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大理寺天牢。
周缓穿着单薄的囚衣面朝墙盘腿坐着。
她虽然替皇上做了那么多事，可功不抵过。
不对，说是过倒不确切了，她没做什么错事坏事，只因为林染的一番“妖女”论，顺德帝便丝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关押了起来。
再想想自己那秃头师父，她觉得自己的结局大抵就是被人架在桃木上点着吧！
“啧，哎……”
“叹什么气啊？”不知什么时候牢门外忽然站了个人，她回头一看是燕行之。
周缓转过身继续盘腿坐着：“我命咋就这么苦呢！”
来的时候进牢房，这就要走了吧，还是得从这牢房里走。
“你不是妖女吗？就……嗖地一下飘走什么的，不行吗？”燕行之非常双手抱胸蹲在牢门前跟她面对面。
周缓嘴角一抽：“你平日里是不是都看什么志怪小说啊？”
燕行之点头。
好吧，难怪。
周缓不欲跟他解释，因为解释也解释不清。
“那傻小子为了你的事在皇兄寝殿门口跪了三天了，可是皇兄就是不理他，看来皇兄是铁了心要杀了你这个妖女了。”
“他……”周缓忽然心生愧疚，一想到顾漾为了自己受了这么多苦，她胸口就堵得慌，“你、你帮我给他带句话，让他别管我了，只要在行刑之前给我送点儿毒药就行，我觉得烧死啊、砍头啊什么的肯定很疼很难熬，不如毒药来的舒服。行吗？”
“还行吗？”燕行之看傻子一样看她，“当然不行，算了，我就是帮他来看看你还好不好，看完了，我走了。”
平南王一挥衣袖走的很干脆。
夜已深了，顾漾还在顺德帝寝宫外跪着，王公公提着宫灯脚步一顿，小声道：“皇上，顾小将军还在那儿跪着呢！”
顺德帝一摆手：“随他去。”
顾漾看着顺德帝从自己身边走过去，片刻未曾停留。
“皇上，还记得二十四年前月华宫的谨妃娘娘吗？”
他不愿翻出这件旧事，可是眼前的情况，他已经别无他法。
果然，皇帝整个人身形一震，转头看着他，眼中甚至带着杀意，片刻之后方对王公公说：“让他进来。”
顾漾身上裹着一身寒气，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要是没有王公公的搀扶，别说是进去，站他都站不起来了。
“你方才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顺德帝问。
顾漾看了王公公一眼，王公公会意，转身出去了。
顾漾复又跪在地上朝他磕了头，然后散开自己束着的头发：“当年谨妃娘娘诞下的婴儿没死……”
“你说什么？”顺德帝以为自己能听错了。
顾漾指了指自己头顶的地方：“请皇上自己看吧！”
顺德帝艰难地迈出一步，倾身去看，而后瞠大了眼睛：“你……怎么会……”
“当年公主临盆诞下一名死胎，在得知皇上欲烧月华宫，便托人偷梁换柱将那本该死在月华宫的婴儿换了出来。”顾漾淡淡道。
“你……你就是那个孩子！”顺德帝一下跌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难怪没找到胎记，因为胎记的头顶，他记得那孩子刚出生头发便又黑又亮，浓密的紧，谁也没想到那胎记会藏在头上。
“皇上若是不信，当年替公主进宫换婴儿的佘陀眼下就在荣华府，皇上随时可以去问询。”说着，顾漾将手上的扳指取下递给他，“这个，这个是飞云令可号令十万飞云骑。”
“你……”顺德帝几乎是在看见那枚胎记的时候就已经相信他是自己的儿子了，可笑，当年他竟亲手杀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还差点杀死自己的孩子。
“皇上。”顾漾再次叩头，“就当……就当是施舍给孩儿些许仁慈，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求皇上放了缓缓，她不是什么妖女，她是孩儿的妻子啊！而且，而且她已经有了身孕。”
“什么？”这真是让人应接不暇啊！顺德帝都不知道该先跟儿子叙旧，还是先答应放人，还是先恢复他的身份……
“皇上……”
“叫父皇。”顺德帝说。
顾漾一怔，心里虽然不愿意，但也知道顺德帝这是认了他这个儿子，如此一来缓缓便有希望了。
“是，父皇。”他说。
顺德帝的脸上难得露出欣慰的笑意，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这一晚天子寝宫灯火未歇，只是里面的人这一夜都聊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
周缓醒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己旁边坐了一个人，看清是谁她猛的坐起身直接扑倒了人怀里，眼泪不自觉地就出来了：“大哥，大哥真的是你，你、你别去求皇上了，舅舅说你都跪了好几天了……”
“我……”
周缓心思一转，忽然推开他，认真地问道：“你是来给我送毒药的？”
“……”顾漾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瞎想什么呢，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一睁眼就跟那树上的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吵得我头晕。”
周缓看着他眼下翻着青黑，明显是一夜没睡，于是忙噤了了声等他说。
“我是来接你回去的，皇上答应放了你，我们回去吧！”顾漾捧着她的脸，目光带着怜惜，“这才几天，怎么就瘦了。”
“这牢饭也太难吃了。”周缓说，“你说皇上答应放了我？怎么觉得这么……不切实际呢？”
毕竟她这妖女的身份可以说是实锤啊！
“他大概是对我这个儿子愧疚太多吧！我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他能不答应吗？”顾漾忍不住在她脸颊亲了一下，“走吧，回家吃饭，我也饿了。”
周缓一边走还在一边消化他说的话：“你真的跟他说了？”
“怎么听着你好像不是很开心？”顾漾问。
“那你是不是……是不要做太子啊？”周缓问的小心翼翼。
顾漾脚步一顿：“不要瞎说，我的身份不会变，我还是顾家的儿子。”
周缓大惊：“皇上会放过你？呃……我的意思是皇上现在就太子和大殿下两个人选，可明显他对那两个都不怎么满意，居然会这么轻而易举放过你。”
其实这个问题昨晚顺德帝确实跟他提起过，不过他拒绝了。
他愿意做辅臣不愿做君主，好在那人并没有为难他，只说以后要他经常进宫看看他。
“不用想那么多，只要相信我就对了。”两人手拉着手出了大理寺，宋枭驾着车等在门口。
周缓看着眼前这一幕有点儿恍然：“大哥，这像不像第一次你接我回家的时候？”
“像，也不像。”顾漾说。
“嗯？啥意思啊？”周缓不解。
“那时我还是你大哥，现在，我是你相公了。”男人朝她眨眨眼。
“……”周缓无言，毕竟人家说的很有道理。
他们没有立即回荣华府而是先去了将军府，周缓被人说是妖女被关押的事顺德帝都处理的非常隐秘，毕竟兹事体大，一个不小心就会牵动出歪风邪气。
是以除了那天在场的几个人，周缓被关押一事基本没人知晓。
他们的突然到来让二夫人非常开心，立马去吩咐厨房准备午膳。
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让周缓见到那个只会对她翻白眼的三娘都倍感亲切：“三娘，云霜呢？”
果然，她的三娘翻了个白眼：“我们云霜跟大殿下出门游玩去了。”
那语气可是相当骄傲呢！
周缓咧嘴一笑，看来顾云霜终于看到了燕启的好。
“姐姐，我一个人好无聊啊！”顾峥抱着她的腿晃来晃去，“你什么时候生宝宝啊！”
周缓一愣：“什……”
“娘说等你生了宝宝我就当舅舅了，就有人陪我玩儿了。”顾峥一脸天真道。
合着我是给你生个玩具是吧？
“很快。”顾漾在旁边笑看着他们接过话头道。
周缓回头瞪他，脸上不自觉染了几丝红晕：“瞎说什么呢！”
二夫人看他们这样儿忍不住偷笑，心想着估计是八九不离十了。
吃饱喝足在将军府一直呆到了晚上，两人才回了自己家。
周缓今天沐浴的时间有点儿长，顾漾在隔壁催了三次那边的人才不依不舍穿了衣服出来，待男人洗澡的时候，周缓悄悄把商月唤了进来：“下午我让你准备的衣服准备好没有？”
商月红着脸点头，然后把一个小包袱递给她，接着便捂着脸跑了。
周缓啧啧两声心道还真是个纯情少女。
将包袱打开一看，周缓差点儿一口老血了出来，她说让商月给她准备一套性感点儿的睡衣，可这也太性感了吧，这纱透明的呦……啧啧，简直让人不敢直视，她都怀疑这姑娘是不是跑青楼问人借的衣服。
听到隔壁的响动，已经来不及再思考了，周缓把那套纱衣换上，躲进被子里，被子只盖到了胸部一下的地方，香肩胳膊俱是露在外面。
顾漾一进屋就看到这么一副让人血脉偾张的画面，当即眼神一边走到床边：“怎么穿成这样？”
周缓一愣，自以为妩媚的笑容也凝固在脸上，你特么说说我为啥穿成这样啊？
真是不解风情，这个时候还问什么问啊？
“我……我喜欢，我乐意。”周缓忽然就生气了，然后卷着被子把自己裹成蚕蛹，滚了一下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背对着他，“熄灯睡觉。”
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下定了决心，结果……
哼，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顾漾抿嘴偷笑，倾身一把将人连着被子搂紧了怀里，鼻尖在她颈侧点了点：“我看看你这衣服什么料子的，还挺好看。”
“一个破衣服好看什么好看，它还能有我好看了？”周缓还在生气，也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男人失笑，直接剥开她的被子：“那我看看是衣服好看，还是你好看！”
待她反应过来，男人已经吻上了她下巴。
“等、等一下，熄灯啊！”周缓慌乱中道，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爆红。
“不要，我怕黑。”男人理直气壮。
周缓一巴掌抽在他胳膊上：“我特么还怕色狼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