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一个泽云城,要找到棠夏无异于海底捞针。
徐瑁决定去刑卜司借人。毕竟刑卜司的刑卜使们都是大宛各地精心选拔的人才,论武功还是论断案能力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如果可以请到他们,一定能大大提高寻人的效率。
徐瑁这样想着,跨进刑卜司的大门。
刑卜司的一名接待官员见到皇子徐瑁,连忙行礼:“卑职谢罗,见过皇子殿下。”
徐瑁摆摆手:“免礼免礼。我是过来找人的,刑卜使呢?我逛了一大圈,一个鬼面具都没见到。”
谢罗道:“大多数领了圣旨,执行任务去了,剩下的在白天要接受训练,要等晚上才回来休息。”
徐瑁了解了:“这样啊。”
谢罗颔首:“不知皇子殿下过来找人,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过来找张敬哲和周长明,我查案子缺人,想过来调几个人打打下手。”
“张敬哲和周长明接了任务,前天刚走。”
“他俩干嘛去了?”徐瑁只是随口问一句。
“这个,属下也不知道。”谢罗低下头,“刑卜使执行的任务都是皇上直接下达的。”
徐瑁听出了一点什么:“也就是说,我过来调不动人?”
“啊,皇子长年在外,可能不太了解刑卜司,刑卜使只听皇上的调遣,若是皇子想从刑卜司借人,还请移步宫中,先与皇上请一道谕旨。”谢罗战战兢兢地回答皇子殿下的问题,他真的怕这个皇子嫌麻烦,强行跟自己要人,让他难办。
徐瑁也是懂事理的,他转身离开:“行,我去请旨,待会再来一趟。”
谢罗松了一口气,恭敬道:“殿下慢走。”
徐瑁进宫的时候,正巧徐璋与项尚从宫里出来。
徐璋与项尚脸色甚好,挂着笑容。
“见过皇兄,见过项老将军。”徐瑁执礼。
项尚也微微弯腰:“皇子殿下从外边回来这么久了,老夫终于得偿一见了。”
“什么得偿不得偿的,老将军太过夸赞了。”
项尚的眼睛一眯:“说来我也好久没见过云央子了——想起他当年神勇,依旧热血激荡,可惜他意不在此,若他当年肯留下为朝廷效力就好了。”
“家师在天乾山上,也没少提及项老将军神勇。”徐瑁回答。
徐璋什么也没说,站在原地。
徐瑁想起老师曾说与自己在泽云要注意的事情,在大宛朝堂上,有两个人,一定要注意。一个是贺全,此人心机深不可测,最擅长的就是装糊涂,就连云央子都看不透;还有一个,就是项尚,项尚远没有贺全可怕,却与贺全是一路货色,心眼儿都是歪的。
“寒暄就到此为止吧,皇子殿下应该是有事进宫,我俩,就先回去了。”项尚道。
“皇兄慢走,将军慢走。”
徐璋瞪了徐瑁一眼,跟着项尚走了。
徐瑁盯了一会儿他二人的背影,接着进宫去了。
大太监宣见后,徐瑁才进入大殿。
“儿臣见过父皇。”徐瑁执礼。
“你来得正好,我正好要见你。”皇帝徐煜好像很疲惫,他倚着身子。
徐煜刚刚发了一通火,可他也拿他老丈人项尚没办法。
徐璋和项尚都跪地上了,声声为家国考虑了,他能怎么办?他又做不到大义灭亲。
徐煜知道了他们爷俩的作为,也不会把这种事捅到朝野众臣眼前的,徐璋毕竟是他的孩子,这种事情要是捅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徐煜需要知道少兰国对这件事的态度。
他已经派遣了一批刑卜使火速前往少兰国,向少兰国国君汇报此事,并保证大宛会尽快抓住真凶,祭奠和亲使团在天之灵。
当然,这个“真凶”,在他的安排之下,自然不会是徐璋。
若是赔偿的条件不能让少兰国满意,他要战,自己只能把兵符交给项尚,由他出兵抵挡;当然,少兰国君主若是没有打的意思,赔他些粮食玉帛算了。当然,通过这次事件,徐煜也算是看明白了项尚的用意,若是与少兰国打不起来,自己就要给项尚一点颜色看看了。
总之,无论少兰国那边传回来什么样的消息,徐瑁都不会让徐璋卷入这件事的。
徐瑁恭敬道:“那不知父皇找儿臣,所为何事?”
“我听人说,你在查这件案子。可是有些眉目了?”
“多少有一些了,大体上有了些可以盘查的目标。”徐瑁如实回答。
徐煜一挥手:“这件案子你甭管了。”
徐瑁因为他这句话,心中筛掉了好多个目标。徐瑁心中细细品味父皇的话,慢慢琢磨是徐璋,还是徐璇。
徐瑁道:“只是棠夏公主如今下落不明,少兰国那边也是态度不明,无论此事挑起的是战是和……”
徐煜一皱眉,打断他:“我没说这件案子不查吧?”
“是儿臣着急了。”徐瑁低下头。
“这件案子我已经交由项将军去做了,你就不要再插手了。”
“是。”徐瑁心想,这件案子交给了资历更老的项尚看似合情合理,但自己是接手案件第一手资料的人,不前去辅助而是直接请离了案子,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徐煜想起来,徐瑁主动过来找自己。
“已经没事了,”他自然不会再开口提借人的事情,“儿臣是专程过来向父皇说明案情的。”
“没事的话,你可以退下了。”
“儿臣告退。”
徐瑁从宫中走出来。
他有些束手无策了,一时有些烦躁。既然这些事都要交由项尚了,那这是不是一起糊涂案子敲定就由不得自己了。
虽说这打起仗来,好处可全归了项家人了——但那项尚带兵出征,就算能击退少兰军队,征途上也注定是凶多吉少,谁也不能保证大宛的军队能避开包抄围剿,迷阵陷阱。所以现在还不能咬死是项家人搞鬼。
“烦。”徐瑁揉揉脑袋。
四方馆和亲使团遭人屠戮杀尽,已经过去了三天。
傍晚时候,项尚的将军府。
贺全与项尚二人围坐在一张桌子旁。
“贺大人真是神机妙算。”项尚起身,举起酒杯,虽说中间出现了失误,但计划整体还是顺利的,“我敬贺大人一杯。”
贺全也起身,与他轻轻撞杯,“谈不上神机妙算,运气好罢了。”
项尚一饮而尽,他擦擦嘴角,又重新满上:“虽说要与少兰国打上一仗,但能把璋儿带上皇位,冒些风险也算值了。”
贺全只是微微抿了一口,他提醒项尚,“此时可是关键时候,项大人可千万别放松了警惕。此计的风险,贺某可是提醒过的。”
风险指的就是少兰国的态度。虽说少兰国很大的可能会起兵,但若是少兰国忍下了这件事,项家人的后边就不好过了,项尚这般要挟皇帝,兵权肯定是要被削的。
项尚看样子很高兴,他一抬头,又一杯温酒入肚。
项尚道:“今天少兰国那边回消息了。”
“那国君怎么说?”
“他那边怎么说还不知道,但派过去的六个刑卜使,汇报了这件事给那皇帝棠念之后,回到使馆就遭到了暗杀,幸好六人武功高强,伤势严重也好歹活了一个下来,飞鸽传书回来。看他们这态度,这一仗是非打不可了。”项尚道。“剩下的就好说了。”
项尚知道,其实也未必轻松,拿刀去和火铳硬碰硬,终究是吃亏的。项尚并没有打赢的信心,他所做的最坏的打算,就是死守边疆,到时候赔钱赔粮了事。毕竟现在拿到兵权,让徐璋立下战功,当上太子是最重要的。
贺全的思量要复杂得多:“项将军可别忘了,我们还没有找到棠夏公主。”
项尚此时已不在乎什么棠夏公主了:“这个不急,她跑了就跑了,没跑也不怕,现在巡城的都是我的人,加上皇上都站在我这边了,还怕什么?”
《棋经》有云:路虚而无眼,则先觑。无害于他棋,则做劫。绕路则宜疏,受路则勿战。择地而侵,无碍而进。贺全暗自叹气,棋家洞察幽微之术,怎可无视,要扫清障碍后,再言前路。
不知怎的,贺全心底竟然生出一丝不安,他有预感,那徐瑁现在虽身无一物,手下无人,却有翻盘的能耐。
不可能吧。贺全宽慰自己,一定是自己太过防备云央子了,才会连带着对这小辈也起了这样的戒备。
烛火摇曳。
徐瑁已经管不到这件案子了,他也不能住在衙门了,他搬进了顾雨儿的宅子,闲了整整三天了。
这三天里他头都要挠破了,也没能从现场记录中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敲门声。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进来吧。”
顾雨儿推门进来,她却没有随手将门带上。
徐瑁刚想问她这么晚找自己有什么事,一个女子跟着她进了房间。
来人正是棠夏,她竟然主动找上门来。
她红着眼,街上的巡逻的官兵越来越多,她实在没有地方躲藏了,她只能赌一把,把信任交给徐瑁了。
棠夏眼中的恐惧渐渐消融,她上前一步,徐瑁慢慢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棠夏盯着徐瑁的眼睛,嘴唇轻轻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