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枚总裁，虽然不是有钱到日天日地的那种——但总裁尊严是不能丢的，一天到晚下厨房送外卖还不是送到本尊手上，这何年何月是个头。
反正他还有点钱，耗得起，脑筋一转，想到另一个法子。
林阮纯前一天熬夜画图，早上来到公司时还困得能站着睡着。开工一个钟之后，经理突然进来，说来了个大单子。
他们设计公司平时最主要承包的就是广告业务，这个也不例外，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对方价格开得比任何甲方都要高，而要求又不明确。林阮纯皱着眉头问：“是不是要比稿啊？他们会不会同时吊着好几家公司，给我们看的这个价格就是空头支票？”
“定金都付了，假不了。”上司好久没看到出手这么阔绰的甲方，催促设计师们好好干，这个季度的奖金保证丰厚。
身为一条画图狗加P图狗，林阮纯知道这个星期都免不了熬夜了。甲方给的钱越多，要求越不明确，乱挑刺的可能性就越大。做设计的还别想着向对方阐述自己的理念，出钱的人都有一套自己的理念——不让设计师改个七八九十遍不算完。
果不其然，第二天交上初稿，被对方驳回。
经理喝令她和另外一个设计师下午三点之前必须交上第二版稿子，他俩赶得午饭都是匆匆扒了两口，就继续画图了。然而下午三点钟，稿子刚发过去，没到半个钟，就接到了消息，又是驳回。
“这是完全没看吧？”林阮纯的搭档要把头发揪光了，“存心刁难我们？”
“你之前不是还有改过十几遍的吗，这才两遍，不急。”林阮纯喝了杯咖啡，准备着手准备第三稿。
“之前十几遍跟这个不一样啊，人家好歹是一开始同意，后来又反悔，说明还是有看过有认真思考过！”搭档悲愤道，“这个的态度完全是把我们当猴耍。”
“安啦，反正有钱拿，我们慢慢改，改个几十遍，他总会用回初稿的。”她打开画图软件，开始思考该如何显得这张图像是被改过。
第三稿在晚上八点钟发出去，不到九点半，又被打回来要求重做，并且这次是要大改，对方对整个构图都不满意。
她的搭档抱着泡面桶几近疯魔：“阿纯啊，你说我要不还是辞职，回家相亲找个人嫁了当米虫吧？”
她环顾四周，全办公室的人都没走呢，叹了口气：“回家当全职太太，小心到时候比现在还悲惨。”
由于口气太笃定，她搭档调侃她：“说的好像你经历过一样。”
“拿脚指头想也知道，女人最好别当贤妻良母，围着一个男人转，迟早被那个男人一脚踢开。”她自嘲地笑笑，开始思考新的创意。
搭档还是个刚工作没几年的小姑娘，尽管说话有点没大没小，心里则对林阮纯这种妆容得体能力优秀的熟妇有着天然的探索欲。她怎么看都不像是没有感情经历的人，不过芋头和关亦文从来没来过她公司，同事们判断不出她是否结婚生子。
“看你很懂嘛。”搭档吃完泡面，连汤一起喝掉，凑过来鼻息都带着香菇味。
“要是不懂，今天也不会坐在这里跟你一起刷夜画图了。”她面对纯真的小姑娘一贯都是不发火的，“我现在宁可被甲方压榨，也不要被老公压榨。”
“你结婚了啊！”搭档这一嗓子把全办公室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大家赶稿赶得正烦躁，倒也挺想听听八卦缓解心情。林阮纯看着他们饿狼一样的目光，往搭档脑袋上拍了一把：“叫你多嘴。”
“啧啧，看着不像已婚妇女。”另一个同事笑道，“你看你这打扮，潮得很。”
“我觉得你在骗人。”有个男同事流露出怀疑的眼神，“我媳妇儿要是加班熬得这么狠，我早就要她辞职不干了，我养她！”
“问题是，”林阮纯敲敲桌子，“你要怎么个养法？把她供奉起来要她除了吃好玩好什么都不担心，还是要她在家洗衣做饭带孩子？后面这种养，还不如她出来熬夜。至少还有工资可拿。”
男同事从她这番话中嗅出了敌意，不太明白这敌意从何而来，不过也没心思搞辩论赛，毕竟deadline还悬在头顶上。大概九点钟，林阮纯敲了一个新方案，正要拿给搭档和同事们过目，前台一个电话过来，叫她下去拿宵夜。
有同事笑着讨伐她，说她偷偷点外卖也不告诉大家，要胖大家一起胖才是。她狐疑地举起手机：“我没点外卖。”
前台刚才的电话只说了两秒就断了，等电话的问题解决，重新打过来：“林小姐，你老公给你带的宵夜，叫你快点下来，不然要冷了！”
前台小妹声音脆脆的，带着浓烈的笑意和艳羡。她的声音传到另一个凑在林阮纯手机边上听的同事，这个消息便登时传遍了整个办公室。每个人都说要跟她下去看看她老公究竟是何方神圣。
但是当他们一窝人蜂拥而下时，林阮纯的神秘人老公已经走了，只留下一个保温桶。之前给她送吃的要芋头转交，全都装在玻璃饭盒里，晚上吃完第二天让芋头带到幼儿园，他早上会在门口接过饭盒再走。这次估计是听关亦文说自己忙项目不回家吃饭，才打听了地址自己过来。她打开保温桶，上层是圆白菜肉卷，下层是鸡汤泡饭。
保温桶侧边还加了一张纸条：“手工太废，包肉总是弄破白菜，念在我是第一次做这道菜的份上，还请老婆大人赏光品尝。早点回家，儿子还在等你。”
一帮少女熟妇纷纷大叫好苏，并把白菜肉卷分了个精光，只给林阮纯留了两个。她吃过晚饭了，因此慷慨大度，拿一次性筷子夹了一个肉卷，小心翼翼送到嘴边。卖相是难看了点，不过味道没什么可挑剔的。
等她们从羡慕中回过神，疑问冲口而出：“他都来送宵夜了，干嘛自己走了，直接等你下班一起回去不好吗？”
“就是啊，我也不放心我老婆这么晚了自己回家。”
“而且他以前好像从来没给你送过宵夜，我们以前也有加班加到很晚的。”
同事们个个都福尔摩斯上身，当然也不乏有女同事追问她竟然有了儿子看不出来啊你到底用的什么护肤品。身处风暴眼的林阮纯面对他们的盘问，一时无从解答，只能摆摆手：“伙计们，我们先把稿子搞定了再说这些好不？宵夜也吃了，给我个面子呗？”
在这一版发出去后，趁同事们还沉浸在辱骂甲方的氛围中，林阮纯拎起包夺门而出，不给他们留下审讯自己的机会。有什么事都放在第二天早上来解决了，今晚困得不行了。
翌日早上九点她踩着迟到死线拍卡，进办公室就感觉大家的目光不对头，所有人都恨不得拿眼神洞穿她。
“哇，不就昨天没和你们八卦，不至于吧？”她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正好踩在经理脚上。
换平时小心眼的经理不叨逼叨她两分钟不算完，今天却一把抓住她肩膀，宛如见到亲人般热泪盈眶：“你终于来了！宇林的老总问我们，昨天最后那一版创意是谁想的，我们报上你的名字，他指名道姓要见面跟你谈！”
“见我？我就是一个画图工小喽啰，有什么好见？”
“见一面好啦，你就跟他瞎吹，把他吹开心了说不定就过了！”经理义无反顾地把她推上贼船。
对方派了车子来接，开到一个她看着眼熟的地方，工作人员彬彬有礼地引她上楼。
最终过来迎接她的是她最近两个月的御用大厨。
杨鹏宇这张公事公办又隐隐透着坏笑的脸此时简直让她想伸爪子挠他。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他昨晚能这么准确地押中她的行程了。一堆烂摊子源头都是他，被骂的垃圾甲方是他。
宇林？怪不得她听了这个公司名也没想到他，原来的公司名字不叫这个，叫杨世。
系统什么都没提醒她，看她被耍得团团转，估计还偷着乐呢。
“你报复我？”她轻声道。
他不应她，摆出万能公式脸：“林小姐，我们还是来聊聊这份设计。前面两个创意都不是你想的吧？”
“我同事想的。”她语气硬邦邦的。
“就我而言，我很喜欢你的创意和风格，所以想拜托贵公司一件事，那就是以后我公司的设计稿，全部都由你来担任，如何？”
“这要问我上司，我不是自由设计师。”林阮纯对他假笑一下。
“你上司已经同意了，我只是来找你探讨新的设计稿的思路。”他温和道，“我不是通常情况下会被设计师骂的那种甲方，别忘了我和你是同一个系毕业的。”
“当然啰，你的毕业成绩要从后面开始比较好找。”她把图稿拍在他办公桌上，“还请杨总赐教。”
大概是创业这些年见的多了，对美术和设计有了全新的见解，确实从她不曾想过的角度切入，让整个作品有了不同的立意。最终他说服了她，决定改第四次。
“你独立来改，不要把你的同事拉扯进来。”他说。
“甲方的手伸得这么长么。”林阮纯哼了一声。
他抬起右手，越过办公桌，拂去她黏在她脸上的一缕头发：“黑眼圈有点重啊。”
“谁害的？”
杨鹏宇笑了笑：“你今天抓进改完，就可以好好睡一觉了。想吃什么跟我说，要是不说，我就继续研发新菜。”
她回到办公室火速按他们讨论的想法改完发过去，这回总算过稿，经理恨不得抱着她亲两口。这之后宇林的老板算是赖上了她，隔三差五就来一笔订单，给他们设计公司赚足了油水。公司收入到位，当然也不会亏待了得力干将林阮纯，季度奖金她拿的是最高的。
自然，每次来新订单，他都要把她叫过去，一起讨论设计稿，有时就让她在自己办公室画了。要是她不肯去，那交上去的稿子就必然不予通过。
“为了跟你私下相处，他也是花了血本了。”关亦文笑道。
林阮纯也以为是这样，但一个月后她生日当天，她才发现他不仅是为了这个。
她收到来自他的生日礼物，是一本精装作品集。封面署了他们两个人的名字。里面是这几个月来他和她一起讨论完成的所有设计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