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普通的黄昏,她走在回家的路上,无聊地踢着路边的石子,书包歪歪扭扭的挂在她的肩上,一个耳朵上挂着耳机,头发被她高高地扎在头顶,绑了一个松垮的丸子头。蓝白相间的校服太过宽松,一看就不是她的外套。想来又是洗了自己的外套,偷穿的陈默的备份,她懒得时候向来这么干,陈默每次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书包里放着一封给顾某人的信,写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她不知道该向谁倒苦水,但是她在心里有憋闷的厉害。写了好久了,一直没有时间寄出去,要知道每封信都是陈默代劳去寄的,谁让他的口语班离邮局很近呢。
陈默最近都没有出门,只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苏可也就没想起来自己寄信这回事。
不知道怎么想的,苏可突然想去护城河边走一走,她选了一条有些绕道的小路。因为对路很熟悉,她也就没什么犹豫。直到她路过一条偏僻的小径,她无心地朝里面看了一眼,却看到了令她意外的一面。
顾子谦被一群人团团围住,他的衣袖沾染着血迹,不知道哪里来的手绢被他团成一团绑在了伤处,才让他的流血慢了下来。他握起拳头,恶狠狠地看着面前的人。
苏可知道他不务正业一个纨绔公子的模样,但是她没有想到会是这副模样。她躲在了巷子的顶头,飞速地给警局打了个电话。
顾子谦在她的眼里不是个坏人,甚至于苏可觉得他只是一个披着混混模样的好人。因为他从来不会去主动欺负别人,如果有外板的人欺负他们班人,顾子谦就会懒洋洋地站起来,二话不说抡拳头过去把人打到,就这样班里男生女生都很崇拜他。
但这也仅限于在学校里的小打小闹,毕竟就算是被全校通报批评或者是叫家长什么的,苏可从没看到过顾子谦有被学校开除的迹象,人们私下里都说是因为他家里很有钱,学校里不敢得罪有钱有势的人。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那些围住他的人长得凶神恶煞,有些人手臂上还纹着稀奇古怪的可怕纹身,让苏可以一看就觉得不是个善茬,更何况,他们的手里都拿着钢管,想来这也是伤了顾子谦的凶器。
顾子谦其实很累了,他被这些人追了好久,被堵在了这个狭窄的巷子里,他的额头被钢管打了一下,侃侃避开了要害但是还是扫了一下,他头有些重,眼前的人们有些模糊,他想也许今天就挂在这里了也说不定。
死亡真的很可怕吗?为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他这一刻突然想起来他小时候被家人围在炉前的场景,他的父母笑盈盈地看着他,他的爷爷也在一旁微笑,五岁的他奶声奶气地唱着在幼儿园新学的童谣,大家都很给面子的鼓掌,他妈妈甚至于还亲了他一下作为奖励。
不远处传来了警笛声,他以为是自己幻听了,紧攥起的双拳无声地放了下来,显然这群恶棍也听到了警笛声,有些慌张更有些气愤。
“我告诉你!以后老实点,下次再遇到,肯定要你小命!”
他们走了,顾子谦无力地跪在了地上,大脑一片空白,他觉得好累,好想睡一觉,就这样不再醒来也是好的。
“喂,喂,你没事吧?我送你去医院,还站的起来吗?”
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顾子谦强打起精神睁开了眼睛,看到的却是他最不想看见的人。是的,他不想让苏可看见他这副样子,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狼狈不堪。
“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顾子谦拿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搞得自己灰头土脸的样子这样一看,真的和平时那个讲究的不行的纨绔子弟一点也不一样了。
“扑哧—”苏可笑了,拿开了他遮在面前的手,慢慢掏出手绢来帮他慢慢地擦拭干净,表情很认真也很干净,只是单纯地想要帮忙而已。
“这样擦干净了,就又是帅气的顾子谦了!”苏可搀扶着他站了起来,顾子谦手臂和头都受了伤,他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依附在了这个瘦弱的女孩身上,一步一拐地走了出去。
“咱们去医院吧?”苏可有些担心他的伤势,看着他哪哪都是血迹,真是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地方受伤了。
“不用,擦一擦回去自己包扎一下就好了。”顾子谦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势,苏可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他喜欢这种淡淡的香味,让人很安心的样子。
“那你回家吧,我送你回家?”
“不用,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我本来想去护城河那边散步,就经过了这里,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和他们拼命呢,你怎么招惹上这种人啊?还好我报了警。”苏可有些责怪眼前这个比她高了一头的男孩,丝毫没有留情面。
“嗯,谢了,你就别管这些事了,我能处理好。”
“你这人,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下次我可不管你了,哼,我去护城河了!”苏可听他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总觉得救了个白眼狼,气呼呼地甩了他的胳膊自己走在了前方。
看着面前这个小孩子一样怄气的苏可,顾子谦也没有办法告诉她这是为她好,如果那伙人知道了是她报警坏了他们的好事,难免对她不利。他苦笑地摇了摇头,也不管手上的伤,快步跟了上去。
那天晚上的夕阳很美,一抹殷红色的夕阳照在西山上,湛蓝湛蓝的天空浮动着大块大块的白色云朵,它们在夕阳的辉映下呈现出火焰一般的嫣红,照在那个女孩的脸上显得格外美丽。她展开双臂,似乎在拥抱着微风,闭着眼睛嘴角漾起一抹浅浅的笑。
顾子谦很喜欢这时候的苏可,像是没什么凡尘俗事叨饶,这世间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哎呀,弄脏了,这可怎么办?”
苏可低下头看了一眼不小心沾在衣角的血迹有些发愁,眼睛滴溜滴溜一转,像是想到了好方法又笑了起来。
“我帮你洗?”
“不用不用。”苏可连忙拒绝着他,她可不想让人在知道她偷穿陈默的衣服好吧,毕竟商标那处都绣着每个人的姓氏,这太丢脸了。
“不过都怪你,我本来想着散完步,去邮局寄信的,这下来不及了。”苏可坐在了河边,看着夕阳心情莫名的很好,让她这段时间的阴郁一扫而空。
“信件?这都什么年代了,你居然还写信?”顾子谦心里有些疑问,又不敢问得太过直白。
“怎么啦?我最好的朋友之一就是我的笔友啊!”苏可朝他吐了吐舌头,丝毫没在意他的嘲讽。
“那我帮你寄吧,就当是今天你救我的回报,我向来不喜欢欠别人什么,正好我家也在邮局附近。”
苏可打量着面前的顾子谦,仿佛在确定他说的是不是谎话,顾子谦看着她那副样子表现出不耐烦的语气。
“要不要这样啊!我又不会偷看你的信件,老子我好多情书没拆呢!哪里需要看你的解闷!”
“好吧,交给你了。”
苏可慢吞吞地从书包里掏出了写好的信件,再三嘱咐他一定要记得去寄,然后看了一眼手表才发现已经快到了吃晚饭的时间,火急火燎地奔了回去。
顾子谦接过苏可递过的信,突然觉得千斤重,他看着那个女孩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内,翻过信封,地址和署名跳进他的眼里,他的心脏一瞬间收缩,又缓缓地平静下来。
这封隔了好多年的信件,兜兜转转还是到了对的收件人手里。可笑的是,当初是他自己不想在和那个叫七七的女孩子做笔友了的,三天热度的他,压根没有想到,几年后的他会为当初他的所作所为而懊悔不已。
过了几天陈默还是来上学了,人们向来跟他不熟,觉得他冷冰冰的很难接近,全班男生也只有李安南愿意跟他同出同进。
“哎,节哀啊,看你还是一副没精神的样子。”李安南也不知道和陈默聊些什么,看他那副样子明显比以前更冷了。
苏可恶狠狠地看了李安南一眼,有些责备他又提起陈忠过世的事情。李安南摸了摸后脑勺,讪讪地笑着。
顾子谦头上贴着纱布就那么大刺刺地来到了学校,别人问他怎么挂彩了他也只是笑笑不语。听说今天陈默来学校了,他急忙也赶了过来。
他拿着那封给顾某人的信失眠了一整夜,有多少次他想要拆开看看里面的内容,有一次他都割开了信封胶带,然而又默默地粘了回去,他不想当个言而无信的人。
他不屑用这种手段去知道苏可内心的想法,他想起了和陈默的那个赌约,他本以为可以毫不费力的赢他的,可是他输了。输了的代价就是永远不要向苏可提起,他就是当初的那个一时兴起而后又抛诸脑后的顾某人,他同意替陈默保守秘密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不会拆穿陈默的谎言的,陈默纵然自私,但是却让苏可觉得快乐,他无法想象如果苏可知道了这个真相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看他,可能是厌恶吧,所以他最后选择把这封信交给陈默。
陈默只是面无表情地接过了这封信扬长而去,就连顾子谦也看不明白这个性情大变的陈默,他既没有问他为什么手里有这封信,也没有问他为什么苏可给了他。
顾子谦只是觉得可能现在的他,连苏可都不是非常在意了,这个念头盘旋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你有没有暗恋过一个人?那种自卑到尘埃里开出花来的感觉。你爱她却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又或者觉得她可以配更好的人,自己永远只是个藏在黑暗角落里默默看着她幸福的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