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焕发现,将她锁在自己身边,时时刻刻盯着——是件又痛苦又快乐的事。
圈在自己的安全区域内,他不用日思夜想伴随着心惊胆战——这倒是比之前的办法轻松很多。
但偶然的碰见,会让他有些把持不住。
比如电梯里,比如她试图勾引自己的99层。
他坐在明明柔软的椅背上,感受到她锁在桌下柔软的温度,浑身僵硬,比受了一刀挨了一枪还要难受。
谁知道这女人,在哪里学习的勾引技能,那双无辜带着水润色彩的目光,伴随着微红的唇舌轻启,明明什么都没做,一句好热就差点让他大脑缺氧。
苏言来打断的时候,内心猛地下沉——一刹那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有点遗憾。
如果苍焕真要给苏尔莫所有区域划分安全等级的话,他还真只能给总部划为最高级别。
叶棉被他圈在所谓的安全范围内,他为她扫清障碍,保障安全。想念的时候偷偷看,忙起来后让苏言安排,就算不能在一起,偶尔见一面,也会减轻痛苦。
可惜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外界因素。
……
当苍焕轰开地下31层大门时,凄厉尖叫声的威力堪比原子弹。他几乎想也没想,瞬穿到热源中心,将原本位于实验台的三人震开。
血液如泉涌般喷出,溅满手心。
要不是苏言在耳边提醒他先止血,他都发现不了大脑早已一片空白。
自己守在心尖上的人,不敢打不敢骂,连一半的命都掏给她,只为让她下半辈子活得平安顺遂。
愤怒痛苦都离彼此远去,只剩下满手的鲜血,让一颗坚硬的心脏恐惧。
他怕得不敢去见她。
怕得麻痹自己,就为了找出藏在总部的内奸。
传苏言来治疗时,她晚了整整两个小时,苍焕当时并没有多加怀疑。叶棉素净的脸埋在枕头里,上衣被血液浸湿。
苏哑刚刚碰上叶棉的手,他就察觉不对了。看似没有一点异常,只有非常熟悉的人知道,她托举的时候,掌心朝了相反的方向——而这种方向,比平时她习惯的方向,更为省力。
“你的手怎么了?”
“没事,刚才一不小心被手术刀划了一下。”
“哪来的手术,最近没有打仗。”
“有位佣兵他器官衰竭得厉害,需要……”
苍焕眯着眼,一边打量着她的身形一边打断她的话:“你把上衣脱了。”
“……”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她平静地反视。
她曾不止一次在脑海中幻想,他对她说这句话的情形。她会带着什么样的心情——是激动是高兴还是终于。
“执行官,这样说不太好吧。”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苏哑迟迟未动,目光带着苍凉。
她知道自己终究还是逃不掉,就带着那么一点点幻想,小心翼翼地问:“你到底有没有忘记过她?”
如果是忘记了再喜欢,凭借着两人多年的情谊,执行官是不是也许就会饶她一命。
“没有。”苍焕冷漠地看过去,眼中没有丝毫的温度。
啪嗒一声,是绝望落地的声音。
“你不是去做了……”她蓦地一顿,刹那间全反应过来,“你没做。”
苍焕望着她的胸口处,有液体从紧绷的黑色外套溢出。
“你宁愿一辈子痛苦,也不愿意忘了她是不是?”
“对。”他微收下颔,一字一句告诉她,“所以我一次次用生命换来的人,不是你能沾惹的。”
过去也许有有情谊,都被一次次妒忌背叛和欺骗消磨殆尽。
苍焕没有丝毫怜悯的,将苏哑处以死刑。
苏经听到这个消息后,沉默了三天。
虽然他的沉默和平时差不了太多,还是被苍焕捕捉出来了。
“你是在和我使气,觉得我太狠心?”
“没有。”
“那你这些天在想什么。”
“想以前在地球的时候,她什么时候骗了我们。”
苍焕是多聪明的人,几乎在苏哑承认的同时,联系上下文,摸索出大概的思路。
叶棉换了另一个军医,早已醒过来。
苍焕心里烦,将枪支别在胯间:“别想了,越想越烦。”
……
国会检阅日,天空出现罕见地暖红残阳。照暗半边天,铺呈开来,比地球的朝阳还要好看。
也只有心思细腻的小姑娘,能察觉出这美景下异样。
几乎在苏言告诉叶棉——橙色是苏费蒙斯国家的幸运色时——她就察觉不对。
她见过苏尔莫的晚霞和日出,比地球的还有红,如同血染的山水画,透出奇异的美。
而这天的天,实在太黄了。
检阅时悄悄收敛的黄色,是因为苏正易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而检阅后愈加泛黄的天空,隐隐带着蓄势待发的错觉。
叶棉用加密的通讯器,用一口流利的英文,对苍焕说:“我猜想这是他的军队。地上藏不住,就藏在天上。”
苍焕说:“我马上过来。”
“别,”彼时叶棉坐在第一排嘉宾席,周围的人已经离开得差不多了,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该来终于快来了,“苏正易会安排人拖住你的时间的,你装得像一点。”
“……你别闹。”
“苍焕你听我说,”她眯着眼,看着黄色浓度越来越深,“我们和好的时候你答应我什么了。”
“……”
“苏正易不抓住我,永远不可能善罢甘休的。你高调地在外秀恩爱,背地里训练我折磨我,我们俩辛辛苦苦学英语,不就是为了让他听不懂,为了这一天?”
苍焕沙哑了嗓音:“我没折磨你。”
“怎么没有,听说比折磨苏经的时候还不手下留情,”叶棉嗤嗤地笑,佯装得分外轻松,“他只有这一个机会离我最近,他不会放弃的。”
“你能保护好自己吗?”
“我尽量。”她顿了顿,问他,“你能扫除他所有势力,快点来救我吗?”
“我能。”
有这两个字就够了,有这两个字,就能支撑她主动落入圈套的勇气,支撑她在地狱般的玻璃缸中,熬过那5天5夜。
……
苏尔莫再次开战。轰击声在这片广阔的土地上响起,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秋风落叶。
苏正易打着有备而来的算盘,连续三次失败后,终于使出杀手锏。
他以为这位年轻的执行官会色变。
眉间的位置甚至都没有挪动半分,苍焕盯着苏正易那张苍老而慈祥的脸冷笑,吐出三个字:“随便你。”
自从开战以来,苏言就再没机会闭上眼睛。
苍焕几乎用抢抵着在背上每日询问:“找到没有?”
“夫人的斯莫克实在太弱了。”
“再弱也必须找到。”
双方势均力敌,战争如同无休止的音符,一直在跳跃。
终于在第5天的凌晨,苏言闭上疲惫的眼,嘴里荡漾出自信的微笑:“找到了。”
……
不打无准备的仗,这是苍焕和叶棉商量的作战方针。
与其心惊肉跳等着苏正易的出其不意,不如充分准备后,以弱势变强势,打得敌人搓手不及。
什么时候敌人的防范最低,自然是在杀死对手的过程中,沉迷快感,而忘记谨慎。
当玻璃缸与大门同时轰裂的瞬间,苏正易陷入了一瞬间的头脑空白。
叶棉从玻璃缸中一跃而出,速度极快地抽掉他手中的激光枪,踢开——双腿双手挂在苏正易身上,钳制住他的所有行动,力气大得令人咋舌。
苍焕于此同时射出一枪,直直击中苏正易心脏。
所有动作在电光火石间完成。
苏正易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胸口。
人影一晃,苍焕立在叶棉后面,将整个冰冷的人,牢牢抱在胸口。
他的温度本来就比一般人凉,但这久违的温度,依旧温暖地让人流泪。
苍焕紧紧地将人嵌在怀里,害怕这是五天来的一个梦。
象征着至高无上的黑色制服披在她身上,温度渐渐回升。她得以从刚才惊心动魄中回过神来,被苍焕抱着——慢慢地,蹲在这虚伪的变态面前。
“被自己制作的博英刀杀死的滋味如何?”
“是不是在想有人会来救你?”
“不相信外面已经没有你的人了?”
“还是说想要我告诉你,坏人如何死于话多?”
苏正易从来都不是苍焕的对手,一个善用卑鄙的手段,一个不屑于在非战争的情况下处死自己的对手。
除非他触及苍焕的底线。
“知道我为什么被你折磨了这么久还有这么大的力气让你动弹不得吗?”叶棉勾唇,湿漉漉的发丝黏在嘴角。
“因为他曾经为了救我,舍弃了一半的斯莫克。我得到他的斯莫克,加以训练,相当于有了他一半的战斗力。”
她从一开始就在为这场战争做准备。
苏正易蓦地瞪大眼,苍老的双手抖啊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话。
“你真可伶,”她怜悯地开口,“你缺了爱,所以丧失了生命。”
爱人,也是伙伴。
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屋外残色褪去,漆黑包裹着天地——而黎明,就要到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