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收拾了两天终于收拾好了,为此准备搬离婴儿房的时念九大大松了一口气。并不是说住在为了孩子准备的房有多么得不尽人意,而是隔壁的孩子太过哭闹,通常会整整哭一个小时,撕心裂肺,他也总算知道为什么时念一夫妇为何要选这样一间偏僻的屋子了。
哭声过于惨烈,让时念九转辗反侧,决定去看看,他有见自己的大学老师带过孩子,也许能给点建议,抱着这样的心态,他敲响了房门,开门的是念一,水水正在哄孩子她说话声音过于细柔,被孩子的哭声盖了过去。时念一见是他,露出一个苦笑,看来这位游刃有余的大哥,还得在自己孩子面前败下阵来。
再说之前的见面大会,也把他折腾得够呛。
时念一有提醒过他,明天一早喝点浓茶,清醒一点,第二天他来隔壁找他,还特地带了一杯子浓茶,苦得他差点哭出来,瞬间把睡意驱赶得一干二净,结果和家里的长辈见了个面,还是晕头转向的。
红包收了一沓,都拿不下了,却没搞清楚都是谁给的。
带他一个个见人的并不是时平平,她早在外面说自己也分不清楚一大家子人,所以是让他外婆领着的。
时念九和外公外婆见过几面,算是认识。只是每次两位老人家都会匆匆忙忙地离开,说家里还有很多事。
那时他还不信,现在这么看来,这家事儿还真不小。
“谢谢外婆。”他深深朝外婆鞠了依躬,虽然,时芙芙的年纪不小了,但是她没有一般老人的疲态,一看便是个保养得极好的富太太,今日她脸上的笑意没有淡下去过,此刻拍了拍时念九的手,给了两份红包,坐在一边的时念九外公,冲他点了点头,甚是满意他长期在外独居的孙子。
好不容易见过所有长辈,坐在主位的男人招来了时念一,“同辈们都在隔壁,你领小九去吧。”
他是时家的当家人,时平平的叔叔。时平平的话语权也很高,一般被叫成小当家的。时念九一听这个称呼就出戏得很,但是最先这么叫的是爷爷奶奶这一辈,没看过什么动画片,也不知道《中华小当家》是个什么玩意,时平平只好默默接受了这个叫法,久了大家也就习惯了。
时念一推开门时,大家正坐在位子上聊天,气氛很轻松,不像长辈的三堂会审般严肃,有个人站在中间,正和大家说笑转过身看见时念九,立马快步走过来,欣喜地说:“可算回来了。”接着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红包,交到时念九手里,大方地介绍自己,“我是信字辈的信二。”
他收下红包,叫了人,“二哥。”
“嗯。”他拍了拍时念九的肩膀,看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满意,完全是前辈对小辈的欣赏,他对念一说了句,辛苦了,才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偏厅没有主位,大家只是坐在一起,念字辈的和信字辈的也没有分开,只管挑自己喜欢的位置坐下来。
时念一领着他一个个认人,不过不得说,老祖宗发明的编号取名法真的很好用,至少他还能记得几个人的名字,到了女孩子这儿,除了大嫂时水水,他竟是一个没有记住。
同辈的除了实在抽不开身的几乎都来了,还有就是信字辈的大哥不在,两年前车祸去世了。
认识完比时念九年长的人之后,就轮到比他小的了,十几岁的孩子并不会用眼巴巴的神情瞅着他,但是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儿使劲用那种眼神看着他,看得他不知所措。
“这是十弟,今年准备高考了。”
“九哥好。”
“你好。”时念九话音刚落,手里就被塞了个红包,而时念一一脸仿佛什么都没做的样子。
他把红包递出去,时念十说了几句感谢的话,然后不好意思地说还有很多作业一定得去写完,便告辞了。
在座最小的一位是信字辈的小姑娘,只有五岁,收了红包以后就直接抱着时念九的脖子,挂在了他的脖子上,她哥哥排第五,笑骂道:“亲哥哥也不要了。”
孩子小大人模样地回了一句,“有奶就是娘!”奶声奶气的话语把大家都逗乐了。
时念九抱着小姑娘也跟着大家哈哈地笑,但他心里其实有点笑不出来。
向来孤身一人的他,突然多出二十多个兄弟,他有些恍惚也有点迷茫。若是大家对他的到来不痛不痒,或许他也不会紧张,可是所有人都盯着他,有欢迎也有敌视,不光是信字辈,就连念字辈中也有几个,扫过来的眼神让人感到不悦。
他实际想走,但没有类似需要高考的理由,或者大嫂要带孩子这样的急事,只好硬着头皮留下来。再说小姑娘一个劲地和他说话,一会儿指挥他跑到这个哥哥身边,一会儿又要他跑到那个哥哥身边,他要是说拒绝,总觉得不太好。
大家终于热热闹闹地吃完午饭后散了场。
时念九跨出门槛深深叹了一口气,时念七撞着他的肩膀走过来,眼底全是笑意,“怎么样,吃得消么?”
“咳咳!”
不用转头,只听这咳嗽就知道,后面来的人是时念一了。
时念七和他话多也在情理之中,众所周知,并不是所有家庭都是兄友弟恭,况且还是这么大一个家族,很难不产生矛盾,他性格跳脱,有时会得罪人,他也懒得装出一副乖乖的样子,久而久之就和大家疏远了,只和大哥玩得好。俗话说三岁一代沟,比他大一点的念八出国了,再往上年龄就差得大了,往下走,时念九刚回来,念十准备高考,也没工夫理他。
这两个原因,让他在家里都找不到人说话。
时念九坐在床上,想起前两天的见面礼,忍不住头疼地捂住额头。
偌大的家族,让他没有回归感,好像只是来别人家里做客的人而已,他偶尔趴在走廊上,看着院子里的风景,不知道该干什么。时念一有问过他想学些什么,要是关于除灵的东西,他想他还有些资格,但是时念九回绝了。
时念一没有勉强,只是说想学就来找他。他不知道时念九不想学的原因在于,其实他根本不想回到这个家族,也不打算在这里长留。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真心欢迎他的人。
外公外婆这次看到他回来真的很开心,这其中也许还因为英年早逝的时山山,“你看小九,长得真像山山。”
纠结了一会儿,他决定去找时平平,和她说一声,就尽早就回去吧,回武汉,回【在水方】,回到真正属于他和需要他的地方。
时平平不在房间,他等了十分钟没有人回来,发短信打电话,居然都没回复,他叹了口气,走到了东面,听见里面孩子的笑声,敲响了门,“我是时念九。”
“来了。”时水水高声说。
孩子放在卧室,不知道在干什么,笑得很开心,时水水向来对他很关照,“怎么了?有事?你大哥出去了,和我说也行。”
他回答,“我找平姨,去过房间了,不在。”
她轻掩着嘴,“哦,小当家的,可能在忙吧!”她进屋子把孩子抱着,“跟我来吧。”
穿过走廊,时念九见她要敲门,上前一步代劳,时水水冲她温婉地点了点头,报以一笑。这间屋子住的是念七,他开门就立刻把孩子接了过来,“怎么了?有事啊?”
“嗯,带小九去找平姨。”时水水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孩子,“你帮忙看看孩子。”
“知道了。”他爽快地应下。
这个点,时平平一般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处理事务。老宅虽然规格整齐,建筑对称,但是胜在地广屋多,新来的人难免会迷路。办公室一般钻在老宅的中央,既不靠前,也不靠后,叫人难找。
她的这间办公室正好在角落上,院子中的银杏生出枝丫,落了几片黄叶子在地上。
门锁着,时平平不知去处,时念九微微皱起眉,余光瞥见时水水愁容满面,赶忙宽慰道:“我没急事。”
她摇摇头,很过意不去,“说好带你找到的。”两弯细柳眉蹙起来,“我想想。”
时念九点点头,再一次重复,“不着急。”
她合手一拍,“去你大哥那里看看吧。”
结果时念一在成堆的文件中投来疑惑的眼神,“平姨?我今天没见着她,你有什么事?我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时念九连忙摇头。对方也不追问,只是从一串钥匙中取下一把,“这个点,她应该也快回来了,若是有急事,就做她办公室等吧!”
“可以么?”他有点不太敢接钥匙。
“你是郁垒。”他小声地说,暗示着,“当然可以,你值得我信任。”
时念九捏着钥匙离开,时水水则是留在房间里和丈夫多腻歪了一会儿。
时平平的办公室并不是很干净,东西摆放得不整齐,甚至还有点乱,他早知道自己姨是这样的性格,默默叹了一口气,坐在迎客的沙发上。
只听见墙上挂着的时钟滴答滴答地响动,秒针任劳任怨地转动。
书架上的书塞得满满当当的,但是并不没有严格地排列顺序,看来只是随心所欲顺手一排,也不知道她平时都在处理什么。
时念九好奇地伸长脖子看向她的办公桌,一份关于因果簿残页的文件,看来虽然放弃了争夺它的机会,却还是时时刻刻关注着。他双手背在身后,弯着腰歪着头。
跳过一些不认识的专业名字,两份薄薄的档案正交叉地放在正中间,看来她应当是正在处理这些东西。
因为上面的字有点小,所以他下意识地跳了过去,如今定睛一看,竟叫他吃了一惊。
一个非常熟悉的名字印在棕黄色的牛皮袋上。
卫禊……
他歪着头,确认了名字,又仔细看了看档案的标题,确定没有看错。
姨查他的DNA做什么?
下面压着另一份文档……竟然是奥米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