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溪井勾起唇畔,重新洗了把牌,放到中间,再示意她先拿牌。
她盯着那最上面的纸牌,紧了紧眸子,眼里暗光涌现,斟酌片刻,她说:“你先拿牌?”
蔚溪井略微失笑,大刺刺先摸了张牌。
他眉梢微挑,很有意思——A。第一张牌,就是A。
阿典摸了两张牌后,神色有点不好,第一张是Q,十点;第二张是6,这种牌特别尴尬。她试探性地看了看他,问:“你还要拿牌吗?”
蔚溪井摩挲着手里两张牌,微微一笑,把牌覆盖在桌面:“不要了。”
他笑得这么淡然自若,不过一分钟,仅仅两张牌,就让阿典没了底。她盯紧眼,伸出手指,又夹了张牌:是梅花A。
看来,还得继续摸牌。刚卡在17点上了,情况有点麻烦。
气氛沉寂了半分钟,阿典一直盯着那牌面计算着。蔚溪井见她这么专注,神儿都快要抽离了似的,笑道:“我们的赌注很大吗?这么认真?”
阿典只是习惯性这样。
这时,步恒突然回来了,在先前的座位上找着什么东西。
“找什么?”蔚溪井问。
“豆豆的手机,好像掉这儿了,不知道她怎么搞的。”步恒边说边找。
蔚溪井又问:“她刚才放哪个位置了?自己怎么不回来找找看?”
“噢,找到了。”步恒突然说,站直,手里握着那个手机,转身之前说:“她在甲板上偷看别人悄悄吸烟呢。”
说完就走了。
阿典目光重新落回牌局。
她瞟了蔚溪井一眼,开始摸第四张牌。现在,自己不是荷官,仅仅是个普通玩家,没有能力控制牌局。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张牌范围在4点至10点范围内,也就是说,偏向更大的点数。
爆牌,可能性较大,危险。
但,也可以赌一下?假若,她摸到了两三点左右的牌,几乎就赢了。何况……爆牌又不会输钱。
气氛微妙起伏着,暗光闪烁下,牌面寂静地覆盖在桌上。
因为只有一副牌,所以牌局没有明牌,这让自己无法揣摩对方更多的可能性,然而,能感觉到绝对是够大的点数。试试吧?
这么想,就这么做了。
指肚摩挲着牌面,有种奇异的感觉引领着她的猜测,仅仅停顿两秒,她就猛地翻开牌,不由得眼睛一亮:4点!
没想到啊!
“蔚先生,看来,你输我一个条件了。”她弯起笑眼,满意亮牌。
蔚溪井淡淡扫了眼她的牌,一目了然,再缓缓翻开自己的两张牌:“急什么?现在的情况……似乎有点复杂。”
他的话别有意味,正如他除了A之外的,那张牌:红桃K。图案幻化着诡异的笑容。
什么嘛,都是21点!
蔚溪井敲了敲桌面,意味深长地问:“不是说只玩一局吗?那么现在重点来了:是都算赢,还是都算输呢?”
阿典哑言,再看了看两人的牌后……
最终,她舒了口气,摆摆手:“随便。”
蔚溪井靠近些,直视着她的双眼,两人之间的磁场微妙变化。他深幽的视线好像穿透了她的眼眸,潜入更深的波澜之下,嗓音低缓:“那都算赢吧——告诉我你的故事,我也送出我的条件。”
阿典看了看手腕上的时间,思索几秒,摸出手机,不咸不淡应声:“那行……来,这儿,把刚才你那个朋友的联系方式输给我。”
“豆素?这就是你的条件?”蔚溪井感到不可置信。
“是啊。”她把手机摆到他面前。
蔚溪井甩甩头,拿出自己的手机,一边输入号码一边兀自感叹着:“真是没趣,还以为要我约我吃饭之类的呢。”
阿典表情扭曲,有点嫌弃:“真是够了。”
蔚溪井没回应她。
“喂……输个号码你要输多久?”阿典狐疑地撑起身,伏过去看,蔚溪井则一手撤开手机:“你在船上工作,难道查不到豆素的房间吗?直接去找她啊。”
“非相关员工进客房是要离职的。”阿典坐下,双手环臂,盯着他。
蔚溪井这才把手机递过来。她一看,皱眉:“两个号码?”
“嗯,第二个是我的。”他漫不经心地提醒。
阿典冷嗤一声,轻快地点击屏幕:“噢,那可真是多余了,放心,我马上删除。”
“喂……”
阿典收拾好东西起身,懒得多说,往外走:“还不走吗蔚先生?酒吧等会儿就关门了。”
蔚溪井抚摸了一下抽搐的额角,起身,追上去。
路过柜台时,阿典警惕地看了眼临近下班时间忙着打理酒柜的新员工。
出了酒吧。在玻璃门外,蔚溪井抓住阿典手腕:“等一下,我的赌注呢?”
阿典马上抽出手,把手腕上的表露给他看:“先生,现在过半夜了,该不会要我跟你聊故事聊到天亮吧?”
“所以!我的赌注作废了吗?”蔚溪井表情不太好。
“放心,下次见面,下次见面就会支付我的筹码。”阿典用强调的语气说,转身往走廊暗处走去,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
“把我号码删了,还怎么下次见面?”蔚溪井站在原地,压低声音喊。
阿典忽然回过头来,弯起眼下的卧蚕:“没有删。”
蔚溪井凝着那抹背影走远,忽而抿唇一笑,低下目光。
也行……
下一次还要见面?
到了宿舍门口,阿典抬起的手,被思绪卡在了一个角度,最后放下。
她的宿舍不在甲板之下,是个挨着杂物间的单间,此刻,站在廊道里可以隐约听到遥远的飘忽声音。她又想起了那个新员工,不知为何,奇怪的感觉笼罩而来。
看了看腕表,离关门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不祥的征兆环绕在周身,越来越明显。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但是莫名的感觉让她不得不重视。
最终,她放下了抬起的手,转身往回走去。
她还想去看看——
杂乱的思绪有机组合成了电影般的画面。她想起一个眼神、一只手枪、一个监控……等等,好似没有联系,却莫名奇怪的事物。
而这艘邮轮,除了客房,是不禁烟的!
回到酒吧门外,可见里面人已经很少了,而在这最后十分钟里,又来了一堆新进去的客人。于是她只隐匿在门外,打算窥探一会儿。
按规定,在下班时间前来了客人,要适当延迟下班时间。
现在,那个调酒师在柜台里忙了。目前只剩他一人,另一个早就下班了。
阿典的角度很微妙,暗中望过去,正好看到吧台与酒柜之间那狭窄的缝隙——她不是非要看这么仔细的,只是,注意到这个男人刚才四处张望了一下。
又是那种眼神,有些飘忽。
她不自觉心跳得紧了些,死死盯着他的动作,脑海里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席卷而来:为什么要带枪呢?没有夺走监控录像,他会做些什么?他上这艘船又到底有什么目的?
还不等她理清思绪,那男人就露出马脚了。
彩色的暗光下,隐约可见,他在酒柜下面取东西时状似不经意地抛了个什么东西进去。看不清楚,可是足够让她心脏缩紧。
什么东西?
她不敢多想,条件反射摸出手机给经理发了消息。
空气变得稀薄。她眼睁睁看着他把酒杯端起来,递给吧台旁侧等待的男孩,微笑着说了句话。那笑容莫名让人感到惊悚!
阿典茫然了,只见那十多岁的男孩接过酒杯。
她有种直觉:刚才绝没有看错,而且,事情绝对有蹊跷!只是,她不知道,刚才这男人往酒里面放了什么呢?
昏暗的彩光不停流转,使得她无法看清。
现在,她该怎么做?
男孩端着酒回到了吧台旁一个靠窗的座位,看得出来,他是独自在那里喝酒。只是,他坐下后一直在玩手机,几分钟过去才端起杯子准备喝酒,可还没动口,又站了起来,找到调酒师,好像要求加冰。
不长的时间里,她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种可能。
有想法,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之前几分钟,那调酒师明明时不时注意着窗边的男孩,而且神色诡异。
她犹豫着,往前一步,又卡在门边。该如何阻止?假若那只是一杯正常的酒,该怎样解释呢?会不会打草惊蛇了?
调酒师加了冰块,重新把酒递给男孩。
半空之中,酒杯里的液体仿若魔光似的,隐现着幽蓝的微芒,更似海夜的波浪,层层迭起,在那瞬间,阿典又想起了那眼神。
飘忽的,不连续的。
终于,她相信了自己的直觉。
男孩伸出手去,拿到杯子后,正边转身边往嘴边送,突然旁侧冲来一个身影,在电光火石之间打断了这个动作——非常迅速,所有人都震惊了。
“啪”一声,很响,谁都没有反应过来,杯子就砸碎在地!
空气寂静了。
杯子先是被一把挥开,撞到吧台再弹飞落地的,液体四处飞溅。过程中有碎片擦过阿典的手,冲击力不小,划出鲜红的痕迹,血渗了出来。
酒吧里,十多双目光齐齐望向这个方向,仿佛整个时空都凝结了。
在这一刻,阿典侧眸,盯向了那个新西兰男人的脸……从他的表情里可以看到毁灭性的恐慌。
倏地,门外冲进来一群人,场面混乱了。
是保安和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