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照,世界静谧。
有人在敲房门,声音响亮而直接。阿典从困倦的状态醒来,掀开被单,一不小心扯到了手上的伤口,忍不住“嘶”一声。
她收紧绷带,赶快下床套了件外套,去开门。
“经理?”她左右看了看,见只有经理站在门外。
“阿典,你记住了,这件事千万不要外传。”这是第一句话,经理凑近,左右环顾,声音压得非常低,“昨晚套了一整晚,总算把话给套出来了!”
见经理这紧张兮兮的表情,阿典也被弄得绷紧了神经:“所以,是毒品没错?”
“对,当然没错了,都鉴定过了!”经理严肃地陈述,“主要是,这是新西兰的毒贩子……混成新员工在船上传播毒品……昨晚那客人不知情,好在你及时阻止了!”
阿典头脑还有些混乱,只睡了三四个小时,迷迷糊糊的,但听到这话猛地清醒了:“这么说……他之前是不是已经这么做过了?有人受害吗?”
“目前弄出来的信息是没有,毕竟刚接手工作一两天,他也不熟悉,不敢轻易下手吧。”经理分析后,脸色很沉重,“现在已经先把他关押了,这种事松懈不得,等十天后到了新西兰马上送去当地警局解决!目前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能泄露这个事!”
阿典深呼吸一口气,“怎么可能,昨晚酒吧里那些人都看见了!”
“放心,那十来个客人的沟通工作都已经做好,上面自然有办法处理。”
阿典点点头,长长舒了口气。也对,这件事还没出最终结果,一切,都要等交给当地警局后才能核实。
正想着,她脑海里又出现了那个男人深邃的眼睛,才猛觉后脊发凉。果然没错,这个男人真是危险!第一次见面就觉得……原来是毒贩子啊,想想都可怕。
“我再跟你说一下,”经理瞥了眼她手上的绷带,“手受伤了是吧?正好,你这一个多星期先不要工作了,等到了新西兰港口要随同去做笔录。另外,你昨晚在现场……最近也不要再去酒吧了,更不要到处晃。”
“我知道了,经理。”她点头,犹豫一下又提醒,“这个人要看好,我总觉得,带枪的人,能做出比想象更可怕的事。”
“我知道。”经理左右看了看,退后,“就这样,我现在还要忙,再说吧。”
等经理走了,阿典关上门,还觉得后背发凉。
电话铃声猛地响起,她惊了一下。
拿起手机一看,原来是昨晚新输入的号码:蔚溪井。
“喂?”她刚出声,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男声,很直截了当地问:“昨晚出事了?”
阿典简直惊奇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而且,速度还这么快。“你,你怎么会知道?”
“别管。”他声音很冷冽,又有些疑惑,“不过,昨晚走后,你为什么又返回酒吧?之前查出枪的事,那时候不就该知道危险了吗?”
阿典避重就轻:“既然你知道,这件事可千万不要泄露了出去,关乎邮轮的……”
“受伤了吗?”他打断。
阿典垂眸,扫了眼手上已经消毒处理过的伤口,“没有啊。”
“嗯?”狐疑。
“真的没有啊,能受什么伤。”
蔚溪井舒了口气。那头传来起身的声音,听筒里太安静,连开门的声音都很清晰:“好,我们见一面吧。”
“喂?等下,信号不太好……”
怕他找到员工宿舍来,阿典裹了件外套出门,站在甲板栏杆边等待。空闲的时间,摸出手机给豆素的号码发去了一条信息。
她希望,能尽快见豆素一面,她有事需要仔细询问。
过了好一会儿,蔚溪井都还没出现,而她已经站在那里十多分钟了。天光越来越亮,开始有乘客稀疏路过,终于收到了信息,却来自豆素:
好的,今天下午见一面吧。
阿典有点激动,关掉屏幕。
没想到会这么巧,在这艘船上又遇见了当初见过的人。回想,那个时候自己实在太草率了,豆素虽然说没有抱养,但这种事老人家未必会给晚辈交待呢?如果再深入地了解了解,说不定就……
一阵冷风吹来,她的遐思被打断。
再看时间,已经过去20分钟了,蔚溪井还不见身影。再隔几分钟,才来了条短信,开头几个字就是:我现在有事……
什么?
就这么放了她鸽子吗?让她白白吹了二十多分钟的海风,真是过分。
阿典皱起眉,转身就往回走了。
露天咖啡座。
实际上这正是午饭时间,几乎没什么人坐这儿喝咖啡,所以气氛很好,很安静。
阿典和豆素的座位临着栏杆,可以看到脚下蔚蓝蔚蓝的海水。春日天光温暖,微风和煦,咖啡香萦绕在鼻前,这一切让阿典想起了去年在此时节和这个人的见面。
也是春天。
她推开寂寞宽敞的洋房园子门,看见豆素抱着白色的猫坐在台阶上,这个落英缤纷的午后,白色的猫眼神温柔极了,即便用陌生的目光打量着来人,也不会让她感觉抱歉。
“请问,这里……是否有个老太太曾收养过福利院女孩?”
她已经无数次这样打扰过别人,问过无数次类似的问题,其实并没有抱太大期待。果然,台阶上的年轻女子只是抬头懒懒看了她一眼:“是说我外祖母吗?”
外祖母……
难道是面前这个人吗?不,她要找的不是这个女人……毕竟看起来和自己同龄,都是二十几岁的模样。
“你找错了吧。我外祖母去世好几年了,她从没有收养过什么女孩儿。”豆素继续抚摸着猫,目光略微忧伤,好像陷入了什么回忆,“不过,我倒是有个表妹——是我舅妈亲生的。”
“去世了?”她皱眉,只抓住这几个字,目光越过台阶往里望。
“不信吗?”豆素瞥她一眼,随手往身后一指,无精打采的,“看大门吧,锁了好几年,一直关着呢。我们最近回国来,母亲正准备把房子转卖出去,下次你来的时候,就会发现有人在住了。”
垂眸,冷清的环境让人的心凉了半截,承认了再次失败的事实。
还好,已经经历过许多次这种情绪,不至于失望到谷底,就当作,机会在下一次寻找里吧。
只是……这女人怀里的猫真好看,假使小蕾住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喜欢这只猫的。
她那么喜欢毛绒绒的动物。
“打扰了。”转身,才觉繁盛的春光顷刻变暗。这时,身后跟来一句:“或者,你可以去隔壁几家问问。”
都是去年春天的事了……
豆素来得更晚,刚坐下,直接问了句:“你好啊!真没想到在船上见面了,我一眼就认出了你。不过,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你要找的人吗?”
是啊,还没找到。会觉得一年都过去了这么久了吧……但谁知道,真正的寻找,甚至都过去十二年了呢。
阿典搅拌着杯子里的汤匙,抬眸,勉强一笑:“所以还要问问你啊。”
豆素点点头,直率回答:“行,没想到这么巧,你竟然是溪井的朋友,既然我们再见面了,有什么你尽管问吧,我知道的都会回答你!”
“是这样的,”阿典回忆了一下,试探着问,“你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关键问题,就是……你那时说你有个表妹,那么,她现在具体多大年纪呢?”
“表妹?”豆素觉得那似乎真是很久远的记忆了,连眼神都变得模糊,“舅舅舅妈离婚后,表妹一直是外祖母在照顾,我不知道外祖母去世后把妹妹送去哪里了,但听母亲说,是给了友人照顾。”
豆素忽然又想到什么,拍了下手:“噢,外祖母六年前去世的,我最后一次去见她时表妹似乎才十一二岁的样子。”
十一二岁!
阿典脑袋仿佛轰然炸开。六年前,十一二岁,那么,现在就该十七八岁了,如果是真的,太有可能是小蕾!
这就该是小蕾现在的年龄啊。
“你确定……”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这个表妹,真是你舅妈家亲生的吗?”
如果是亲生的,福利院长怎么会特意再次联系她,强调小蕾当年真是被这家的老太太接走的呢?
豆素接收到这个疑问,自己也吃了一惊,歪着头思索了片刻,才喃喃道:“这……怎么说呢,我舅舅舅妈家关系很复杂。我舅妈在嫁进来之前,有过两段婚姻,总之,家庭关系很混乱,我母亲从不跟我多谈外祖母家的事。”
见阿典神色纠结,她又解释道:“我母亲曾和外祖母决裂,所以我从小跟父母生活在国外,很多事情我不了解,不能告诉你明确的事实。”
阿典不想放弃:“那么,你印象中,外祖母家是什么时候有这个妹妹的呢?”
这个问题,似乎,突然触及了关键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