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不到人都要到啊,来来来,都有份!一定要来啊!”
在冬天彻底远去,城市绿化带的早樱纷纷如云的日子里,四纪和易沉的婚期终于定下了。
易医生要结婚的消息,在科里的爆炸程度不亚于当红明星的花边新闻。这小子哪来的时间谈恋爱的?不说溺水昏迷了整整一年,平常也没见他有时间谈恋爱啊。
尤其是他与赵家父女的关系……也不是秘密,赵婷那个讨人嫌的大小姐允许他有女朋友还这么快结婚?
不管怎么说,既然请柬已经下来了,份子钱也得给不是,不过易沉这些年净是给别人送份子,也该轮到自己了。
他虽然因为关系户的帽子有些惹人非议,但总体来说他的人缘还是不错的,同事们也挺为他高兴,“得嘞,当天不值班的都会去啊,诶话说你那老婆……什么来头啊?你小子瞒得也太严实了吧。”
对于易沉的结婚对象,每个人都很好奇,除了知道她唯一一次现身在科里就甩了病人家属的耳光,其他时候,易沉完全没有表现出异常。反倒时不时若有所思地坐在办公室里发呆,就连查房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难道是马上要做新郎了太激动?
对于同事们的追问,易沉只是笑笑,“她……孤身一人来找我的。”
这话里的信息量可就大了,难怪让同事们一定要到场呢,是为了给婚礼撑场面啊。
不过他们也都知道易沉是个孤儿不容易,这个女孩子又为了他背井离乡的确难得,自然会尽量帮着的。而且易沉那个女朋友可漂亮了!为了养个眼也得去啊!
“易沉。”就在几个医生说笑的时候,四纪竟然来了,却没有大家想象中的幸福与腼腆,反而有些不安。气场一开,就让她的眼神太过凛厉,让那些不知底细的医生们不由躲开了些。
不是有事,她一定不会出门的,易沉有些紧张地扶住她,“怎么了?”
四纪欲言又止,看了眼旁人,只摇摇头与他耳语道:“有人在监视我们家。”
易沉皱起眉头,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赵老板,但他干嘛要这么做?自从上次说明了断绝关系后,他们一直都没有再接触啊。
“你怎么知道的?”
“买菜回家的时候,发现有人跟踪我,楼底下也一直站着几个人,时不时往我们家窗户张望。我不放心,还是过来跟你待在一起比较好。”
她生怕又有人要加害易沉,哪敢与他分开。离婚期只剩几天了,真的是一点风波都不想再有。
易沉知道她怕,把她安顿在办公室里,“有什么事等回家再说,放心这里很安全。我还有工作要忙,你……千万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再冲动了。”
四纪被他不合时宜的滑稽逗笑,忽觉浑身冰凉,肩头不由缩了起来。可易沉扶着她却没觉得有什么异样,“怎么了不舒服?”
如坠冰窖的刺骨仅仅一瞬,随即而来的又是眩晕。四纪摇摇头,“给我倒杯水就好,可能是我太敏感了些。”
易沉仔细看了眼她的脸色,的确不大好看,摸摸她的额头又找护士借了体温计,“还好没发烧,这两天你吃的也不多,可别因为要结婚了就减肥!”之后便忙着查房去了。
等他离开,四纪才虚弱地趴在桌子上。最近她越发觉得乏力不适,夜里的梦境也叫嚣地越来越厉害,有的时候甚至觉得心口一阵泛空,好似一眨眼就能从这个世上消失。
当易沉忙完工作回来时,四纪已经趴着睡着了,他走过去想摸摸她的脸颊,却在那一瞬被吓了一跳。
指节明明碰到她了,为什么感觉探了个空?是自己的手指发麻么?还是……
他盯着自己的手不得其解,四纪也正好醒了,“能回家了?”
易沉不放心,又抚向她的脸,这一次的触觉毫无问题,看来刚刚真的是自己的问题。
下周就是他们的婚礼,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
万幸之后的几天里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四纪的不适虽然越来越频繁,但却很好地瞒住了易沉。
这家伙一心期待着婚礼,比她还要高兴,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搬到他们的婚礼上,也就没注意到四纪极力的掩饰。
终于在日夜的期盼中,他们的婚礼仿佛连老天都要祝福,连日的阴雨在这一天突然中止,积云被艳阳推开,好一个百年好合的日子。
从孤儿院接来的孩子们被几个阿姨照顾和,在前厅玩得好不热闹,看看那里的红灯笼,又摸摸这里的红绸缎,“哇,这里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呢!易沉哥哥是娶了个公主么?”
因为人手不够,新郎官易沉自己也得上阵招呼,听到孩子们稚嫩的声音笑得更灿烂了,“不是哦,今天的新娘子比公主还厉害呢。”
他穿着一身大红的婚服,腰带束得服服帖帖。为了照顾四纪,他可是费了好大力才挑中这套婚服的,制式最接近她那个朝代的风格,尽管没有皇室婚服的华丽和贵气。
和小朋友说笑几句,同事们也陆陆续续地来了,反而是主任没有打头阵,说是科里还有点事要晚点来。
“哎哟喂,易沉啊你这打扮真是别致啊,我们就拭目以待弟妹有多漂亮了。”
易沉也期待,四纪说新嫁娘的打扮不能先让夫君看到的,愣是没让他见着,这会儿由婚庆公司的人员和几个科里的护士陪着,只等吉时了。
就这会儿工夫里,司仪灯光都到位了,四纪竟然有些许紧张,攥着婚服的袖口呼吸急快。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她咬牙强忍着,身边一个护士的手机响起,她迟疑地接了电话,好像听到了什么离谱的事情,低声惊呼道:“啊?那怎么办啊?新娘子都在这儿等着了……”
四纪警惕地望向她,头上的首饰撞响,一如当初嫁给薄颜时那般。
心下的不安蓦地铺子开来,她站起身径直走向那护士,“易沉怎么了?”
那护士不敢看四纪,向旁边的同事们眼神求助,然而于事无补。“那个……科里突然叫易沉回去做个手术。”
四纪皱起眉,“今天是他成婚的日子,也要做手术?换别人不行么。”
那小护士是见识过四纪发脾气的,哪敢招架啊,被四纪堵着声音都有些抖,“是我们主任说那台手术难度大,只有易医生有把握……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嗯……人命关天。”
人命关天……这倒是没错。四纪颓然地松下肩头,还好只是去做个手术,不是他有危险就行。
“既然如此也没办法,让他去吧。”
那小护士刚点头,房门就被敲响了,是易沉来了,想见四纪。
婚礼被打断,哪还顾得上什么规矩,四纪让人开了门,见到了一身喜服的他。
她满意地笑笑,一点看不出不悦,“真合适。”
一身嫁衣的四纪更美,让易沉有些惊叹,也更愧疚了。这场婚礼她期待了多久啊,怎么就有会这么巧合的事情?
他的皱眉被四纪抚平,抬眼,她依然笑得很温柔,“只是晚些而已,救人要紧,那个孩子会感激你的。我在这儿等你,等你回来与我合卺。”
有的时候,她的懂事与体贴反而让易沉难受,但科里还在催着他,连和四纪好好道歉的时间都不给。
四纪不让他为难,利落地关上了门,捂着心口有些气闷,一半因为身体的不适,一半因为婚礼的延时。
房间里的几个护士们面面相觑,有的今天下午还得上班,既然婚礼没法举行了也只能先回去。
四纪略抱歉地赔了礼,“实在对不住,也麻烦和其他的宾客说一声吧,晚上总该能成礼的,你们若有时间,晚上再来吧。”
几个护士赶忙答应,几乎是逃出了房间,剩下婚庆公司的摄影人员也不太耐烦地开了口,“不好意思啊,晚上我们得……”
“你们也出去。”四纪没有回头,有气无力地把他们都打发走,然后一个人枯坐着等待易沉,至少他是能盼得回来的不是么。
中天的日头慢慢向西移去,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她一动不动,与越发明显的头疼相抗争。她要等易沉回来,他们的合卺酒还没有喝呢。
直到樱花树的斜影被慢慢拉长,透进窗内的日光被染上湘橘色,易沉还没有回来,这场手术比往常的似乎更为耗时。
浓重的夕阳又以极快的速度被扑灭,有酒店的人员来询问是否要延席,四纪才终于动了动,“那些宾客来了么?”
谁知一个人都没有来,就连那些孤儿院的孩子们也因为要赶车回去了。她和易沉的婚礼,竟然一个见证的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