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昶认真道:“女贞子和赤芍留下,其他人出去等。女贞子准备麻沸散、止血药、银针、烫刀、针线。赤芍把她按稳了,等会儿她可有罪受。”
宋元明在外面等,站立如松,神经紧绷不敢有片刻放松。不一会儿里面传来火火的惨叫声,声音凄厉。
“阿姐!”他想冲进去被门口两个药童拦住。
“公子还请在外等候,您进去会扰乱主子心神,对救治姑娘没好处。”
一个时辰后。
女贞子端着几盆血水和布条出来:“你可以进去了。”
宋元明三两步走到床边,屋里一股子难闻的药粉味,火火身上衣服换了,伤口也包扎好,只是脸无血色看起来像纸人。
“她没事了吧?”他问。
鹿昶恶声恶气道:“我只能治她皮肉伤,她肩骨碎成渣治不了。大腿割伤太深,经脉断裂,腿是废了。内出血很难说,看天意能不能活。哪个王八羔子这么狠?也太不怜香惜玉了。”
“是我。”
鹿昶张大嘴巴,愣怔会儿,捶他一拳:“你个变态!怎么这么对姑娘家?她可是魔教教主,不把你抽筋扒皮才怪。你要逃命麻溜的,别连累我鹿家。”
宋元明看向窗外,山林中日光较弱,但好歹有太阳光。他小心翼翼抱起火火。
鹿昶拦住他:“你别动她,等会儿伤口裂开我可不管。”
“日光最足的地方是哪儿?”宋元明问。
“龙血馆。”
龙血馆建在一颗数十米高的龙血树上,四周几乎没有杂草,只有蕨类植物附生。一条青砖小路通向龙血树,树上垂着一条木绳梯,顶端矗立一座木馆,那是用上等浮木造的,浮木轻盈,建在树顶不会垮。
宋元明足尖蹬在木绳梯上,一节一节攀上去。龙血馆架在树杈中,十分稳当。他将火火放在软塌上,头顶的日光笼罩着她。太阳能芯片自动充电,等电量足够再修复她的伤口。
他盘腿守在她榻前,三天三夜不曾动过,水米未进,任凭药童怎么劝他,他都不听。他睁着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火火。
日光弱,修复速度很慢。她的肩骨、内脏基本修复完成,但今天开始是阴天,大腿和手臂的伤没有足够的能量修复,只能靠药物治疗。
火火眼皮动了动,她睁眼,灰暗的光线渐渐清晰,她转头看到宋元明在旁边坐着,吓得一翻身滚到地上。
声响惊醒宋元明,他高兴地站起来想扶她。
“你别过来!”火火一边往后缩一边喝止他,声音紧张到颤抖。
“对不起,阿姐,我不会伤害你的。”宋元明往后几步,他从没在她眼里看到过这种恐惧,他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让她消除惧怕。
火火腿疼的厉害,呼吸也有点难受,她真是疼怕了。她环顾四周,青山绿水,身处高楼,远处烟雾缭绕和仙境似的:“什么地方?”
宋元明内疚道:“北郡鹿家药山筑,是鹿昶救了你。阿姐,我都记起来了,我不是故意伤你的。”
她揉着额角,脑袋昏沉:“你走开,我暂时不想见到你。”
“好,我在下面,你有事叫我。”宋元明找到屋里的升降梯,拉动滑绳下树。
龙血馆前有药童在,他让药童上去照顾她。
药童端着清粥送上来,他扶起火火坐回榻上:“奇济姑娘喝点粥,刚醒吃点清淡的。”
火火觉得身体不对劲,简单活动几下又累又疼,她脑中蹦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她的身体废了。宇宙人的躯体耐用性很强,但如果受到重大损伤就需要再换一副肉体。她在武侠世界,哪儿给她换身体去?
药童喂她喝完粥,胃里暖和点,她躺在榻上养伤。
蘑菇跳出来,扫描她的身体:“您的身体健康指标基本处于平均数值之下,如果不尽快回宇宙,身体使用年限在10到15年之间。错过最佳治疗时机,您的腿就瘸了。”
没有日光就没办法修复她的腿,靠中药起码得两三个月。她要是现在回宇宙,穿过时空洞高速运动下她的伤口会大出血。瘸和死,两权相害取其轻,她宁愿等伤好了再走。
“这地方真适合养生,再来杯奶茶和烤肉就更美妙了。”
药童坐着升降梯又来了,手里拖着茶壶:“姑娘,宋公子让我给您送点橙味奶茶。”
“放着吧,等会儿喝。”她不是记恨宋元明,只是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想到那天的事,浑身都疼。
她抱着茶壶嘬一口奶茶,甜蜜蜜的橙子香让她心情愉悦。她一个人在这里太无聊,反正见不见他都疼,不如见他好了。
她挪到栏杆边,朝下面喊:“小元子快来陪我打牌。”
宋元明急切地踏着树干飞上来,胆怯又高兴:“阿姐不生我气了?”
算不算因祸得福?他竟然想起以前的事了。
他看她不说话,把虹钩剑递上去:“你要是还气,要不砍我几剑?”
她被他逗乐了,哈哈大笑,她是这种睚眦必报的人吗?
“不生气,我刚刚只是没调整好心态。是韩落烟的错,不怪你。要是我吃了药,可不见得能手下留情。”
要不是他还有一丝理智,她铁定一命呜呼。
宋元明一激动,冲上来抱住她。她身上的药味苦涩中有一丝甘甜,心中千般滋味翻来覆去:“对不起,我宁愿你打我骂我出出气,就算要杀我我也绝不皱眉。”
“你觉得我是影视剧里那些为爱疯魔的痴男怨女?”她拍拍他的胸脯,毕竟拍自己会疼,“我们宇宙人尊重生命,既然事情弄清楚了,为什么还要滥杀无辜?我不喜欢那样。你快来陪我打牌。”
宋元明憨笑:“我先去做几副牌来,你想打什么?扑克、麻将、牌九、川牌?”
“都不会。”
“……”
“我只是找个借口让你上来。”她笑着,声音悦耳如风中摇摆碰撞的银铃,从他耳中飘飘摇摇落入心头,一点点珍藏。
***
龙血馆一住就是三个月,她的外伤痊愈但腿是真瘸了。
她深一脚浅一脚在鹿昶的药山筑里乱跑,她在追大白,手提烧火棍要揍它:“死畜生,偷我一锅乳汁鸭腿,一个也不给我剩。你信不信我把你煮了,红烧白虎?”
大白嘴里叼着绳子,麻绳吊着一锅香气扑鼻的乳汁鸭腿,它四肢矫健,一跃跳过小桥甩开火火。火火紧追不舍,宋元明给她做的肉被大白给偷了,她一路从厨房追杀到防风馆。
鹿昶赶忙跑出来将大白护在身后,张开双臂挡住她:“它吃你一锅鸭腿怎么了?你在我这儿白吃白喝三个月,我可没嫌你。野人手艺这么好,大白是欣赏他。”
她杀气腾腾,“呸”了一声:“螣蛇早就垂涎它那一身白花花的肥肉了,哪天把它吃了,那也是欣赏它。”
螣蛇在她发簪上吐蛇信子,表示万分赞同,它盯着大白那身漂亮的条纹皮,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大白被它盯得毛骨悚然,低低呜咽,寻个僻静地方躲着,满足地吃热乎乎的乳汁鸭腿。
鹿昶气的吹胡子瞪眼,但他又天生怕蛇,他缩脖子骂道:“你这臭丫头,快走!你有魔教不回赖我这好意思吗?”
火火就喜欢和他抬杠,耍无赖道:“我是反派老大,坏人讲什么面子?当然好意思了。”
鹿昶连说几个“你”字,气到心肌梗塞。他拂袖关门不理她,本来他探听到北郡有朝廷的人出没,想提醒她快离开,但他现在想看好戏。
“阿姐。”宋元明端着一锅新鲜出炉的红烧野鸡走来,手里还提着一壶酒,“鸭腿没了就算了。我给你做了野鸡,酿的青梅酒也能喝了。走,找鹿昶吃饭。”
火火挽着他的胳膊掉头回龙血馆:“他被我气着了,肯定不吃。”
宋元明无奈一笑,这对冤家总是三天两头的吵。
火火腿脚不好走得慢,宋元明就用手腕拖着她,慢慢走着。
“如果我们能一直住在这里多好,山明水秀,没有雾霾和污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生个孩子,一家三口多幸福。”宋元明一脸满足地畅想未来。
“我想回家,这里对我没有吸引力。”她拿过青梅酒喝几口,果香馨甜。
“我也要喝。”宋元明搂住她的腰,低头凑上去吻住她,果酒在二人口中弥漫着清甜的味道。
火火脸颊绯红,她反客为主,搂住他的脖子,退几步后背抵在墙上。宋元明托着她的脑袋,俯身吻她,细密绵长的吻犹如梅子酒,回味甘甜。
“嘶???”螣蛇瞪着眼珠子,害羞地飞走了。
宋元明将她抱得越来越紧,勒的她喘不过气,她推推他,腻歪道:“被人看见了可不好,回吧。”
“好,阿姐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眉欢眼笑,好像接个吻多满足似的。
他单手抱起火火将她放在栏杆上,背对她半蹲下:“走,小元子被小媳妇回家。”
火火趴在他背上,笑嘻嘻地挥着手里的酒:“小媳妇喜欢小元子背。”
两人笑着闹着回到龙血馆,对坐喝酒,宋元明夹了块最嫩的鸡肉放她碗里,问:“你什么时候回魔教?听鹿昶说大护法一直在找你。”
火火咬一口鸡肉,肉丝牵连不断,酱香浓郁,她吃完抬头道:“宣布消息,魔教教主奇济火火死于付堡,五护法等人不幸牺牲。鹿昶认识《江湖日报》的主编吧,让他散布一下。”
宋元明伸手抬起她的脸,帮她擦掉下颌上沾着的酱汁,笑话她:“肆无忌惮的吃相。”
她喝酒解解腻,无所谓道:“反正你不嫌弃我。”
他手指下滑,贴在她脖子里,灿亮的金月牙还在:“恐怕你退隐不了,你的教主标记很明显,魔教那边估计不相信你死了。”
“不管他,明日我们启程去空旷的地方,启动时光机回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