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暮水在栏杆旁靠着站了会儿,看到不远处有卖中式烧烤的,似乎是个华人,突然就扭过头去看向徐了凡,喊了他一声:“徐了凡?”
徐了凡有些惊喜地看着她:“怎么了?想要吃点什么吗?”
“嗯……”叶暮水盯着烧烤,咽了口唾沫,“有点饿。”
徐了凡不做他想,叶暮水能跟他说话已经让他兴奋至极了,哪里有心思想那么多,于是松开了握住了她的手,道:“你在这里等我会儿,我现在就去烤。”
叶暮水乖巧的点了点头,徐了凡飞快的往烧烤摊走去,走到一半还扭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叶暮水抿了抿嘴唇,冲着他轻轻的笑了笑。
徐了凡像是松了口气,扭过头去跟老板说了句什么,背对着她,与此同时,叶暮水的眼神微微一闪,她站直了身体,突然迈开步伐往黑暗之中迅速的跑去。
风声急速从耳旁呼啸而过,叶暮水几乎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才把自己身体的力量调动到最高处,飞快的往黑暗之中蹿去。
她听到了徐了凡气急败坏喊她的声音,叶暮水甚至没敢扭头去看一眼,唯恐稍有不注意就被对方给逮个正着。
徐了凡的声音逐渐在耳畔消失了。
叶暮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有多长时间,她的呼吸重得几乎喘不过来,终于,她扭头看了一眼,夜晚的内罗毕空无一人,只有街头扑火的飞蛾在不断地往上窜着。
叶暮水终于停下了脚步。
她知道,自己此刻应该找一个地方躲起来,可天下之大,她突然间觉得自己已无容身之处。
回国么?
不,即便是回国,她也无处可逃。
她不知道徐了凡救自己的原因是什么,但毫无疑问,Albert那群人仍然在打自己藏的那个U盘的主意,U盘似乎成了她如今唯一的依仗。
叶暮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的开始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在街头坐了足足有半个小时之久,叶暮水的脑子终于被冷风吹得清醒了几分,她意识到,或许自己此刻最安全也最便利的办法,就是求助肯尼亚这边的大使馆,联系上叶里等人,有了警察的保护,她会稍微安全一些。
但叶暮水思考再三,为了避免意外,还是决定自己先去将U盘拿到手。
那U盘放在那里,鬼知道到底还在不在,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难保徐了凡会不会猜到什么。
毕竟他太了解她了。
一年多以前,在离开肯尼亚之时,她借口有东西要拿,回了一趟自己的小木屋,将U盘藏在了后院的一棵树下,一年多的时间过去,那棵树已经长势喜人,若是要将U盘取出,恐怕还得伐树。
叶暮水甚至有些怀疑那U盘会不会已经被地下的虫子给咬坏了。
叶暮水如今身无分文,连手机也没有一个,在街头流浪了一整个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叶暮水终于找到了一个所谓的好心人,对方虽然骑的是摩托车,但马力不容小觑,最关键的是,他愿意搭叶暮水一程。
叶暮水同他万般道谢,往小木屋去。
一路上叶暮水换乘了好几个好心人的车,终于在当天晚上风尘仆仆的抵达了目的地,叶暮水很警惕,没有直接让人开到门口,最后的几百米路程她是走过去的。
但不管叶暮水再怎么警惕,仍然被发现了。
当看到站在门口抽烟时的徐了凡时,叶暮水心中猛地一跳,扭头就要跑。
察觉到的徐了凡一个健步蹿出来,一把拽住了叶暮水的手腕往后一扯,将她箍入怀里。
叶暮水疯狂挣扎着:“你他妈放开我!混蛋!”
“你以为我还会给你机会让你逃跑?”徐了凡将手里的烟扔了,脸色难看的看着她,“我就知道以你的性格,重要的东西一定会藏在最危险的地方!”
叶暮水突然就不挣扎了,她脸色微沉的看向徐了凡,一字一顿:“你果然还是为了那个U盘。”
徐了凡一顿。
“那个U盘里到底有什么,值得你们如此大费周章?”叶暮水冷笑一声。
说实在的,虽然U盘从叶暮水的手中过了一手,但她根本没有看过U盘里面的内容,故此也完全不知道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
“暮水,”徐了凡的态度软化,“你的身体现在不太好,我放心不下让你自己离开——你就不能听话一点吗?”
叶暮水笑了:“恐怕不是听话一点,是配合一点吧。”
木屋一直都有清扫,如今看上去还算是干净整洁,叶暮水被徐了凡关进了屋子里,站在窗口看远处徐了凡动作。
他正在换锁,面色沉敛,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歇。
叶暮水觉得可笑,徐了凡是如此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人,她和他交往那么多年,居然都没有发现。
叶暮水疲惫的闭上双眼,往后一坐。
过了十来分钟,换好锁的徐了凡走进来,叶暮水根本不睁眼看他,只当做他这个人不存在。
徐了凡在她跟前站了许久,终于没忍住,开口道:“暮水,你别这样对我,我也是情非得已。”
“是么。”叶暮水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嘴角,“情非得已?好一个情非得已。徐了凡,你知道我现在心里什么想法吗,我就就当自己瞎了眼,居然曾经看上你这么个玩意儿。”
“你——”徐了凡脸色难堪的站起来,“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叶暮水冷眼看着他,不带丝毫情绪的黝黑瞳孔看上去平淡的可怕,“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做,我如果不把U盘的位置告诉你,你就杀了我,是么?其实这倒不失为一个极好的办法,你杀了我,然后你们把这里掘地三尺,反正你已经知道了U盘就在这里,只要努力去找,总有一日会找到的,不是么?”
“我从未这么想过,”徐了凡沉声道,“我为你做的还不够多么?一年多以前,如果不是为了和你结婚,我会想要退出这个组织吗?几天前,如果不是为了保住你的性命,我至于背信弃义的救你离开吗?你知道我现在出去Albert会怎么对我吗——他会杀了我。”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你的投诚,拿出U盘,我们的性命都可以保住。”
“真是好深明大义啊。”叶暮水觉得对方这幅自己反倒是好人的面容格外的可笑,她站起身,往里走去,“不管你怎么说,不管你是死是活,想从我的嘴里撬出U盘的下落,我只有三个字给你。”
“不可能。”
徐了凡和叶暮水互相牵制,一同憋屈在这小小的一方庭院之中,彼此都觉得彼此快被憋死了。
他们仿佛进入了一个僵局,谁也不能更往前一步。
叶暮水傍晚的时候常常坐在门槛上抽烟,最开始徐了凡还管她,说她几句,久而久之也不开口说了。
她发呆时,常常想起来江白洲。
她挺想问问江白洲的,如果当初被施以暴行的人不是她叶暮水,和他共同度过那段难忘又艰辛的岁月的人不是她叶暮水,而是另外一个女人,那么一年多以后,他会不会也像他们重逢时一样,挑眉笑着说:“我要追你。”
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因为能够给出回答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每每想到这里,叶暮水就觉浑身一阵酸软发疼,眼泪却已经掉不下来了,悲伤到极致,反而丧失了难过的本能。
烟头有时候从头燃到烟屁股,她都没有吸一口,与其说是享受尼古丁的味道,倒不如说是放任自己在这种味道之中尽情的思念江白洲。
其实江白洲真的不常抽烟,和他在一起之后,江白洲开始管着她,于是她也不怎么抽了。
将烟头熄了,叶暮水站起身来,这才发现徐了凡已经在自己的身后看了许久。
她眯了眯眼,视线径直掠过他,要与他擦身而过。
徐了凡却突然开口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叶暮水步伐一顿。
“我能争取到的时间,不过短短几日而已——再不出三日,Albert的人肯定会找过来,到那个时候,我也无能为力。”徐了凡苦笑一声,“不仅无能为力,甚至连我自己的命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
叶暮水嗤笑一声:“现在是不是很后悔把我救了出来?”
“徐了凡,我也很后悔曾经和你认识。”
她将烟头往地上一扔,用脚底狠狠的碾上去,一遍又一遍,声音带着寒意开口道:“你让我觉得恶心。”
回到小木屋的第七天傍晚,天际的晚霞刚刚染透整片天空,地平线甚至还没来得及和天际融为一体,狂风突然大作,吹散了如此绚烂的色彩。
叶暮水靠在树上遥遥望着这一片荒芜无垠的黄土地,脑子一点一点的迟钝下去。
院子里的门突然被撞开了,徐了凡脸色极度难看的冲了进来,拽着她的手腕就要往外走,叶暮水倒也挺配合,甚至都没问一句。
徐了凡边拽着她走边解释道:“含烟找过来了,我们赶紧离开。”
门外停了一辆吉普车,徐了凡拉开副驾驶的门将她塞进去,叶暮水甚至还没来得及扣上安全带,徐了凡就一脚轰下了油门,朝不远处的公路驶去。
两人刚一进入正道,叶暮水就从后视镜里看到不远处有三四两车跟了上来,天窗被大打开来,含烟从天窗里支出来一个脑袋,脸色阴沉。
她的手里举着一把枪,指着两人的吉普车位置,“砰”的就是一枪。
那子弹没能穿透厚厚的铁板,但车身却被打得猛地一晃,这滋味实在不太好受。
徐了凡猛地踩下了油门,飙到了一种极致的速度,声音在风声之中格外模糊:“坐好!”
叶暮水握住一旁的扶手,往后看了一眼,发现含烟居然直接从天窗翻了出来,坐在了车身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