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怀疑的四纪很郁闷。
变回老虎也就算了,体格还小了一半,一来难以向众人解释,二来……
她看着易沉,尾巴再也甩不出那威慑人的鞭风了,“那几个宫女恐怕已经看到了,你要怎么解释?”
易沉撑着脑袋,摇摇头,“不知道。”
“派吴中令去信国打探消息的由头想好了么?”
“没有。”
她目光一闪,刚想像往常那样训斥他,却被易沉按住了脑袋,顺带还摸了摸那顺滑的皮毛。
短暂的愣怔之后,她咧开嘴露出还算吓人的尖牙,这家伙真的得寸进尺了,自己不过体格小了点,他就敢把她当宠物了!
“四纪。”
就在她要发作时,易沉突然喊住她,“你觉得是谁?那个给你下药的人,知道多少?”
说到正事,四纪这才缓和了下来,“最大的可能是元家,我这个宝林如今是宫里唯一的妃嫔,元宰相自然不甘心他的宝贝女儿被抢了先,而元拂儿也不是简单人物。”
这一点上,易沉和她想法一致,“这次你会变回人形,应该就和元拂儿有关。”
他不相信事情会这么巧,那日元拂儿明显是故意扑向他,在他身上沾染了异香,而他在触碰了四纪之后,她就变回了人形。而这次她吃下怀疑被人下了药的点心,老虎的体型就变小了,实在太过巧合。
如此说来,这次的主谋,也很有可能是元拂儿。
只是到了这里,他们两人的想法就不一样了。
四纪容不得有人一再加害自己,只是无奈自己如今的处境实在行动不便,但她一定要先想办法惩处了元拂儿。
而易沉,却想着要拉拢这位罪魁祸首,不为别的,就为了能早日解开四纪的咒术。
元拂儿既然有本事让四纪变回人形,那就很有可能懂得些许咒术之道。他不求能一次性解开四纪身上的咒术,至少能让她稳定在人形也是好的。
但……
该如何找她套话呢?论说话滴水不漏的段数,他自认是个战五渣,面对元拂儿那样的小狐狸,他可不是对手啊。
四纪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甩甩尾巴坐了下来,“你别想了,本来你作为皇帝就处处受宰相掣肘,若是再对他家女儿有所求,那这融国到底是你的,还是他元家的?”
易沉神色莫名地低头看向她,“这天下不是元家的,可也不是我的啊,你忘了么,这天下终归是薄颜的。”
一句平淡无奇的话,却敲痛了四纪的心。
居然有这么一天,她需要别人来提醒薄颜的存在?
在出了事之后,她第一个想到的不再是自己会不会给薄颜带来影响,而是等着易沉来为自己解围。
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变得如此无能。
可转念一想,自己处处受限制连踏出这芳华馆都不敢,唯一知道她身份的人又只有易沉,自己能做什么。
说到底……如今已成了累赘。
她的颓然被易沉看在眼里,先是不解,后又明白了她的心情。于是暗自决定,就算被误会被算计,也要让她早日摆脱眼下困境。
不过首先,还是要给她找点事才对。
“诶,四纪。”他戳戳四纪背过去的身子,“你好久没和我一起看奏折了,一起呗?”
四纪没有回头,只抽动了一下耳朵,“你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何需我来掺和。”
易沉笑笑,又凑近了些,“非也非也,我还是很需要你的,再说了,你批奏章的本事要是退步了,回到信国可怎么办?到时候可没人帮你出谋划策哦。”
这句话果然点醒了四纪,在她心里,信国就是支撑就是信念,为了回到信国,为了她那还小的侄子,也要想尽办法摆脱咒术才行!
见她总算恢复了些许精神,易沉趁热打铁让胡正把奏折都搬来芳华馆,一人,一猫,又同往日一般无间。
而与此同时,宰相府里似乎迎来了什么喜事。
宰相夫人领着几个姨娘侯在厅中,脸色却都不佳,他们的孩子们也各个立于一旁,垂眸间皆有些不甘心。
单看他们,实在看不出喜从何来。
而唯一高兴的,应该就只有元宰相了。
因为今天,他的眉夫人终于痊愈了。算一算足足两个多月没见到她,终于盼着她迈出房门,还真有点小别胜新婚的味道呢。
元拂儿也很高兴母亲终于养好身体了,当着全家各位兄弟姐妹的面,就拉着元宰相的袖子朝母亲撒起娇来。又惹得厅里的几位少爷小姐和他们的母亲脸色铁青。
而今日家宴的主角——这位眉夫人,也是个有说头的女人。
虽说叫她一声夫人,其实也不过就是个姨娘,可偏偏这么个没家世没背景,直到现在也不知来历的女人,却是元宰相捧在手心的宝贝。
也正因为她的得宠,元拂儿才成为家里独一个能进宫面圣的小姐,她们母女俩在家里的地位,可比真正的宰相夫人,和她那懦弱的嫡子高多了。
刚刚痊愈的苏眉气色还有些不大好,被元宰相小心扶着坐下,这桌上的菜色都是她爱吃的,元宰相甚至还亲自给她布菜斟酒。
这一切,元家上下也都习惯了,只是没有一个人知道,苏眉到底是身子哪儿不好,每年总要病上几回却又没见着大夫给她瞧瞧。
以前倒是有个姨娘好奇来着,趁着眉夫人病着,悄悄溜进她屋子打探,没想到当天夜里就急病卒了,从此再没人敢过问她的事。
眉夫人刚病愈,元宰相自然要去她那过夜的。元拂儿还惦记着那老虎会人言的事,可还没等她开口,就被元宰相挡在了院门外。
爹爹这样的反常让她不由疑惑,有什么话是要防着她说的?
婢子香附生怕小姐生气,轻声劝慰着,“夫人两个多月没出房门,老爷自然惦念,有什么事……就等明日再说吧?”
元拂儿无计可施,气恼地瞪了她一眼,让她的脑袋低得更下了些。
“你懂什么,只知伺候人的东西。”说完她又看向母亲那灯火通明的小院,“眼下,我也只能求母亲帮忙了……”
待到元拂儿被香附扶走之后,苏眉才望向元宰相,“老爷,陛下如何了?”
元宰相就是想跟她说这事儿的。 他惴惴不安地在房里来回踱步,自己也不大确定地咋舌道:“陛下他……没事啊。”
苏眉轻扬起额头,很快又垂下眼眸,迟疑地来回扫视着,“不可能,我一定是成功了的,不然不会休养那么久。”
元宰相自然不会怀疑她,只是事实如此,他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可陛下就是生龙活虎地还在啊,理政上朝都没耽误,也不见身体虚弱。”
这就出乎苏眉意料了,她自出师起还没出过纰漏呢,难道是陛下龙气护体?
可如果她没有成功,又怎么会被反噬元神呢。
她让元宰相稍安勿躁,且容她查查古籍,看是哪里出了问题,又想到拂儿之前急匆匆找她说的事,“对了,拂儿之前说什么老虎会人言?那老虎是怎么回事?”
一说到老虎,元宰相也起了疑,“嘶……你这么一说,我才回过味来,陛下之前连上朝都带着那只老虎,怎么这段时间就不带了?”
而且,尽管易沉让胡正把四纪伤人的事情压下,但他堂堂宰相,还能真不知道?
他冷哼一声,显然没把那老虎当一回事,“哼,还什么神兽呢?就是个野性难驯的畜生罢了,陛下带着它,要是哪天被吞了才好呢。”
他越说,苏眉就越糊涂。
只因为四纪出现在皇宫兽园里时,她已经闭关休养了,所以并不知道关于那老虎的事,而且老虎就是老虎,怎么还被称为神兽呢?
她让元宰相把关于那神兽的事细细说来,可元宰相也只是略知皮毛,大致跟她说了下那神兽的模样。
苏眉仔细听着他的话,眉头越皱越紧,“等等,老爷你说那老虎的身上有亮蓝色的花纹?能否画与妾身看看?”
元宰相不敢含糊,好在因为陛下之前戏弄过他,他得以近距离观察过那老虎额上的纹路,画起来也就得心应手了。
可当苏眉看到那纹路时,却是心下一惊。
这……这不是……
她放下画纸,起身就要把元宰相赶出去,“妾身先去查查书再回老爷,老爷先去休息吧。”
可元宰相却不肯出去,捏着她的手轻轻攥着,“诶眉娘,这事儿不急啊不急,你看你都两个多月没陪陪我了,咱们今晚上先别去管那些事儿了……”
苏眉不由好笑,轻轻挣扎却反而跌入元宰相的怀里,“老爷,您都多大岁数还这样玩闹,小心拂儿看笑话。”
元宰相最喜欢看她笑了,此时早已心神荡漾,哪里还有当朝重臣的模样,“拂儿又见不着,你老爷我人前是宰相,
到你这,还不是裙下臣,门外犬,任你使唤么……”
而保养得宜面目清秀的苏眉显然也习惯了他这副做派,浅笑着攀上自家老爷的脖子,“好好好,妾身这就让老爷,一解相思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