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志鸿兴奋过度，第二天比所有室友都起得早，悄没声地刷手机，百度了一大堆关于设计的问题，精挑细选一番，结合自己目前浅薄的知识量，字斟句酌后，发给林阮纯。
这两天她们学校也是期末考试周，尽管大专的课程安排较为松散，没什么压力，但真的想考到年级里排得上号的名次，还是要付出努力的。林阮纯把画稿暂时放了放，一心K书，自然就忽略了程志鸿小号发来的消息。
等到几门课的考试搞定，已经一个星期过去，她闭关已久，开了手机，各个社交软件都有一大堆红点。挨个消掉，最后才点开程志鸿小号的对话框，看到一大堆令人不明所以的幼稚问题，以及一长串刷屏，问她这几天去哪了在忙什么。
她笑了一下，回复：“要考试啊，签名都挂着呢，这么明显自己看不见？”
他最后一门无关紧要的功课已经考完，此时百无聊赖，正一心琢磨着找话题，就看到失踪人口回归。惊喜之下，搬出了本尊的口吻，对太太的恭敬之情全抛到九霄云外：“你们的考试要这么长时间吗？”
“考试周啊，也就一周而已，很长吗？你们考了多久？”
“我们是考试月，工科真心坑爹到无力，工图老师灭我——”程志鸿喋喋不休地把自己的科目罗列出来，消息发出去才意识到说这些话挺没营养的，反问她，“你们都要考什么啊？”
林阮纯列的一堆课程全是经管类，甚至没有哪门课是跟数学有很大关联的。作为一条正统的理工狗，看到这份课表，程志鸿就默认随便背背也能过，根本不需要花心思，他一时间没有掩饰住自己的惊讶：“就这些？”
她敏锐地察觉到这话里潜藏的不屑，要不是隔着手机屏幕，一定要他看到她的脸现在有多黑。
“对，就这些。”
林阮纯回复的语气看着还蛮正常，他惯常粗枝大叶，没觉得哪不对，顺着这个话头又说下去了：“经管专业听起来就好高端，以后肯定是去CBD的料。”
她正喝着水，看到这句话，差点呛出来。
她微博主页就写了自己的在读院校，学历明明白白摆在台面上。程志鸿又是通过现实生活了解到她的，现在居然能昧着良心说出这种话。
“大专学渣，以后能养活自己就不错，比不了您这种高学历人才。”
马屁拍到马腿上。
他再迟钝也能看出她不开心了，赶紧转移话题：“我的那些问题太太看到了嘛？可以解答一下不？”
还发了个卖萌的表情。
林阮纯翻上去看了那些问题，有点好笑：“这么基础，你百度一下绝对都有了，真的想问我什么，我得看到你的想法和作品才好说，半成品也行——放心我不会盗图。”
程志鸿这下傻眼了。他小学开始美术课就用来玩数独下五子棋，艺术修养接近于零，怎么才能憋出一幅完成的作品。
但要是没有作品，好像跟林阮纯也就聊不下去了。
他现在才体会到当初邓薇对徐镜顺嘴撒谎又圆不回来时的心情。
干脆点，他直接承认了：“我其实还没真的入这个坑，也没有美术功底，但确实对太太的画很欣赏很佩服，也是因为你的画，我才对美术有了兴趣。想和太太交个朋友，不知道行不行？”
林阮纯倒是爽快：“交朋友没问题，不过我平时比较忙，可能没太多时间跟你聊天。”
“这个没关系的，反正有什么话想说就先发上来，有时间再回。我一般都是这样跟朋友聊天。”
“行。不过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别？”
他心里又开始打鼓。女孩子对找上门来交朋友的男生多半都心存警惕，他要是直说，会不会引起她反感？
但要是说自己是个女的，到时候万一越聊越投机，出来见面时露馅，就更加不好收场。
他最终照实说了。
林阮纯问他：“没有女朋友吧？要是有，我们现在就互删，这个是得避嫌的。”
程志鸿隐约觉得这话哪里不对，难道有对象了列表里就不能有其他异性？
“只是做个朋友而已啊。”
他发完就立马撤回了，脸色像刚喝了酒。
明明不是怀着做朋友的心。这样撒谎，有害无益。
“别以为打着朋友的名号玩暧昧别人就看不出来。”林阮纯发了条语音过来，声音冷淡，“除非你想当渣。如果你是这样的人或者想做这样的人，我们现在就互删吧。”
程志鸿无可避免地再次想到那天，从海鲜饭店出来后她对他说的话。
他不能真的变成邓薇那一路人。
在他赌咒发誓不会那样做之后，林阮纯揭过这一页，竟然开始讲解他问的那些幼稚问题了。
“我看了一下，百度上面的答案都不太完善，有点敷衍，还是我直接给你讲吧，省得走弯路。”她讲完后，对他将来的发展有点好奇，“你学工科的，现在来看设计，是想转行？”
“这个倒是没有，就是凭兴趣。”聊得顺畅起来，程志鸿总是忘记自己披了马甲，“而且我喜欢的女孩子也是做这个的，我想多了解她一点。”
发出去后他就想剁手了。
结合他之前对林阮纯的那些表现，脑瘫儿也能察觉不对劲的地方吧。
但是撤回没用，她肯定看到了。
林阮纯仿佛无视了这条消息，继续跟他说手绘入门的坑，还给他推荐了几本教材。
幸好幸好。
他捏着手机长舒一口气。
寒假到了，他们都是本地人，各回各家，假期内足不出户，各自抱着手机聊得一脸傻笑。程志鸿发现，但凡不跟她说到男女之事和学历上，他们就还挺聊得来。他看过不少恐怖片，说起来时发现她竟然也都看过，阅片量比他只多不少。聊各自的童年和中学生活，也有一大堆趣事可挖。聊未来的职业发展，双方也很明晰，而且都打算留在本地。
知道她的计划后，他连婚礼现场都想象好了。
一个寒假过后，网聊感情直线升温，但升到某一处的时候就停滞不前了。林阮纯不是喜欢网恋的人，他也不习惯隔空发送甜言蜜语，到了平台期，一时不知如何突破。
这一步还是林阮纯先跨过去的。春季学期她们学校的课轻松一点，一个周末，她突发奇想：“你有空吗？我们明天出来见个面？都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本尊是谁。”
程志鸿一下反应不过来，难以抉择，拿着手机去找宿舍的把妹高手。
高手在了解他这段时间的操作后拍拍他肩膀：“大胆去见。你钱包还够用吧？我衣柜里有件西装，你到时候把自己收拾收拾穿上，请她吃顿好的，赔罪加表白，这一套下来肯定能成。你们都聊得这么好了。”
他吃了这个定心丸，借来室友的西装，出发前特意去修了头发，然后约林阮纯在一处公园前见面，附近有一家高级西餐厅，到时可以顺理成章拐人去那里吃饭。
他盘算好了，现在是月中，这个月生活费还充足，加上上个月还有遗留，和他自己兼职赚来的钱，绝对足够了。
林阮纯在他出发后才回消息，兴高采烈道：“那边有小吃街！我请你吃麻辣香锅！”
程志鸿低头看了眼自己借的高级西装，握着扶手的手微微颤抖。
这要是给熏上味道染上油点，室友能把他从教室前门踢到后门。
但是林阮纯想去，他务必奉陪。去小吃街还省了一大笔钱呢。
真是勤俭持家的好老婆。他心里又开始美滋滋。
林阮纯穿了一身酒红色长裙，发梢微卷，妆容艳丽，往公园门口一站，即使是心不在焉地低头玩手机，也引得一帮人频频回头，陆续有几个男生过来要联系方式，她一个也没给。
刚低头嗑了一会儿CP，边上又伸过来一只手：“美女，可以认识一下吗？”
“不行。”她冷硬地拒绝，抬起头来，登时一愣。
程志鸿打扮得人模狗样，笑得很腼腆，跟他刚才略带轻浮的搭讪完全不相符。”
“别闹。”一看是他，林阮纯脸色比刚刚更冷了，明显对现实生活中他这个人还不是特别有好感。
程志鸿惴惴不安地试探一句：“你在等人吗？”
她沉默几秒钟，倒也回答了：“跟人面基。”
“好巧，我也是。”他在她身边站定，“也跟人约在这个地方见面。”
林阮纯眉头一皱：“你要见谁？网名叫什么？”
程志鸿报出了自己小号的名字。
她转身就走，头也不回。他赶紧拔腿追上，绕到她面前拦着：“阿纯你听我说——”
“说什么？”她微微喘着气，不知道是跑得还是气得，“说你怎样苦心孤诣地想办法捉弄我？”
“我没有要捉弄你——”
“我说你这人烦不烦，有这必要吗？你长得也不差，去师范和外语学校放飞自我，备胎保证一群一群地跟着来，吊着我这个老胎有什么意思啊？给你的时候你不要，没了又回过头来索取，搞不懂为什么有这种心态。”
林阮纯双臂抱在身前，眼眶微红：“放过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