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人声音还是沙哑的，听上去像用了变声器。
但林阮纯听出来他是谁了。
实验室的工作人员被他全部干倒，地上一片狼藉，他临走前还揣了一瓶试剂样品到兜里，连带着抓了一份实验报告和数据，发现兜不够了，手就往林阮纯衣服里伸。
“嗨嗨，又动上手了？”
“为了星球，为了家园，你受点委屈怎么了。”他答得理直气壮，“能走了不？能走我就把你放下来了，你可不轻啊。”
实验室的看守被颜毓文全部放倒，他天生方向感奇好，已经摸清了密道，现在他们暂时是安全的，便都生起了调笑的心思。
林阮纯体质不错，这会儿感觉跑跳没问题，就真的要他放自己下来。
能轻松的时候他却不肯了，扛着她又往前走了一段。
“不是嫌我沉吗，赶紧丢掉啊。”她轻轻捶他。
“别吵，再吵就再打你屁股。”
林阮纯叹了口气，这十几个小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原来那个外骚内羞的大男孩哪里去了，现在说话怎么一股子油腻味儿。
扛着她走到密道的尽头，他才让她双脚沾地，还刻意搀了她一下：“你太久没活动，扶着我点，别摔了。”
她活动了下手腕脚踝，将他的手拿开，挑起嘴角：“有没有我的武器？”
颜毓文掏出一把蝴蝶刀塞给她：“我这次就一个人来，没有后援，激光枪太显眼带不了两把，只能给你这个了。”
“啧，”她叹了口气，“凑合用吧，等下抢他们的。”
从密道尽头出来，他们就暴露在A星军队的追击范围中了。化学实验室是重地，颜毓文虽然下黑手把守卫全部干掉了，但巡查人员每十五分钟来看一次，是不可能瞒太久的。刚出来没几分钟，一大批灰衣人就循着监控摄像头找了过来。
“你这身衣服和面具哪里来的，也没给我准备一套！”林阮纯哀叹，“混进去多容易。”
“拉倒吧你，我自己能混进来就不错了，上他们的飞船之前要搜身的，这面具差点给扒下来，再带一套我自己先嗝屁。”颜毓文拉着她躲进一处掩体，把自己脸上的面具揭了，露出汗津津的脸。这种贴合度很高的面具有时效性，马上就要维持不住，况且他身边还带着人，已经暴露了，再戴着没意义。
A星士兵全部用的远程攻击，林阮纯手里的蝴蝶刀屁用没有。她看着颜毓文拿激光枪一枪扫倒一大片，心下不爽，扯过他的灰色外衣披在身上，一路打滚出去，蝴蝶刀脱手扎死一个离自己最近的士兵，夺了一把枪回来，很幸运，还是满子弹的。
“你疯了！不要命了？！”颜毓文一把把她抓回来摁在自己身边，“这件衣服又不防弹！”
“我知道，就是拿来垫着，不想搞脏里面这套。”她瞄准敌方的机枪手，一击必杀。
颜毓文气结：“给我等着，回去之后非得好好收拾你不可。”
“我好怕喔。”她捏着嗓子挤出娃娃音，恶心得他差点打偏。
A星的装备不如D星，枪型和实验设备都落后一截，林阮纯掂着他们的旧版枪，怎么使都觉得不太顺手，百步穿杨的枪法很难全部发挥出来。
她抿抿嘴，问他：“真的没有后援？我们怎么回去？你要抢他们的飞船吗？”
颜毓文其实不担心这个，老爸收到那张纸条后，肯定会派人来增援的，搞不好今天就能重创A星，让他们短期内都爬不起来，这样D星也能过一段太平日子。
但问题是他们两个人硬撑撑不了太久，而A星在他暴露后，肯定会增强防御，林家和颜家要杀进来没那么容易。
颜毓文一秒钟就拍板决定，搞他们的飞船。
就算不能开着飞船逃跑，也得把A星的交通搞瘫痪，伤伤他们的元气。
研究化学武器的实验室自然是设立在军区，不远就是港口和机场，各种各样的飞船数不胜数，避开那些运武器的飞船就行。颜毓文对林阮纯使个眼色，叫她帮自己打掩护，他去观摩下情况。
林阮纯一手拿着他的激光枪，一手按着从A星士兵手里抢过来的机枪和弹夹，叫他动作快点。
包围圈在逐渐缩小，他们没有太多空间了。
片刻后颜毓文狼狈地滚过来，肩上一片暗红色，喘着粗气：“有空余的飞船，我们现在往西北方向移，黑红相间的船头就是了。”
她目光在他伤口处打转，顺手撕了自己衣服下摆的一角给他按着，顷刻之间布料就被鲜血浸透了。
林阮纯眉头皱起来：“伤得这么重。”
“枪林弹雨的，难免的嘛。”他虚弱地咧嘴一笑，“又不是没上过战场，当年伤得比这重多了。”
她把他架在肩膀上：“闭嘴，不然打你屁股。”
一只手要顾着他，她用武器就更加不方便，A星的士兵察觉到他们的火力骤然减弱，知道他们现在状况不好，于是进攻更加猛烈。
一发子弹打在林阮纯脚边，她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连带着要把他也带倒。
颜毓文费力地用完好的那只胳膊扶住柱子。就这三秒不到的差池，他左腿又挨了一下。
“操。”林阮纯骂了一声，“还能走吗？”
“勉勉强强。”
她也不跟他废话，半蹲下来：“自己搂稳了，我要拿武器，没有多余的手托着你。”
他犹豫着往她背上靠，被她薅了一把：“磨叽什么，想死吗！”
颜毓文整个趴上去，双腿夹着她，她两手拎着武器，撒丫子跑了起来。
“体力不错啊。”他喘气声越来越沉，但还笑得出来。
林阮纯扫倒两个A军士兵，捡了一只小型炸药包，卯足了力往后头一扔，墙倒屋塌，砸中不少追上来的士兵。
她带着他在机翼下面穿梭，终于找到他所说的那架飞船。
“你其实不比桶装水沉多少。”林阮纯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戏谑地笑。
颜毓文一贯以自己高大威猛的体格和八块腹肌为荣，被这么一说，沾满飞灰的脸上露出挫败的表情。
看起来更像是被主人罚在阳台睡觉的大狗了。
她伸手往他脸上抹了一把，而后轻轻推了推他脑袋：“傻站着干什么，进去啊。”
刚把他扶进去，看到驾驶舱门口站着的人，她蓦地僵住。
是林寰宇。
是林阮纯从小最熟悉不过的那张脸。
“这才多长时间，又搞了一副面具？”她嘲讽地提了提嘴角，“有这必要么？我都看过你真面目了。”
“劝你别找死，我们两家的援军马上就到，到时候整个A星都乱成一锅粥，你在这里混没前途的。”颜毓文靠在林阮纯身上，依然笑得不可一世。
林寰宇手上的武器比林阮纯的要先进，她知道这个堂哥对枪械的控制能力向来就比自己强得多。
更别说她还要顾着颜毓文这个伤员。
不过就算如此，拼死把他搞个重伤也不是没可能。她咬咬牙，表情不自觉变得狰狞。
“你一个人过来堵我们，没带其他人？”林阮纯往他身后瞥了一眼，“还是说，这边的人也信不过你，不打算让你带人？”
林寰宇表情微变。她知道自己说对了。
突然间她竟然对他生出了几分同情。
“何必受这种夹板气呢。”颜毓文轻声道。
林寰宇的面具都要气出裂痕。不受夹板气？哪一边有他的位子？
他沉着脸，对颜毓文举枪。
林阮纯一直密切关注他脸上每一处细微变化，这次出枪速度快他一步，打中他手腕。
激光枪的切割能力极其强大，他一只手啪叽掉在地上。
林寰宇的脸还来不及痛得扭曲，林阮纯又如法炮制，往他左手补了一枪。
双手全废，他对他们构不成威胁，任由他躺在这里，不出十分钟就会失血过多而死。
他倒在地上挣扎抽搐，眼神狂乱，嘴巴发出无意义的“咯咯”声。
她瞄准他眉心，准备再度扣动扳机时，被颜毓文拦了下来。
“就算他跟我们回D星，到时候也绝对是判死刑，死路一条，没得通融的。”她看着他，眼中满是不解，“你以为我家能保得住他？”
“毕竟他是你哥。”颜毓文轻声道。
她嘲讽地笑了：“颜大少爷有一颗圣母心啊。”
“他是你哥。”颜毓文重复一遍，而后拿过她手上的激光枪，“我来就好，你去驾驶舱。知道该怎么操纵飞船吧？”
坐上驾驶位的时候，她听到躯体落地的声音。
颜毓文把林寰宇推下去了。
确切来说，应该是林寰宇的尸体。
他来到林阮纯身边，示意她还是把驾驶的位子让给他。
“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她说。头一次没在他面前争强好胜。
“看出来了。”
“你伤怎么样？影不影响驾驶？”
他对她宽慰地笑笑：“都说了，这种程度小菜一碟。”
面罩落下，安全带扣好，颜毓文拉起操纵杆，飞船后面喷起一道长长的火焰，不多时便闯进了漫天星河。
他隔着面罩转头对她笑道：“回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