铭夕还是搞懂了凌朗他们其实是为了一个案子而卧底来的。而且最近医院里面发生的那个事件他也有耳闻,一夜之间失明要面对怎样的一种恐慌和痛苦,他深有体会。
“凌朗,你要加油,加油把罪犯给揪出来。”
顾铭夕冷不丁地说了这么一句。
“嗯。”凌朗简单的应了一声。
听着他的回应,顾铭夕叹了口气:“那个受害者所体会到的无边的黑暗,实在是很折磨人的,我就是在这样漆黑的环境中独行了二十多年了,很可怕也很恐怖。”
凌朗却是沉默了,一时间,长长的走廊上就只有两个人缓慢的脚步声。
“当时,我还记得孤儿院的阿姨给我牛奶,让我乖乖睡一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是一片漆黑了,我以为是黑天,就闭上眼睛继续睡,然后,这个黑夜就这样陪伴了我二十多年。”
“看,是不是和那个人很像?”
顾铭夕朝着凌朗的方向露出了一抹笑,带着点心酸。
“不好意思,我太过于感同身受了。”
“不。”
凌朗扯住了他,脸色深沉,眼睛蕴含着浓重的情绪盯着眼前的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