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艘船虽然不小,但上面的人却很少,除了船员之外,Albert手下的人不过区区几个,其中一个就是Louis。
而对方也一直都在监控着她。
叶暮水终于借着尿遁的理由进入卫生间——私人空间之后,才敢将那枚放在自己兜里的U盘取出来。
U盘很小,小得几乎只有一个内存卡那么大,叶暮水知道里面必定有极其重要的东西,不然江白洲不会借着所谓吻别的理由也要交给她。
叶暮水心里乱极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把这个U盘交给警察吗?可是u盘里到底是什么她都不知道,那么把这个U盘藏起来吗?
叶暮水在马桶上坐了很久,直到有人敲门:“Are you OK?”
“I’m fine。”叶暮水说话间飞快的将U盘塞回自己的内衣里,道,“有点便秘而已。”
就在刚刚那个瞬间,她飞快的下了决定。
她不能擅自处理这个U盘,所以最好先找个地方把U盘藏起来,等到江白洲有了消息,再让他亲自来处理U盘。
下了决定之后,叶暮水松了口气,起身做出冲水动作,这才推开了门。
Louis站在门口,看着她,说道:“我需要检查一下。”
最后当然什么都没有检查出来。
他毕竟是个男人,不可能让叶暮水将内衣都脱掉,叶暮水有惊无险的躲过一劫,愈发在心中告诉自己要尽快将这个U盘处置干净。
几人一共在海面上漂浮了有七日之久,期间叶暮水还被戴上了眼罩,似乎是不想让她知道孤岛的具体位置。
等到终于抵达肯尼亚的时候,已经是第八天的日出了。
海面被大片的黄色渲染开来,远处有烈日正在缓慢的升起来,宏伟而又壮观。
叶暮水站在甲板上,迎着这样的烈日,突然想到了江白洲的那个吻。
激烈,又隐约让她感受到一点情深。
居然还有那么一点心动的感觉。
叶暮水不由得闭上双眼,仔细去回忆那个吻,回忆到最后,突然就有些想念这个人。
不知道他现在如何?Albert说过她只要配合,他就不会有事,这段时间她自诩还算了解Albert,虽然血腥残暴,但好在说话算话,应该暂时不会要他的命。
可是他到底要让她做些什么呢?这个时候的叶暮水面对着未来的无数未知,遥遥看着地平线逐渐被烈日所吞没。
一年多以后的叶暮水,却很清晰的能够回想起来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成了走私团伙,回国过海关时被抓,后来才知道他们这群人只不过是一个幌子,其实真正的走私团伙早已携带大量走私物品,甚至包括一些别的东西,经过了海关,抵达了国内,赚的盆钵满体。
或许这也是Albert的一个计划,他从来就没想过要给他们所谓的机会,只是拿他们当了一次棋子而已。
那之后的叶暮水一直以为江白洲在她被抓了之后被处理掉了,直到在法庭上,她遇到了坐在证人席的他。
作为证人,同样作为刑侦局的心理侧写师,他成功的为她洗刷了罪名。
也是那个时候,她才明白,江白洲所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算没有她,也会有别人,他只是为了借着一个理由能够进入Albert的孤岛,收集证据,然后给他们致命一击而已。
那个有着决定性证据的U盘在叶暮水的手里。
后来叶暮水虽然被判无罪,却因为在孤岛的那段经历,外加亲戚的各种冷嘲热讽,情绪彻底陷入低谷,抑郁症如影随形,甚至有了想要自杀的冲动,就在这挣扎不得的情绪之中,叶暮水去看了心理医生,撞见了终于忙完这一段的江白洲。
一段时间后,在江白洲的诊疗之后,她失去了这段让她永生难忘的记忆,成为了那个一直活在肯尼亚的叶暮水。
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而如影随形的抑郁症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叶暮水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墙角的昏暗灯光泛着暗淡的光芒。
她的意识一点一点的苏醒过来,直到记忆停留在江白洲倒下的瞬间,猛地坐起身来,声音几乎嘶吼的脱口而出:“江白洲——”
“江白洲!”她不断地侧头寻找着那个人,却怎么找不到。
她掀开被子,撤掉手背上的针,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发了疯似的喊着他的名字,脑子里一片混乱。
直到房门被猛地推开,熟悉的人一下子冲上来将她给抱住,一声又一声的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没事了。
怎么可能没事?叶暮水的眼泪不由分说的从眼眶滑落,她死死的拽着徐了凡的衣领,一字一顿的问道:“江白洲呢?他怎么样了?”
徐了凡的表情淡了几分,有些冷漠的回答道:“他死了。你不是亲眼看到他中弹到下的吗?”
“不可能……”叶暮水飞快的摇了摇头,“他不可能死!你骗我……”
可这话说到最后,叶暮水自己都觉得不可信。
徐了凡这句话说得没错,她的确亲眼看到江白洲倒了下去,在她的眼前,猛地倒了下去,献血布满了他的后背,无论她怎么尝试着去捂,都捂不住。
叶暮水颓然的坐回床上,怔怔的看着远处摇曳的灯影发呆。
徐了凡坐在她的旁边,陪着,却没再说一个字。
叶暮水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她抬起头,看向面前这张熟悉的脸,突然笑了笑,问道:“徐了凡,你能不能告诉我,当时我差点被人强奸时,你为什么要跑?”
徐了凡浑身一僵,有些诺诺的开口:“你……你想起来了?”
“你瞒着我这么久,就是不想让我想起这件事,对吧?”叶暮水嗤笑看着他,“是因为害怕吗?”
“不是……”徐了凡垂下眼去,突然苦笑一声,道,“那时候我赚了些钱,已经不想再干了,但他们不肯放过我……所以追我到了那里去,我没想过他们会对你动手,可那时候,如果我不逃走,他们会要了我的命……”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害怕。”叶暮水疲惫的闭上双眼,低低的笑了,“我从未想过,我交往了那么久的男朋友会一点也不犹豫的逃走,而救我的,却是一个陌生人。”
叶暮水突然就有些明白自己之前对徐了凡那如影随形的恶心感和厌倦感是从而来了,即便失去了记忆,她的身体却还记得他的背叛与逃离。
怎么可能忘记?
那是来自她最信任的人的背叛,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忘记的。
叶暮水突然觉得疲惫万分,她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走吧。”
“暮水,我……”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侧过头,看向窗外的冷月,闭上了双眼,“我男朋友刚去世了,我连静一静的资格都没有吗?”
“我……”徐了凡咬了咬牙,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叶暮水终于按捺不住发出一声低吼:“滚出去!”
徐了凡没再说话,无声的转过身往外走去,他轻轻的搭上了房门,叶暮水听见动静,过了许久,身体才轻轻的动了动。
她扭过头去一看,房门被阖上,不留一丝缝隙,突然觉得一种难以喘息的难过遍布了全身。
江白洲死了……怎么可能?
祸害遗千年,他这个祸害怎么能死?不是说要害她千年吗?
叶暮水倒在床上,抬起来的手捂住自己的双眼,泪水根本抑制不住的从指缝之间流出来,她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任由泪水不断的落下。
其实在记忆之中,和江白洲最深刻的,反倒是在肯尼亚北部无人区的那一段时间。
那时候,有风吹过,他们什么都不需要想,将一切都放空,彼此的世界只有彼此。
离开了那里,就像是回到了另外一个现实的世界,一切难过与痛苦全都重新席卷而来。
叶暮水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自己都不知道,等她再度清醒过来,已经是第二日的正午。
她坐起身来,呆呆的坐了半晌,才站起身,她听到徐了凡在喊她的声音,楞了一下才抬起头。
徐了凡担心的看着她:“吃点东西好吗?”
叶暮水垂下眼,突然开口道:“你怎么把我救出来的?”
徐了凡没说话,摸了摸她的额头,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道:“你现在的情况很糟糕,我有些担心,我们去看看医生?”
叶暮水固执的继续问道:“为什么你不一起把江白洲的尸体带出来?”
徐了凡脸色微变,像是警告般的低声道:“叶暮水!”
叶暮水低声笑了:“怎么我就偏偏活着?”
她的情绪已经很不对劲了。
一方面是骤然响起来的记忆的冲击,另一方面则是江白洲身亡的残酷事实,叶暮水觉得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仿佛被撕扯成了无数的碎片,她根本喘不过气来。
她不断地做梦,有难过的,有痛苦,的也有和江白洲在一起时愉悦快乐的,甚至梦到自己的母亲,以及连面容都记不太清楚的母亲。
过去岁月种种在脑海之中一一浮现,将她逼得快要疯掉。
就连叶暮水自己都知道,自己这样下去不行,可是她没办法,她根本做不到从这光怪陆离的梦中脱身而出,于是只能任由自己沉沦,不断地沉沦。
“跟我出去走走。”徐了凡说,“你这样待着不行,身体会垮掉,不去看医生,我陪你去散散步,就在岸边。”
叶暮水眼珠子轻轻动了动,抬起头看他一眼,顿了顿之后道:“好。”
徐了凡无声的松了口气,道:“听话,你站起来,我带你出去。”
“嗯。”叶暮水垂下眼,难得听话的站了起来。
徐了凡观察了一下她的情况,确认她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才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的往外走。
从头到尾,叶暮水就像是一个人偶一般,格外的听话,就是几乎不说什么话。
徐了凡领着她去了岸边,岸边一如以往摆着不少的小吃店,叶暮水至今仍然记得她和江白洲有过一次在这里争吵,也是那一次,两人开始熟悉起来。
生活里仿佛到处都是江白洲的影子,挥之不去。
叶暮水靠在栏杆上,看着远处月牙的倒影摇曳,突然低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