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先生热情地说下次一定要再来玩,卫禊完全不见刚刚来时的样子,似乎又变成了一个社恐,沉默地站在旁边,不说一句话,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知道又在为哪件事而苦恼。
回去依旧是时念九坐在驾驶座,他现在已经完全确定了卫禊不会开车。他比来时要更沉默,只是盯着手里的钥匙发呆,怔怔地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是哪里的钥匙?”时念九问。
卫禊只是用指腹摩挲着钥匙。
他叹了口气,换了个问法,“是要去取什么东西?”
但是他们相顾无言一路,回到了【在水方】,刚做电梯到顶楼,门一开,一个高速飞行的东西就冲了过来,直冲着他的胸口撞过来,他只觉得胸口一阵钻心的疼,疼得他咬着牙齿弯下腰,眼前是一地的鸟毛,有个毛茸茸的东西瑟瑟发抖地钻在他的背后。
肥遗用自己的爪子牢牢勾住了时念九的衣服,青年较高的体温安抚了它瑟瑟发抖的双翅,但是尖利的鸟爪却抓破了他的衣服,弄得他痛苦不堪。
乌黑的鸟眼往上一瞥,正见卫禊那双古井无波毫无感情地盯着它,吓得飞鸟乱扑,真叫一阵鸡飞狗跳。
一时间只听见肥遗连连撞在电梯金属板上的声音,时念九“呸”了一声,把掉进嘴里的鸟毛吐了出来,弯腰把正在他腿间蹦跶来蹦跶去地肥遗一把抓起,他只觉得自己额头上的青筋好像要绷断了一般,忍着怒意和背上的疼痛,问,“你在搞什么鬼?”
他拎起瑟瑟发抖的肥遗,从他细瘦的两条腿只见望出去,看见周修能拿着自己的手术刀磨刀霍霍,他控制不住地内心颤抖了一下,默默地把肥遗藏到了自己身后。
虽然这只胖鸟着实讨厌,但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周医生给解刨了。
电梯门正要关上。
时念九丢下肥遗,冲到门边,拼命摁住开门的键,卫禊手一动,桃条出现在手中,卡住了电梯门。
两分钟,小纳提着一个乐器盒来到大厅,一边走出电梯一边抱怨着,“今天的电梯好慢啊,我等了很久。”不过他很快便不说话了,原因应该是一脸阴沉地看着满地鸟毛的夏杭吧?他一句话也不说,真是冷冷地看着抱着肥遗的老亓和周修能,眼里是仿佛火山喷发的怒意。
时念九在夹在这诡异的气氛中,觉得坐如针毡,难以呼吸。
夏杭人挺温柔的,就是一旦涉及到【在水方】的公共财产就不怎么好说话了。
小纳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把乐器盒交给时念九,“超狙我送到了,我先走啦!”少见小纳有不断广告直接开溜的时候。
时念九拎起盒子,“我也先走了。”他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于是他们和卫禊一起沉默着走进了电梯,时念九这才松了口气,小纳也忍不住炫耀起自己的作品,“快点打开看看。”
打开乐器盒,超狙正稳稳当当地嵌在盒子里。银色的杖身被重新打磨过,光耀照人,似有流光淌过。它应该是被重新保养了一番,微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时念九心中涌起一种怀念的感觉。
“谢谢你了,小纳。”
“不客气,子弹都放在下面的隔层里。刀片都帮你磨过了。”小纳冲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时念九拿起放在箱子里的一张纸,冲卫禊展示出来,“所以下个任务是在爱丁堡?”
这是一张机票,晚上十一点从武汉的天河机场出发,到爱丁堡机场。
他对英国爱丁堡的想象是一座优美的文化古城,绝妙的自然景观和优雅的人文风情,但是这种想象在早上九点,到达了爱丁堡直接破灭。
肩上的背包滑落下来,掉在地上。
时念九盯着对面发霉墙壁上的鬼影,后心发凉,冷汗直冒。狭窄的巷子像是被世界遗忘一般,拥挤在缝隙中,土黄色的墙壁已经有斑驳脱落,随处都透着破败之气。
这是连老鼠都不愿意来的地方。
难以想象仅仅隔着一条街道,外面还是人声鼎沸的旅游区,而这里完全成了失落之地。
“我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时念九看向卫禊。
纵然是大白天,这里的光线依旧不足,更糟糕的是这里到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阴凉之气从脚底一路往上窜,刺激着他的心脏。不必聚气凝神,他也知道这里的情况有多么的糟糕。
卫禊提步同他擦肩而过。
时念九不愿意被落下,赶紧跟上,“喂,说话呀!”
他踏着小碎步跟上前面的男人,畏畏缩缩,不停地朝四周看去,阴凉的感觉就像蛇吐信,磨得人四肢百骸像有无数只小虫攀爬而过。
小巷四通八达,墙皮摇摇欲坠,角落边推着厚厚的尘粉,残垣断壁到处都是,破败的屋顶不堪重负,塌陷而下,阳光被拱桥遮掩,斑斑驳驳,甚是荒凉。他这才注意到,这样的闹市之后,此处竟然没有任何的植被。
从踏进这里开始他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就没下去过。
以他的经验来说,这里绝对发生过什么。
终于他们在一处门窗都算完好的房屋前停了下来,卫禊是亮出桃条进去的,所以时念九也自然而然拿出了超狙,里面空无一物,只有生命力格外强大的小虫子在爬来爬去,不知道这个地方还有什么好待的。
卫禊进去以后席地而坐,掏出了《哲学的慰藉》开始安心看书,时念九的脸色有点难看,“你别告诉我,我们要在这里休息。”
卫禊敢坐,他也不会因为别的矫情原因不想坐在这里,但是地上有一滩黑色的印记,并不是模模糊糊得像个人影,而是确确实实的是个人影,地上是深到泥土的印子,似乎还能闻到焦炭的味道。
这里死过人。
死过人没什么,地球上这么多人,死过人的地方还少么?但是他不想在这种随时随地都会冒出东西的诡异之地休息!
“有什么事情早点办完不行么?”时念九咬牙切齿地说,他站在门口不远处待着。虽然这里阳光不盛,但是到底白天的阳气比任何时间都要足。他真的再也不想大半夜跑出去了。而且夜晚是真的会跑出来许多白天看不着的东西,他一想到这个就相当头疼和火大。
书页轻轻翻动,“还没到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