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所有人除了顾漾和燕臻闻言俱是噤若寒蝉。
大家都知道顺德帝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迷信之事，如今林染在他面前说出这样的话，而且周缓的所作所为还真有这种可能，大家都默默捏了一把汗。
“大家都知道将军府的周大小姐曾落入泛悦湖，捞起来之后，大夫都说周大小姐已经咽气了，可结果呢，她醒来了，而且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得。”林染继续道，“我亲眼见她办的几个案子，每次验尸她必不可少的步骤便是去握死者的左手，与其对话，之后便能很快找到真凶。皇上，这等妖人不除，恐怕要出大乱啊！”
一个借尸还魂就够让大家心颤了，如今林染这番话有理有据，更是让人不禁胆寒。
见顺德帝不表态，但看向周缓的目光却明显变了变，林染道：“皇上，我已伏法，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皇上，不能让这妖女为祸人间，她会给天下招致大祸的。”
“皇上，林大人死到临头的攀咬之言，还请皇上明断，周缓是末将妻子，没有人比末将更了解她，她就是缓缓，不存在借尸还魂一说。”顾漾看完这场闹剧，终于不卑不亢发声。
“呵～妖女想要迷惑一个男人那真是太轻而易举了，皇上，我看顾小将军已经被迷了心窍，他说的话根本不值得相信。”林染道。
“皇上……”顾漾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周缓打断，只见她上前撩起袍子跪在顺德帝面前，背脊像松竹一般直挺。
“皇上，周缓是妖女还是普通人，您对周缓是杀是赦，周缓绝无二话，只是……”周缓回头看向林染，嘴边挑起一抹冷冽的笑意，既然你想拉我入地狱，那在去地狱之前也得她拿着主动权，“在那之前，下官还有一事呈报。”
“缓缓……”顾漾怒斥她一声，但见她朝自己笑了笑，他便明白了她的决心。
顺德帝垂着眼皮看向她，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听她继续说下去。
正此时一旁的燕行之吊儿郎当道：“皇兄，听听倒也无妨。”
林染直觉不好，突然开始猛烈挣扎，声嘶力竭地喊道：“周缓，你还想干什么？我已经认罪了，你还想做什么？皇上，皇上，不要听她胡言乱语，快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这个妖女！”
顺德帝见状忽然改了主意：“那便听听吧！”
周缓叩头谢恩，这才去看林染：“我都还没说什么，林大人倒是先慌了，你是人了罪，可你陷害太子的动机是什么？要说背后没有人指使你，我是不会信的。”
“没有，没有人，都是我自己的主意。”林染一口咬定。
周缓冷哼一声：“你以为你自己把罪名都揽了，你背后的主子就万事无忧了吗？天真。就算下毒一事他可以逃脱，那么杀害四殿下一事，又如何说？”
顺德帝猛然瞠大了眼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四殿下的死并不是那么简单……”
林染：“皇上，你不要听这妖女的胡言乱语……”
周缓：“从最开始太子妃一案，太子失宠，到四殿下遇害，再到现在太子又一次遭人陷害……”
“皇上，杀了她，这女人妖言惑众，死不足惜啊皇上！”林染像是疯了一般。
“我们从最大受益者出发，铲除了四殿下和太子，最大的受益者是谁？”周缓此刻反倒镇定，一点也不受林染的影响。
“堵住她的嘴。”顺德帝焦躁地怒吼道，然后又看向周缓，“你是说……燕启？”
周缓一噎，瞬间有点儿说不出话来，就好像一个紧凑的剧情片插进来了一个搞笑的广告一样，让人措手不及。
被突然点名大殿下慌的一匹，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父、父皇，儿臣没没、没有，儿臣是、是是冤枉的啊！”
周缓赶紧道：“皇上可能忘了，四殿下遇害之初，大殿下可是最大的嫌疑人呢！”
顺德帝这才不可置信地将看向了依旧沉默地坐在自己身边的燕臻，这个他最没有怀疑过的儿子。
“是你？”顺德帝嘴唇都了半天，才问出了声。
燕臻目光清明稳如泰山，看向周缓：“周大人是说四弟是我杀的？那么证据呢？”
周缓起身往旁边让了让：“请皇上宣见太医院院判。”
事到如今，顺德帝已经连要问她缘由的想法都没有了，直接宣院判进宫觐见。
院判来了之后，周缓便道：“那么，现在请院判大人和司徒先生诊一诊三殿下的腿伤。”
林染被堵住了嘴，只能无力地挣扎，眼睁睁看着燕臻腿上搭着的薄毯被掀开。
院判的手还没摸上三殿下的腿，后者便直接自己站了起来：“不必了，我的腿早就好了。”
“你、你……”顺德帝的震惊之情可想而知，指着他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他因为燕臻的腿伤，一直愧疚于心这么多年，可到头来，原来一直被骗的人是自己。
“我的腿伤痊愈，并不能说明什么。”燕臻道。
“是，你能行动自如并不代表你会去杀了四殿下，但至少证明了，你有杀害四殿下的能力。”周缓说完，从怀里掏出半块玉佩，“这个玉佩，殿下是否认识？”
“自然。”燕臻有问必答，“皇室四位皇子，每人都有一块。”
周缓点头：“那殿下可认识这半块玉佩是谁的？”
后者轻笑一声：“四枚玉佩完全相同，我如何能分清？”
“殿下分不清没关系，有人可以分清。”周缓面色一沉，“宣三殿下的贴身宫女锦儿。”
锦儿不一会儿就来了，看到这一殿的乱象只觉得晕头转向，但直觉告诉她不会是好事。
周缓走到她面前捏着那半枚玉佩：“锦儿姑娘可识得这玉佩是哪位贵人的？”
锦儿一脸茫然，随后摇头想说不知道，因为她也知道每位皇子都有这么一枚玉佩，头摇了一下忽然定住，只见她眼前一亮：“这是三殿下的玉佩，下面这盘长结，整个宫中只有奴婢会打。”
说完之后她又觉得有些迷惑：“可是……今天奴婢明明给殿下坠的蓝色的丝绦啊，怎么变成这个颜色了？”
“好了，你下去吧！”周缓将人谴走之后才朝顺德帝道，“皇上可知，这半块玉佩是下官在四殿下被杀害的案发现场找到的。”
顺德帝闭了闭眼，像是被抽光了所有力气：“老三，你可还有话说？”
林染跪在地上死命地摇头，仿佛只要燕臻咬死不承认，便不会受到牵扯。
她在明明知道周缓可能能与死者对话之后还要去杀了吟秋，一是为了避免吟秋反水，二是为了能在皇上面前揭穿周缓的真面目。至于下毒一事只要自己全权揽下这个罪名，燕臻便可摘清关系。
可没想到，这个女人从来没有停止过调查燕舟的案子，最后措手不及来了这致命的一击。
燕臻平静地可怕，也好像已经知道自己气数已尽，他看向周缓忽然道：“看来当初我去将军府提亲是对的，只是可惜没能娶到你。”
周缓没有任何反应，甚至在他的话语中读到了满满的嘲讽，但坐在一边装瘸的男人却听不下去了，直接将板子一拆站了来走到周缓前面：“殿下慎言，缓缓现在已经是我的妻子，还请尊重一些。”
“……”一旁的吃瓜群众们俱是抽了抽嘴角，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争风吃醋。
燕臻看向他的腿先是愣了愣，然后道：“你果然是装的。”
“好说，都是跟你学的。”顾漾反讽。
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可跟他计较的了，只将自己所做的一切娓娓道来：“周大人说的没错，太子妃坠湖案的始作俑者是我，是我让林染将胡姬之死的真相告诉云侧妃，当然我也算算到太子会包庇云侧妃，最后真相大白便可以让太子失宠。”
“玉龙山之行本是一箭双雕的事，既可以除掉燕舟又可以嫁祸给大哥，可惜最后有周大人为大哥出头。不过也无所谓了，大哥对我来说不算是什么威胁。”
“太子虽失了宠可并不见父皇你有要废太子的意思，我等不了了，只能下一剂猛药。鱼粥中的毒是我让她们做的，一边上演苦肉计一边又可除掉太子，太子一旦被废，我便不会再装瘸，太子之位岂不是我的囊中之物？”
燕臻此刻的表情似有些癫狂：“我做错了吗？我只是想得到我想要的东西而已。在这宫中哪个人不贪恋权势？身为皇子，为什么我没资格做储君？哪一代的储君之争没有流血？我觉得我没有错。”
周缓反驳不了他的话，太子燕辰当初为了拉拢势力能让无辜的人替云侧妃背锅，皇室中光鲜亮丽的背后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罪和恶？
“可可、可是你为了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残残残、残害自己的手足，难道不是错、错吗？你不能因为历代都都都这样，就认为他们都都都是对的呀！”燕启小声道。
顺德帝将目光落到这个他从不想多看一眼的大儿子身上。
燕启这话说的小心翼翼，在别人听来可能会觉得有些可笑，但周缓却因为他这话豁然开朗。
错就是错，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固然是人之常情，可是以此去伤害别人，那便是恶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