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湛斐一行紧跟着英泺后脚来到了医院。他动作很麻利，已经把夏熙妍安置在了病房，正在进行全身检查。
“问题不大，身体很多处软组织挫伤，流血的地方也止住血了，还有点轻微脑震荡。不过都不是大事，明天就可以出院。”医生戴着口罩，说话有点含混不清。这颗定心丸让众人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林湛斐侧身往病房里张望了一下，英泺守在已经醒过来夏熙妍身边，俯身小声地跟她说着些什么。
“医生，哪里交费啊？”陆峰临出门前，他妈妈塞了他一张银行卡，此时他十分阔气地按照家人的嘱托从口袋里掏出了银行卡。
医生顿了一下，“里边的那位已经交过费了，你们可以进去了。”
林湛斐的脚步一滞，想了想还是走了进去。
夏商不定时拿夏熙妍出气的毛病整个长林巷的人都知道，但严重到把她打得昏厥住进医院还是头一回。不知道夏熙妍这件第一次穿的露肩连衣裙让他想到了什么刺痛内心的陈年往事，能让他下此狠手。
这裙子本来是蓝苏薇的，结果买回来发现裙子的颜色衬得她的皮肤更黑了，就随手送给了夏熙妍。是去年的旧款，但夏熙妍一直没有机会穿，好不容易遇到了蒋子陌开业，穿了一回，没想到却惹了这么大一个麻烦。
从夏商的话里，蓝苏薇也听出了是裙子惹的祸，夏熙妍醒来后，她没工夫管英泺抱着她来医院这件事，先满怀愧疚嗫嚅着道了个歉，“对不起啊夏夏，早知道不把裙子送你了。”
夏熙妍的脑袋晕晕乎乎的，止住血的地方也还在痛，她僵硬地对蓝苏薇笑了笑，没力气说别的话。她看到林湛斐站在最后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两人对视了好几次，她原本期待他说些什么，但直到最后，他都沉默着一言不发。
短暂寒暄后，夏熙妍疲惫的沉沉睡去了。
英泺没有理由继续留下，今晚是林湛斐一人守夜。送走大家后，跟长林巷的大人们报了平安，林湛斐孤零零一个人坐在病房里，看着夏熙妍的睡颜。
她的额头被好好包扎住，完全看不出一点血迹，虽然眼眶还是肿的，但经过医院的处理已经消肿大半。除了脖颈暴露在外能看出很明显的淤青，其他地方都被厚厚的被子裹住，没办法再确认一遍伤情如何。
林湛斐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她的脖子。她在梦中蹙起了眉。
“你飞去哪里都行，只要有一天能飞出长林就好了。”鬼使神差地，林湛斐兀自说了这么一句话。
夏熙妍感觉身体很轻，一下下在半空中弹跳，就像小时候去儿童乐园玩蹦蹦床。她蹦到了家里，隔着窗户，轻飘飘的身体却无论如何都不能钻进去，她远远看着夏商手里握着扫帚，挥到在趴在地上的人身上。
那人头发长长的，瀑布一样披散着，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一点都没有乱，她不求饶不哭喊，只是那件露肩连衣裙一样被拽掉了半边。
夏熙妍很想开口，求夏商不要再打了，但她用力张着嘴却无论如何都没法发出一点声音，喉咙里像有一块碳似的，烫得要命。
“外公……别，别，求求你不要打了……”
“哪里有什么外公？你现在要叫我爸爸！”
“爸……”
“你飞去哪里都行。”
巨大的耳鸣和喉咙的灼烧让夏熙妍猛地睁开了眼睛，她心跳得厉害，手心攥满了冷汗。天已经大亮，她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打点滴的那只手被睡着了的林湛斐轻轻握在手里，不至于被药水渗透的太过冰冷。
耳边还回荡着醒来前听到的那句话，夏熙妍深呼吸了好几次，才从那个混乱又令人窒息的梦中回过神，看着趴在她腿上的林湛斐勾了勾唇角。
林湛斐的睡相非常好，平静安然，双唇轻轻抿成一线，似乎还微微勾起。他的睫毛特别长，偶尔颤动一下，睫上的光就会被抖落成散在鼻梁附近的碎钻。
夏熙妍抬手摸了摸那些碎钻，心脏跳动的没有先前那么急促了。
林湛斐本就浅眠，有一点小小的动静就会醒来。他皱了皱眉，睁开眼前，夏熙妍赶紧把手收了回来。
“唔，醒了？”短短几秒钟，他马上从睡意中抽身，抬手摸了摸夏熙妍的额头，“感觉怎么样？晕不晕，痛不痛？”
“还好，”开口后夏熙妍才发现自己喉咙哑的要命，火烧火燎的痛，应该是昨天嘶吼的太凶，坏了嗓子，“我想喝水。”
林湛斐麻溜儿站起来，从保温壶里倒了些经过一夜变温的水，连忙端到她面前，她渴得要命，连喝了三杯。
“我做了个梦，梦到我妈了。”喝完水，夏熙妍靠在床头说。
林湛斐收拾杯子的手一顿，笑了笑，“嗯，你妈想你了。”
“才没有想我，她不会想我的。”夏熙妍说这句话的时候，尾音很轻，“我梦到我外公打她，因为她穿了露肩的连衣裙。外公从小就不许我穿成那样，说她就是因为不听话……啊，好烦，我在说什么。”她轻轻咬了一下舌尖，“我什么时候能回家，我觉得我好了。”
“马上，等下医生过来做个检查，中午时分就能回去了。不过你头受伤，还是要在家静养的。你想吃什么，我去买。”林湛斐没看她，低头把从护士站借来的保温壶里剩下的水倒了，换上新的水加热。
“没什么胃口，有点想吃蓝阿姨的煎饼果子。”夏熙妍伸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
林湛斐烧好了水，又给她倒了一杯，坐了下来，“行，那我现在给苏薇发微信让她妈妈给你做。”
“算了，怪麻烦的。”夏熙妍狡黠一笑，“随便医院食堂吃点儿吧。我就想看看你忙来忙去的样子。”
“逗大哥好玩是吧？”林湛斐屈起手指做了个要打她的动作吓唬她，旋即笑着站起身，准备去帮她买饭。
夏熙妍的声音却在身后再次响起，“你干嘛对我这么好？总有个说法吧？”
林湛斐没吭声，旋开了病房的门。
“我不需要你对我这么好。”关上门的一瞬间，他听到夏熙妍语带怨怼。
谁都没有再提昨天的那场事故，就像没发生似的。医生来做了检查，吃过饭后，林湛斐就替夏熙妍办了出院手续。没有人来接他们，原本英泺跟医院说好，是住到下午时分，他们过来接她，不过林湛斐私心，把这层瞒下了，加上夏熙妍没什么大问题，自己也想回家了，干脆带着她离开了医院。
夏日的午后天气非常好，晴朗的不见一丝云，深深吸一口气，还能闻到空气中有树木的清香。夏熙妍拦下林湛斐要打车的手，拽着他去开共享单车，她说天气太好了，她想这样回家。
拗不过她，林湛斐只好开了辆自行车，看她稳稳坐在后座上了，才小心翼翼地跨座在车上，骑得很慢。
自行车骑起来后荡起了一阵清凉的风，夏熙妍牵着林湛斐的衣角，什么话都没说，低头玩着手机。林湛斐也不说话，偶尔回头看看后座的姑娘，心情好得不得了。
两人都像只顾此刻不问日后的鸵鸟，问题能解决就解决，解决不了，挖出来晾一会儿，再埋进土里就好。自顾都不暇，能靠近取暖片刻，已然是不错了。
“我去……林湛斐，我们上微博热搜了！”林湛斐自顾自想着，突然被夏熙妍的这句话打断了思绪，他整个人往右一侧，差点带着身后的病号连人带车翻进沟里。
“啥玩意？！”他把车停在阴凉处，回过头。
夏熙妍把手机递到他眼前，只见那天蒋子陌酒吧开业两人唱歌的视频，此时正大喇喇挂在微博热搜20多，还大有往前提升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