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念九去训练,是吃撑了过去的,六月一下子就发现了,歪着头,用她那双清透的眼睛看着时念九,软糯的声音发出:“不对。”
今天的时念九不对。
时念九坐在墙边的椅子上,摸了摸六月的脑袋,刚刚运动了一下,不要说六月这种资深的打手,就连他觉得浑身不对劲,他放软了声音,“休息一下,等等再开始。”
六月有些迟疑,把可爱的头就从左边又歪到了右边:“可是……”
可是卫禊说要训练满三个小时的。
看出六月的迟疑,时念九当机立断,一合掌,“拜托了,小公主,下次给你买好吃的。”
六月无动于衷。
“嗯,糖?”
“好看的衣服?”
“贴纸?”
“玩偶?”
“星星?”
“星星!”
没想到时念九随口一诌的东西居然得到热烈的反响,他笑了两声,六月的爱好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回去给六月用纸折两个星星好了。
等今天的训练结束已经很晚了,时念九赶回学校,走进宿舍,其他两个舍友还没回来,顾白立开着门,趴在床上,像条死鱼一样,周围散播了一种格外的阴沉气氛。
他想也不想就抄起顾白立桌上的一个衣架随手扔了上去,“装什么呢?”他爬上梯子,在他身上猛拍了一下,“赶紧给我起来得意啊!”
说起之前,时念九和他们说再见了以后,已经走出很远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回头看了一眼,这不看不打紧,一看他真替顾白立笑出声,只见小个子的容安踮起了脚尖,凑向了顾白立。
时念九赶紧不好意思地又把头转了过去,接下来不用看也知道是好事情了,结果他一回来,顾白立居然趴着给他装死,他要是没看到肯定被骗了。
等到他绞尽脑汁安慰他的时候,这家伙肯定鲤鱼打挺,一边捧着肚子一边嘲笑他上当了,接着胡乱地给他喂狗粮。
顾白立把头埋在枕头里,说话让人听不真切,“我得意个屁!”
这让时念九觉得有些不对劲,三年的室友,他很了解他,一拆穿肯定就放弃了,一屁股坐上他的床,“怎么了?我看到容安亲你了呀!”
“你看错了。”他极快地回答,似乎不想再理时念九。
时念九被呛了回去,他瘪了瘪嘴,决定还是暂时让他自己静一静,所以下去的时候也悄咪咪的,打算今晚早点睡觉,他先是浑身疼呢!
他一双脚刚落到地方,站稳,顾白立突然坐起来,发了不小的动静,床板发出抗议。
时念九缓缓探头,往上看去。
顾白立的头发乱糟糟的,脸更是因为蒙在枕头上而泛红,他先是放空望着前方,然后低头和时念九的视线交错在一起,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力地靠向后面的墙壁:“我追了她一年,她大一我就喜欢她了,你知道她今天和我说什么吗?”
时念九摇摇头,“不知道。”
顾白立笑了一下,自嘲的笑声格外惨淡。他像是气极了,又发出几声冷笑,拳头咚咚地砸在床板上。
时念九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让他自己冷静下来,等上头没动静了,他才试探着说:“失恋了?”
上头发出一个闷闷的鼻音,“嗯。”
“她怎么说?”
“她能怎么说!”顾白立烦躁。
时念九无奈地笑了一下,什么叫能怎么说,看来顾白立是不太想提这件事情,“要不陪你出去喝一杯?”
“喝个屁,你能喝几杯啊!”顾白立不屑地说道,“关灯关灯,睡觉了。”
时念九没搭话,翻了一个白眼,不高兴就不高兴呗,凶他干嘛?有本事把容安叫出来问个清楚呀!
他关了灯,收拾收拾就上床了。想来想去,还是拿出手机,滑开了容安的微信,还是问问发生了什么吧,他很少见顾白立这么消沉,看来今天是被伤透了心。
唉,他本来不应该管这件事情的。
容安很快就回了微信,发了三行字,还挺长的,没有回答时念九的问题,只是问顾白立现在怎么样,看样子还挺关心他的。
时念九便把顾白立往惨了的说,又问他们今天分开的时候说了什么。
容安一直在打太极,到后面干脆不回了,时念九出什么也没问出来,活生生被吊在半截,也烦躁了起来,手机一扔,安安分分地睡觉了。
第二天时念九去食堂吃早餐,正好看见了容安也在排队,顾白立明明也看见,愣是站着,就看着她,没去打招呼,坐下来以后默默吃饭,表面来看好像没什么,但是沉默了很多。
时念九叹了口气,这是干嘛呀,弄成这样,一次不行追两次呗。不过他没追过女生,好像也没什么发言权,他用勺子舀了舀粥,桌下的脚精准地踢向顾白立,哪怕他们坐在斜对角,这得益于一段时间以来时念九连续不间断的练习了。
顾白立吃痛叫了一声,杀人的眼刀子飞过来,摸着自己的腿骂道:“你干嘛!”
时念九淡定自如地埋头喝粥:“容安过来了。”
这两个字是最能挑起他神经的,顾白立本能地搜寻她的身影,结果容安走过他们这一桌,眼不斜视地走了过去,一个人坐到了角落。
顾白立立刻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低下头,看样子早饭也没胃口吃了,但是嘴上依旧不依不饶,“管她干嘛,我已经不喜欢她了。”
时念九没搭话。
晚上买了折星星的纸回来,不是他偷懒,现在这种长条的纸真不好找,他拿出去一条闪亮亮的纸,才折了几下,纸就变得皱巴巴的了,星星的感觉一点没出来。
他挠着头,“哎,顾白立,你会不会折星星?”
顾白立警戒地看着他,“干嘛?我告诉你,别坐多余的事情啊!”
时念九露出嫌弃的表情,“得了吧,我吃饱了撑着,管你和容安,你又不是我儿子。”
一个枕头从床上丢下来,没砸中,时念九捡起来给扔了回去,不把折星星的期望寄托在顾白立身上了,网上搜了个教程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没有折完,他攒了一些放进小盒子里,连同捏不起来的扁平星星也放了进去,这个东西他是一点没有兴趣,草草了事交了差。收到星星的六月也没有听到“星星”两字时的兴奋,打开盒子,关上,放在了一边,就此不提。
顾白立和容安两看相厌的日子过了几天,时念九虽然两头跑,天天脚不沾地,却也细心观察着顾白立。
顾白立忍了几天话想对容安说,就阴沉几天,连其他两个不知情的室友也私下向时念九询问,被他胡扯带了过去。
这两个室友喜欢出去玩,顾白立追容安的事情也没往外说,因此他们虽然懵懵懂懂知道一些,却不能笃定地说就是因为容安。
顾白立差不多坚持三四天,正吃饭的时候,他盯着手机,突然问时念九,“你觉得我要不要去找她?”
时念九把饭咽下去,点了点头。
顾白立的手指焦灼地在屏幕上划来划去,连连啧声又是叹气,手机火大地拍在桌上,揪着自己的头发。
时念九搞不懂他这么纠结干嘛,“想找就找啊!”
顾白立又神经质地拿起手机,盯着屏幕,他的晚饭基本没动两口。
时念九觉得自己也傻,陪着他在这里纠结,几口吃完饭,端起了餐盘,“先走了啊!”他还要去【在水方】呢。
这天他留宿在了【在水方】,这边给他收拾了一个房间,就是为了太晚没车没地铁的情况,左右明天没有早课,他就心安理得得过夜了。同时也知道了,六月就住在了离这儿不远的公寓里,至于为什么非让有自闭的六月独自在外居住,说是另一种治疗方式。
时念九不太赞同,但看六月一个人回去也习以为常便不多话。
第二天他直接去了教室,顾白立坐在中间他一眼就看见了,说是春风满面,嘴角好像钉在上面下不来一样,一看见时念九就开始露出大白牙笑,笑得他浑身不自在,他坐到顾白立身边,把书包塞进抽屉里:“你吃错药了?”
顾白立好不容易憋住笑,拉着时念九,两个人头压得低低,下巴靠在课桌上,他小声地说:“我决定了!”
时念九一眼就看出他要开始故弄玄虚,一把推开他,拿出课本正襟危坐,抢在他前面说道,“决定重新开始追容安是吧?”
那边突然哑了声,听见他的拳头无力地捶在桌上,半晌才开口,“你这样真没意思。”
时念九摊开书本开始自习,斜眼看见顾白立正趴在桌上抠手指,一双眼睛正在发呆,可能是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抬眸,正和时念九对视,又开始傻傻的笑,“我和你说,这节课她和我们一起上。”
那他岂不是天天可以看到她,再也不用像个变态那样从女生宿舍楼下一遍遍不小心路过了。
时念九心中了然,怪不得他来得这么早。
容安几乎是踩点来得教室,头发披着,穿了一件衬衫,下面配了条短裙,后面的位置已经坐满了,她像是习惯了如此,朝后看也不看,直接坐到了第二排。一排全部空着,她一个人坐在面前相当扎眼,加上气质又好,长得漂亮,一下子就听见很多男生在议论她,在这个全是雄性动物的学校,一个长相姣好的女性简直稀罕得就和熊猫一样。
顾白立自然是自豪又心慌,“容安要是没那么好看就好了。”他撑着头,望着第二排女孩子的背影,像欣赏一幅画一样专注。
时念九露出辣眼睛的表情,往旁边挪了挪:“你怎么那么变态,走开,离我远点!”
“嘿嘿,大家都是男人装什么,你肯定也这样偷偷看过六月。”
时念九翻了个白眼,兄弟你这还叫偷偷?就差哈喇子流下来了,“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变态。”
“你敢说没有?”
“没有!”
“纯友谊?可能么?”
“都说了我对她没意思。”
顾白立凑过来就搂住他的腰,“装啥呢?”
“你好变态啊!别碰我!”
这种大课也不是特别难学,时念九喜欢一边听课一边做干点别的事情,一节课上完,学生组织的事情他已经搞定了,心里一下子轻松了很多。
“上厕所去啊?”
时念九把做好的东西发出去,笑骂道,“你小学生啊!”
“赶紧的。”
大大咧咧的男孩儿走到快门口的时候,就和换了一张皮一样,忽然羞涩起来,端起笑容,“早啊,容安。”
容安点点头,挂起一个浅浅得像百合一样的微笑:“早。”
时念九一巴掌拍向顾白立,小声地学着他的样子,“早啊,容安。”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你好恶心啊。”
“哪里恶心啦!”
顾白立不甘心地反驳,“对了,你下午有事么?没事去打球啊。”
“好啊。”时念九一口应下。
另外一节课上完,就到了吃完饭的时间,吃过饭,书包也不放就直接去球场了,到球场的时候,约好的人已经到了。
打了一会儿大家都觉得不对劲了,实际上时念九也暗道不好,当第一个人开了头,他就知道大家都看出端倪来了,“时念九,你暑假偷偷去健身了是不是?”说着就摸了上来,“我的天!”
他发出一声惊叹,眼睛瞪得很大,嘴巴也夸张得长得o形,捏着时念九的手臂,对着大家说:“肌肉!”
时念九苦笑一声,顾白立心思活络,把球砸过去骂道:“人家天天攀岩呢!你能比么?”
那同学接住球反驳,“那也夸张了吧,他去年不是这样的。和我的差不多吧!”他把袖子撩起来,给大家展示了肌肉,周围的伙伴纷纷起哄,表示辣眼睛。
时念九顺着顾白立给的台阶下,“去年去的少,今年一直往外跑。”
那同学没被轻易忽悠住,一手夹着球一手摸着下巴,“今年太阳这么大,你没黑多少啊?”他蹙着眉,眼镜下的眼睛眯着,小小的眼睛有大大的疑惑。
时念九咳了一声,把球拿回来,太阳已经明晃晃地挂在头顶,这个角度,他们一投篮就正对着,他转移话题,朝另一侧的球场走去,“太亮了,换个地方吧!”
眼看着大家还要纠结这个问题,顾白立急急地又把话头往别处引,“快点拿包,拿手机,别人要过来了。”
而事实另外一队拿球的人差不多在百米开外。
顾白立一顿操作猛如虎,忽悠住了众人,时念九则是远远的跑开,待在另一半的篮板下投篮,眼观鼻鼻观心。
还好男生总体算总神经大条,东西刚一搬过来,放好,小跑着到场地,顾白立和时念九就带头急急地投入到打球中,大家便早已将事情抛之脑后了。
“嗡嗡。”
“谁的手机啊?”
“管他谁的手机。”顾白立答了一句。
时念九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有其他耳朵尖的同学,听了出来,“是你的吧?”
“我的?”顾白立摸了一把汗,突然想到什么,急急地从口袋里掏了出来,结果发现来电不是他希望的那位,表情顿时垮了下去,但好歹还是接了起来,“喂?”
“找时念九?”他看向时念九。
时念九指着自己,用口型做到,“找我的?”
顾白立点点头,电话还在继续,“嗯,对,他在边上。”
“行,那我告诉他。”
顾白立挂了电话,对时念九说:“你们部门那个,叫,什么来着,说今天的东西有问题,他们弄不来,马上就要交了。”
“我写这么清楚了还弄不来了?”时念九有点诧异。
顾白立嘲笑道,“就你那个语文水平,还怪别人。你手机没在身边么?还打到我这里来。”
当时时念九运球换的场地,自然是没有拿的,他拍了拍手,“嗯,那我先走了。”
“行,赶紧去吧,听他们说好像要火烧屁股了。”
缺了一个人也没多大事,大家挥着手和他说再见,眼睛全部黏在篮球上,每一个人好好和他说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