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他们不是奇怪的人！”时念九推开想要将他保护起来的人，拉住了时平平，又看向六月，安抚道：“六月我没事，你先把灵摆收起来。”
六月拽着链条，灵摆一晃一晃，看着时念九有些心惊胆战，不自觉地握紧了时平平的手。
对面的小姑娘犹豫着收敛起了战斗的姿态，对时念九说，“快过来。危险。”
时念九内心感动。
“呵，小姑娘说话可真不中听。”时平平抬起来下巴，眯着眼睛，甚是不悦。
时念九有些着急，“姨！他们，额。”他看向六月和卫禊，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定义自己和他们的关系，“他们是我的同伴。”
“同伴！？”时平平的声音顿时提高了一个度。
她看向六月和卫禊，眼神一暗，声音蓦地沉了下来，“天真！”
当时念九和时平平对视时，他才发现，将他带大的姨似乎有些陌生，她果断，她高傲，她自信，她充满不可一世的决绝，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不过是和你一起除灵的人，你管同事叫同伴？真是太天真了！”
时平平踱了两步，“现在大学生都这么天真？真叫我失望！”
时念九有些发愣，可是他很快又找到了状态，“还没介绍过他们，这个女孩子叫六月，那个叫卫禊，他们都很照顾我，数次救我于危难之中。”
时平平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把时念九整懵了，“就说你是个傻子。还和姓卫的走那么近，是要气死我！”
四周的人窃窃私语起来，似乎对卫禊也相当不满。
时念九急忙解释，“虽然卫禊姓卫，但是他不是那边的，我不是说了，上次就是他救了我。”
“姓卫的没有一个好东西，狡猾，奸诈，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时平平虽然是对着时念九说的，可是他却总觉得棕色眼睛的余光飘在卫禊身上，“他们无利不起早，是极度的自我主义者！”
听到如此评价的卫禊没有露出什么不满的神色，反而将桃刃收了起来。
时平平伸出一根手指，突然点上时念九的脑袋，气愤地说：“你说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别人平白无故干嘛救你！吃饱了撑着慌？”
时念九委屈地捂着脑袋，“所以我才说他们是我的同伴啊！我也是【在水方】的除灵师啊！”
时平平嫌弃的表情不加掩饰，“天底下千千万万个有才能的，非选你拉入伙？和我走！出息了，除灵这活儿也敢做！”
他小声嘟囔着：“又不是我要加入的，他们非拉着我。”
“人家叫你干啥你就干啥！”时平平吹胡子瞪眼，一把握住时念九，“跟我走。”
“我不能走。”时念九脚上生钉。
“他不能走。”一直未开口的卫禊突然阻拦，几乎和时念九同一时间开口。
六月皱着眉头，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摇了摇头，嘟着嘴巴表达自己的反对意见。
时平平秀美一皱，眼里赫然写满了，“我和我侄子说话，你凭什么掺和？”
时念九站到时平平面前，阻了他们的对视，郑重地说，“虽然一开始我不是自愿成为除灵师的，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青年眼神一暗，他想到了容安，“但是如果可以帮助更多的人，解脱也好，守护也好，我想去帮助他们。”
听到时念九的话，时平平的眼里有些动容，她看着这个已经长大的孩子，眉眼间越发成熟，他和所有时家人一样，有着一股稳重和灵动的矛盾感。
她偏过头，“可笑，世上的灵千千万万，凭你一个人，说什么帮助？”
可是时念九绝无动摇之心，眼中迸发出的火光犹如刀匠面前火炉中源源不断的淬炼之火，声音越加坚决，像刀匠手中的铁锤敲击刀剑之声：“就算是杯水车薪，我也会尽我所能。“
时平平越发背对着他。
久久的并未回应，让时念九心里有些摸不着底，如果时平平执意不同意他要怎么办，如果她单单只是他姨，如果她只是个普通人，不同意又怎么样？可问题就是她带了一帮的打手。
不知怎么，时平平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飘，“你这孩子总是这样，当初不让你攀岩，你非要学个透彻，现在不让你除灵，你也非要和我对着干！”
“毕竟是时家人嘛！”
“我们生来就有冒险的血统。”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如此嘈杂的环境下，时平平的一句低语绝像有意识的风般钻进了时念九的耳朵，“本不想你掺和进来，却还是……是因为逃不开的宿命么……这该死的宿命。”
她恨恨说道。
时念九正想上前看看时平平，女人却先一步转过来，目光如炬，警告着卫禊，“卫禊，我家这臭小子就托付给你了！要是这小子，和那边的小姑娘出了事，小心老娘手撕了你！”
时平平的警告没有一丝玩笑的成分在。
护着时念九也就算了，可为什么她对六月也如此上心？
时平平绷着一张脸。时念九正欲开口询问，卫禊却打断了他，“车快要开了。”
果然，外面的喇叭叫了起来，催促还未上车的旅客抓紧时间。
时念九只得匆匆说一句，回头再见，便一路狂奔到了火车上，站在车厢门口的检票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刚刚站上火车没几秒钟，车便开了起来。
他们回到自己的车厢，多了一个陌生的乘客，已经躺在上铺，拉上窗帘，似乎是已经睡着了。
时念九坐立不安，掏出手机给时平平打电话，没想到时平平根本不接，打了两次就直接关机了。他越发着急了起来，转头就有铺天盖地的问题向卫禊抛过去，“你认识我姨？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和她在一起的是谁？他们都姓时么？是我的亲戚？”
可是卫禊正从包里找出一本看上去就非常可怕的书，时念九看见封面上正写着三个大字《理想国》，看向卫禊的眼神便如初见时，充满了警惕和诧异。
他上次那本《黑格尔哲学》看完了？
没事看哲学的人到底都是什么个想法？时念九正要打开他的脑袋好好看看。
卫禊的床铺在最上面，他拿着书爬上去之前，只说，“你自己问她。”便安安静静地看起了书来。
“你先别上去！你告诉我啊！”时念九站在下面喊。
卫禊充耳不闻。倒是把另一个睡在上铺的人吵醒了，他翻了个不耐地说，“兄弟，能不能安静点？”
“不好意思。”时念九捂着嘴连忙道歉。
卫禊是个嘴巴硬的，追问不会有结果，他应该知道才对啊。
他颓丧地坐在床铺上，捏着鼻梁，试图缓解一下子过于凶猛膨胀的信息量，但是他却发现自己身处迷雾之中，他像是被一团毛线缠住的猫咪，找不到开始也找不到尽头，只能任由无边无际的线团将他越缠越紧。时念九无力地靠在边上，眉心皱起，彷如山黛。
六月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九月如此苦恼，她摸了摸他的额头，歪着头。
对了，时平平不是也嘱咐卫禊要保护好六月么？
时念九像是抓住了希望，“六月，你认识我姨？”
六月的下巴微微抬起，望着天花板，似乎是费劲在想时念九说的是谁，半晌她才问，“刚刚那个人？那个女人？”
时念九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没错，你认识她么？”
可惜看六月光是反应时念九问的人是谁都要这好半天，而她给出的结果是摇摇头，果然也不认识。
时念九叹了一口气。
他给老亓发了条消息，石沉大海，看来是都不愿意和他好好说道说道，眼下没有办法，多想也是无益，他只好尽量不去想那些自己摸不着头脑的事情。
可是旅途漫长，闲来无事他总是不自觉地去想。就算是玩手机也分散不了注意力，反而越来越烦躁。
时平平有一点说的让他不由觉得汗毛倒立，细思极恐。
世界上有才能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在水方】的人非要逮着他一个人拉入伙呢？
看他们的样子也不像是单纯惜才的人，说的难听点，他们也是唯利是图。像卫禊这样的人，真的会因为，这个人走过了奈何桥，拥有了除灵师最基本的技能，而费尽心思地拉拢他么？培养新人不仅需要耐力、财力，甚至还需要牺牲自己的利益。就像他们之前的任务，真的需要将时念九特地带到河南去么？只靠卫禊一个人恐怕也绰绰有余吧？那是什么原因宁可让卫禊在明知到他会拖后腿的情况下也带上他呢？
时念九心中有些发冷。
但是转念一想，【在水方】的人却又真的对他不错。那不是能具体说出来的，只是一种感觉。
可这些善意又会不会是伪装出来的呢？
时念九想不通，只觉得脑袋都要炸开了。他本就不是疑心病很重的人，乍一用恶毒的眼光却审视周围发生的事情，自己便先难受起来。时平平作为将他拉扯大的监护人都尚且有如此不为人知的一面，更别说是相识仅仅几个月的人，更加可疑。
时平平说得对，时念九有个毛病，就是太天真。
卫禊几乎一直都待在自己的床铺上，除了吃饭洗漱就不见他怎么下来，时念九在下面躺着，偶尔仰头看看，就会看到他捧着书，似乎从来没有停止过阅读。
六月会在卫禊下来的时候粘到他身边去，但是两个“社恐”仿佛有交流障碍一样，完全不说话，只靠心电感应。
大多数时候她不在房间内带着，都站在外面，车厢门口看风景。
她睡得晚起得也早，依旧精神奕奕。和六月相比，时念九简直像一个霜打的茄子，萎靡不振。
终于，目的地到了，时念九下车觉得发胀的脑袋好了不少，但他不知道还会有更加挑战的事情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