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想握住火火，但最终还是调转方向搭在被褥上。
火火却一把抓住他的手掌，揉了揉：“你怎么不说话？又不认识我了？”
他摇头，弯起嘴角像可爱的柴犬：“奴永远记得主人。”
“你在枯井里怎么不吃药？”
“药丸所剩无几，奴不敢浪费。”
她生气，再次声明：“药是用来救人的，你不吃等着我来收尸吗？”
“是。”
“……”
咕噜噜，他肚子叫了。
“轻栎去拿点甜粥来。”
轻栎随意指了个弟子：“你没听见吗？”
弟子送来甜粥，火火将他扶起来把粥放他手里，让他自己吃。她回忆一遍阁主密信，琢磨怎么问他。轻栎直接把信扔在他面前，打破她各种委婉措词。
宋元明扫了眼信封，平静的继续喝粥。
轻栎：“你解释清楚，流光城细作！”
“奴看完信就放那了，没想过要伤害主人。主人相信奴吗？”
“信。”她信没用，要是不摆脱他奸细的嫌疑，魔教上下都容不下他，到时正邪两道一起要杀他。
“奴和鼎革门、流光城都再无半点瓜葛。奴早该死了，是主人救下奴，奴的命是主人的，谁也不能伤你。”
“狡辩，快说你们有什么阴谋？”
“我如果是细作，何必把信放在那儿给你看？”
“你是来不及销毁。”
宋元明神色平静，眼里只有火火，他道：“以奴对阁主的了解，他无非是想一箭双雕。成了，奴可取您性命，帮他完成任务。败了，离间你我主仆情义，您猜疑，杀了奴，阁主也没什么损失。只是他没想到，您没中计。”
火火将信撕碎，高兴道：“我也这么觉得，阁主是在侮辱我的智商！真相大白，到此为止。一家人就要相互信任，猜忌多了，假的也变真的。”
轻栎神色古怪，偷瞄宋元明好几次。他纠结半晌，摸出把匕首递给他，心虚道：“你要不砍我一刀。”
火火惊讶：“你道歉不用这样吧？”
轻栎：“我看完信，一怒之下就……”
“不碍事。”宋元明打断他，将匕首拿下丢在一边。
火火觉得他们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轻栎原本不服，现在是真觉得羞愧。他当时看到信，冲动的想要杀他，奈何敌不过。有好几次宋元明都可以杀他，但他没动手。轻栎却趁他走火入魔之际，伤了他。他胸前的刀伤有一刀被他砍的。教主要是知道，铁定绕不了他。
轻栎感动地抱了他一下：“元明兄，从今往后我们是兄弟，我欠你一刀。”
嘶，宋元明被他压到伤口，疼的皱眉。
火火拍开轻栎，想起另一件事：“我看到你的衣服穿在一具焦尸身上，你怎么在废井里？”
宋元明从她的收纳包里拿出一鸳鸯荷包，这是金枝的荷包，荷包里有些银子。
“当时黑衣人冲杀进来，外面打得不可开交。我担心主人安危，心神一乱就走火入魔。我和某人交战完，发财正好从后院跑来，躲过一劫。但黑衣人要杀来了，他见我受伤，怕我应付不来就和我换了衣服，他准备从另一边替我引开黑衣人。我发狂控制不住要自尽，发财拼死抱住我，我……失控砍了他的手臂。我这一耽搁，谁也跑不了。”
“黑衣人已经来了，他们见我疯魔，不敢上前。发财的惨叫让我清醒一些，我带着发财逃去后院，黑衣人把发财误认作我，泼了他一身火油，发财被烧死。我杀了那些刺客，跳进废井里。”
等死二字他咽在口中。
“他死前让我把荷包给金枝，那是他存的老婆本。金枝在哪儿？”
“死了。”轻栎道。
他将荷包收入袖子里，神色黯然。他们一道死了，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教主要去京都，奴陪您一起去。奴的伤外伤好了，内伤修养一段时间就行。”他刚才醒来听到他们的谈话。
“行，收拾准备出发。”
临行前火火让莫知县放了大王花控，并写一封轻栎无罪的信。三人简单收拾一番，乘坐快车赶去京都。轻栎给他们易容，换了副面孔混进刑部侍郎家中。火火将情景记录芯片播放给他看，再加上信件，铁证如山。此案牵扯严重，琵琶是皇帝的人，刑部又得罪不起流光城。侍郎大人暗示火火，只要他们放了琵琶，不将这些东西公布于众，他就撤销轻栎的罪名。火火答应。侍郎大人发布喻令还轻栎清白，将罪名推脱给高大尚，此案匆匆了结。
三人赶回中洲镇，一只乌鸦落在马车上，轻栎取下纸条：“老大说他们抓出神秘人，是COO的大弟子七羽。七羽本名流，是付砚的亲信。他在魔教潜伏六年，一直将魔教秘密出卖给付砚。此次他陷害轻栎，是想将五大护法逐一解决，将教主送入流光城，瓦解魔教。流已经被COO当众处死，以儆效尤。付砚很快就会收到流的项上人头！”
“好，总算解决一桩心事。”
马车路过衙门，告示栏里贴了新的布告，百姓围观窃窃私语。
“莫知县暴毙，新任知县快调来了，最近事儿真多。”
“什么暴毙，恐怕是畏罪自杀，听说他和魔教妖人勾结。”
“别叫妖人，五护法是无罪的，他就是一写三流小说的作家，平白无故不会杀人的。”
轻栎在车厢里听见，气的额角青筋暴跳，他撩开帘子大吼：“谁说我是写三流小说的？老子的书都已经卖到正派武林，畅销一千册，走马城签售会即将开始，你们这群渣渣。”
群众作鸟兽散。
“人气偶像沉冤得雪，暴走怒怼黑粉。你明天肯定上娱乐报。”火火将他拉回来，吩咐他赶紧去走马城安排签售。
轻栎想到帮她打入正派的任务是完不成了，但也不放心她：“教主，属下走了，您要去哪儿？”
“回魔教，你以为我CEO是白当的？我可是日理万机，不能啥事都扔给COO，我是很敬业的老板。”
“那属下陪您一起回去？”
“不用，你专心去签售，从文化上扩大我魔教影响力的重担就交给你了。”
“遵命。”轻栎拎了些祭品去看望玉儿。
宋元明也买了些祭品，他和火火去乱葬岗，发财的尸体被埋在这片土堆里。他们找不到发财的位置，宋元明揭开酒塞，将酒壶抛向空中，袖中鼓出内劲，一掌击碎。酒水如雨，泼洒在这片乱葬岗上。他把金枝的荷包埋在土里，给他们烧了点纸钱。
“一路好走，兄弟。”
火火也给他烧点纸钱：“发财平时怂包，但他是个有情有义的真丈夫。”
烧尽最后一张纸钱，宋元明起身上马：“主人，咱们去南疆。”
她爬上车坐在他身边，狡黠一笑：“我骗轻栎的，咱们去流光城。”
他的蛊毒没解，她的胶囊已经吃完，不去一趟流光城，他必死无疑。
“不可，城主要抓你，你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不怕，作为坏人，我们要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气。”
宋元明自责难当：“主人为奴这么做值得吗？”
她靠在宋元明肩头，拍马向前：“值得啊！我们的信仰是什么？”
“啊？”他一头雾水，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说：正义和热血。他为什么记得这么中二的口号？
她张开五指，握住他的手，指向天空：“正义和热血！”
***
远处群山环抱，流光城坐落在浴河上游，一座庞大的城池露出全貌，能看见城中尖耸的宝塔。太阳爬上半空，金灿灿的阳光斜射而下，将青砖铺就的流光城笼罩在一片金色里，就像它的名字。
“前有照后有靠，流光城是个堪舆最爱宝地，墓葬最佳选址。黄金墓穴地段，每平米过十万啊。我要是垄断这山，铁定发家致富，还当什么狗屁魔教CEO。”
宋元明被她逗笑了：“做山大王像个野人似的，主人不合适。”
“那我合适什么？”
“合适做奴的主人，一生一世。”
马车驶过城门，慢悠悠进了流光城。街边小贩营生颇多，火火驾着车一路看过去。宋元明在车厢里，坐卧不安。
“主人，您还是让奴来驱马吧，哪儿有让主人替奴隶驾车的。”
火火将车帘掩好，往材料铺去：“坐好，你要是出来就前功尽弃了。你要是觉得愧疚，晚上给我做好吃的，我想喝橙汁。”
“主人待奴的恩德，今生无以为报。”
“那就留到下辈子。”
他仇家众多，流光城的人必定认识他的脸，她得先买材料做好人皮面具才行。她勒马停车，走进材料铺，结果她要买的东西缺一样，没法儿做面具。她买个纱罩给宋元明戴上，去窥机客栈分店住下，毕竟她是办了会员年卡的。
宋元明摘下纱罩，打量VIP豪华套房，脸上神色变换，睹物思情。
火火坐下喝水解渴，从收纳包里摸出一张备用的人皮面具：“来，你试试这个。”
“是。”
她给他戴上面具，将不合适的地方裁剪，抹着药膏将边缘贴合的地方细细压紧。宋元明闭着眼丝毫不敢看她，但鼻尖都是她的气息，无味却很温暖。他偷偷深吸一口气，记住她的味道。
“好了。”她细细一瞧，不禁莞尔。这张脸是她画的最成功最美的一张，她本想留到最后用，眼下她是用不到了。
火火嫌弃铜镜太模糊，从包里掏出玻璃镜给他，宋元明一看到脸惊得镜子从手中滑落，亏火火反应快接住镜子。
他面颊微红，别扭道：“您真要让奴戴这个？”
柳叶眉、丹凤眼、樱桃口、驼峰鼻，活脱脱是个美人胚子，可放在他脸上太违和。
“这里没材料卖，我又只剩下这一张备用的，你将就一下了。你这样挺好看的，不丑。”
她嘴角是憋不住的笑，轻栎是女装大佬，那他就是反面教材。
“客官，小的给您送《江湖日报》来了。”
“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