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莫将军？”
“是莫将军！”
“慕茗怎么来了？”
最后一刻，莫慕茗带领西昌国士兵，神兵天降，分海劈流，把所有活死人斩于剑下。
而黎雯仅在半个时辰内，炼制出了解药。在遭受巨大的痛伤后，蛮族这块地终于尘埃落定。
然而没有人对逃过一劫感到庆幸，就在方才，他们亲手杀了太多自己的骨肉同胞。
空气里是浓浓的烧焦味， 莫渊圭闭上眼睛，又睁开，道：“黎世子，楚姑娘，这药是真的能解了毒吗？”
黎雯道：“镇北军中的毒并不深，足够解毒了。”
“多谢。”莫渊圭四处望着倒在地上死去的同胞，接着对仅存的副将道：“死去的兄弟把身体带回去給他们的家人，受伤的尽快疗伤。还有……就这样吧，去办吧。”
副将领命退去。
西昌国的大将来和莫渊圭打了声招呼，随口寒暄了两句，那大将就命人去帮忙安置镇北军了。
等死的死，伤的伤人都妥帖安置后，空气里烧焦的烤肉味依旧刺鼻，他们这才有了说话的机会。
“多谢将军的救命之恩，此等大恩，镇北营和我莫渊圭都永世不忘，势必相报。”
西昌国将军客气回道：“莫帅不必客气，这也是为了我们两国的共同利益。”
“不知小儿是怎么遇见将军的？”
“小莫将军与我是在察哈泊外遇见的。当时我们也正要赶来见莫帅，偶然碰见在察哈泊周围寻找什么的莫慕茗。”
“慕茗，你去察哈泊干什么？你不是在燕离关安心养病吗？”
莫慕茗此时白净的脸染了一点焦黑，发丝散散掉下来，一副久于奔命的样子：“我只是不放心，出来看看，为了早点赶来，选了察哈泊这条路，没想到就看见俪丝鬼鬼祟祟的在那。所以就把她抓来了，正巧遇见西昌将军，请他们带兵过来支援。”
莫慕茗说着，俪丝被西昌国士兵五花大绑地推到众人面前。
“……”
这算什么？苦苦寻不到的人就这么轻易被随便出趟门的莫慕茗給捉住了，还这么及时地过来救命？虽然这样真的很好，但是上天对莫慕茗的偏爱有点道理好吗？
这是个无解之谜，放在一边吧。
俪丝此时穿的衣服不再是袒胸露背了，虽然残破，一条白纱把自己的身体包裹地严严实实，一点肌肤都没漏出来，她卷曲的头发浓密乌黑，眼窝深邃，眼角眉梢全是风情万种。然而此时她的眼睛里，再也不是平时赤｜裸的勾｜引，她没等莫渊圭问话，先问道：“我大王在哪？”
莫渊圭平静地回她：“达穆尔昨日已经死了，自杀于牢中。”
俪丝眼角惯有的风情瞬间消失了，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里除了惊恐不剩其他：“不会的，你骗我，我大王怎么会自杀？你们又怎么允许他自杀？他是我蛮族第一勇士，自杀是被神明抛弃的，他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做？”
“也许你大王是为了让你继续被你们所谓的神明眷顾，才会自杀的吧。”凌旋开口，慢慢道，“你们蛮族，除了自杀会被神明所抛弃，残杀手足同样要下地狱，他为了让你能安心活着，才用兰萤草，用自己的命，换你的命吧。”
俪丝一下子被抽空了力气，瘫坐在地上。凌旋没理会她的反应，接着道：“当初你和西兰国鬼面大祭司做交易时，达穆尔已经察觉到了你为了蛮族所谓的种族延续，残杀了许多人，这些人里，除了老弱病残，还有平时你暗地里排挤的人。可是他什么都没说，而是为你做的默默摆平一切，还铺好前路。对了，他其实早就知道他身边的俪丝，有时候不是那个真正的俪丝，所以他趁你不在的时候，和鬼面大祭司做交易，他一直在服用兰萤草，改造自己的身体，偷偷给你服用自己的血，所以毒性留在了他的身体里，而你用了这么久的兰萤草却没像沐丝那样被反噬，就是这个原因，而不是你天资聪颖和所谓的神明眷顾。”
俪丝回想起每次他们缠绵时，达穆尔总在事后逼她饮自己的血，当时他说什么，说为了让他们血肉相融，从此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你的命被保佑，所以我杀不了你。从此，你和你的神明为伴，永世长存，永世孤独。”
“哈哈哈——”俪丝突然疯了一样大笑起来，她依旧瘫坐在地上，笑声撕心裂肺，西昌国士兵已经握好了手里的刀。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算永世孤独，也比不了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被神诅咒，万人唾弃。你注定，满手鲜血，众叛亲离，不得救赎！啊——”她话音还未落，被周允辞一刀割了舌头。
鲜血从她嘴角不断喷涌，那短促的一声后，她再也发不了声音，可是嘴角的笑不断，画在脸上，再也不会抹去。
凌旋脸色苍白，双手止不住的抖，周允辞不顾众人眼神，抱住她，不断在她耳边落下亲吻，安慰道：“不要怕，我在这，我在这，我一直在这里。”
众人不明就里，只有楚尔下意识握紧了褚夜阑的手，而无人看到，莫弱水的脸一瞬间血色尽失，那诅咒，似乎也是对准了他。
长公主率先发话：“把她带下去。你们都先去休息吧，四殿下与楚姑娘会照顾南越公主的。”
众人离去后，莫慕茗却留了下来，凌旋苍白的脸色没有恢复，一直在周允辞怀里瑟瑟发抖。周允辞打横抱起凌旋，对莫慕茗道：“先让她平静下来，她很需要你。”他又转过头对楚尔道：“楚尔，快。”
可是此时凌旋却说话了，声音沙哑：“我没事，不要大惊小怪，慕茗，你去看看小弱好吗？他受伤了，很需要你。允辞在我身边，我没事。”
莫慕茗轻轻道：“好。”
等莫慕茗走后，她竟然挣开周允辞的怀抱，看向他，眼神游离：“我真的没事，允辞你也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今夜镇北营很需要你，你也走好吗？楚尔会陪我”
“嗯，那你好好休息。明早我再来看你。”而周允辞也答应了。
凌旋在只剩她们两人时，望着天上的圆月，对楚尔道：“陪我走走吧，来之前就看到这个阵营后有一条小河，还开了许多花，很像我们小时候在金陵皇宫后玩耍时的那条河。”
这是大漠，哪来多余的河长成江南的潺潺溪流给她“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可在思乡人的面前，这点细枝末节就不要斤斤计较了，哪怕她把那条河说成滚滚长河呢。
等两人漫步河边时，凌旋问道：“楚尔，你和褚夜阑已经订终身了吗？”
“嗯。”楚尔轻声回答。
“那你，还要回南越吗？你的老师还在等你。”
“夜阑对我说，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要回南越，他会跟我一起回去的，可我怎么会舍得他为了我流落异乡呢？旋儿，你还记得吗，我们来北燕的时候，曾说只要找到你弟弟，就绝不插手北燕之事，可现在，不管是刻意还是无意，我们怎么会陷得这么深？”
凌旋踢着脚下的石子，一直低着头走着：“因为皇兄根本不允许我们在北燕毫不作为，棋局已经铺开了，第一颗棋子就该落下了。”
凌旋把眼角的泪抹去，在心里想：我曾经发过誓，要护你一世安稳的。
“就要开始了吗？”
“不能再拖了，北疆这场战已经结束，这场局就开始了。楚尔，你还可以的，退出。”
“就剩下你一个人吗？你从来北燕，就想把我排除在计划外，现在，还要这么做吗？”
那颗石子被凌旋踢到了河里，她就没在低头，抬头和楚尔一样，望着那轮圆月：“我生是南越的人，死是南越的魂，不为南越耗尽最后一滴血，连死的权利都没有。这就是我一开始存活的原因。”
“你想这样活着吗？”
我不想，我不想有一天众叛亲离，不得救赎。凌旋在心里想。然而那誓言已经深深烙在她的灵魂深处，她怎么可能逃脱？况且她从来甘之如饴……在遇见周允辞之前。
“也许我没有办法再过这样的生活，可是楚尔你还可以，至少我们总有人要幸福吧。”
“用你的痛苦换取我的幸福？”
“是啊，是这样没错，所以你才更应该好好幸福。”
“旋儿，至少我……不会背叛你。”
“嗯，我相信的！只有你是最好的，好的我都不舍得把你给褚夜阑那根木头了！”
莫弱水咬着绷带的一端，给自己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包扎，还没包扎一半，就烦躁的把绷带扔到一边，就快好了，还装什么模做什么样。
被神诅咒，万人唾弃，满手鲜血，众叛亲离，不得救赎。莫弱水嗤笑一声，这诅咒也太不稀奇了吧，他可是从小听到大耳朵都起茧子了。怎么现在就换了人呢，真不适应，是那俪丝眼神不好看错人了吧？
“不好好包扎伤口，笑什么？”
小注：有人还记得“弱水三千莫之能胜那章开头小弱冷酷地说‘另一条路，他们敢走吗？’”这句话吗，那条路就是今天莫慕茗神兵天降的走过的察哈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