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林阮纯所言,接下来两天郑豪杰见了妹妹如同见了瘟神,绝不跟她在同一个屋呆超过五分钟,更不肯接她的话。晚饭在外解决,洗澡刷牙三分钟搞定,躲回自己主卧把门一锁,万事大吉。早上六点准时起床,去公司楼下吃早餐,郑忆慈有一次还给他煮了面,他拿起包夺门而逃:“你自己吃吧,吃不完就倒掉,不用怕浪费。”
当晚郑忆慈堵在门口,不让他这么快回屋,一定要问出个缘由:“哥,你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我可以改,为什么就非得躲着我呢?好像我在你面条里投了毒似的。”
“你没做错,就当是我错了,我脑子里有毒,快让我进去洗澡我出了一身汗——”他硬生生从她身边挤过去。
总不能说这是老婆的指令而我听她说得那么严肃不由自主就照做了。他拿花洒冲掉脸上的泡沫,借着水声,惆怅地叹了口气。
看来,等林阮纯回来后,确实要找个时机跟郑忆慈摊牌,要她快点搬出去了。
林阮纯是在星期五晚上回来的,她神色如常,跟郑忆慈笑着打招呼,姑嫂相处得比兄妹融洽多了。晚上回到屋里,她也没有提起上次视频时叮嘱郑豪杰的事,倒是他自己先忍不住,问她:“你说叫我保护好自己,所以忆慈到底是要对我干嘛?就算真要怎么样,你是怎么知道的啊,我现在好好奇啊,老婆你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好不好?”
“这个事吧,有点刺激,我觉得你先好好睡一觉,我们明天早上慢慢看。”她把他按倒在枕头上,一只手抚过他眼皮,“睡觉了,乖。”
这种哄小孩的模式让他很受用,直到即将坠入睡梦前的一刹那,他才猛然惊醒过来:今晚本来是能吃到肉的!
看一眼边上的老婆,她早就睡着了,呼吸很沉。
算了,不折腾她。他偷偷往她脸上啵了一口,重新躺回去。梦里吃,梦里什么都有。
第二天清早,林阮纯起来做三人份的早餐,自己炒番茄肉酱,煮好意大利面,将肉酱淋上去。郑忆慈没她起得早,想过去帮手,被她拦回来:“这么简单的事不需要帮忙的,你回去歇着。等下鸡蛋煮好就可以来吃了。”
郑忆慈坐回沙发上,惴惴不安地往厨房的方向瞥。上次她们大吵一架撕破脸皮,但后来林阮纯似乎一点都没有要和她计较的意思,这些天对她几乎称得上宠爱。要不是哥哥的态度急转直下,她都要错觉嫂子完全接纳了她,真的不计前嫌了。
还不能放松警惕,她离自己想要的还远着呢。
郑豪杰是被肉酱面的香味熏醒的,一睁眼,林阮纯端着盘子笑盈盈地看着他:“懒猪起床啦,不然我把你这份也吃掉。”
他一骨碌爬起来,牙不刷脸不洗,夺过盘子在床上就搞定了早餐,搜刮平生词汇量对老婆的手艺进行赞美。不过在美食的蛊惑之下,他依然没放弃自己的好奇心:“你要给我看什么?”
她往客厅看了一眼,郑忆慈还坐在沙发上,也没去吃早餐。把郑豪杰的盘子端出去放进水池,她折回来,跟他商量:“我现在跟你坦白,我在客厅装了监控摄像,拍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你千万做好心理准备。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我用手机放给你看,就在这里。另一个是我们去客厅,用电视机屏幕播放,你可以让她也在旁边,也可以我们先看完了再叫她出来对质。”
郑豪杰心中愈发不安:“你告诉我,她究竟做了什么?”
“她对你做了我所不能容忍的事。”林阮纯语气平静,“你自己若是看到了,恐怕也无法容忍。”
他听到这话,当即决定先在卧室里看了再说。林阮纯调出客厅的视频放在他面前,自己去厨房洗碗了。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她甩甩水走回来,见他脸色铁青,紧握拳头,赶紧坐在他旁边:“你冷静点,千万别动手。”
“我现在知道了。”他嘴角抽搐,表情支离破碎。知道那不是梦了。是真的。
只是带给他欢愉的人是他最最避之不及的。
她坐上来,俯下身。具体表情看不清楚,但明眼人都知道她在做什么。
他骤然想起医院那次。
也许那一次也不是他的梦境。
终于回过神来,他看到林阮纯担忧的目光,勉强对她笑了笑:“等下我们出去,跟她摊牌。你要是介意,这次扯证我不拦着你,我们一起去。”
“说什么傻话,谁要和你扯证?我们的证早就扯过了,我不打算扯第二次。”她抱着他肩膀轻声道,“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我也不觉得你脏,你还是干净清白的。”
郑豪杰靠在床头做足了心里建设,起身时突然想起一件大事,神色一凛:“你说,她要是怀上了,怎么办?”
“打掉,必须打掉。”林阮纯神情坚决,“我会找人盯牢她,但凡肚子出现一点不对,说什么都要强行把她架到医院去。我找什么人,用什么方法,这你不用管,你只要明白我不会真的伤害到她就行。”
对林阮纯的能力和魄力,郑豪杰心中有底,稍微感到安慰。他下来洗漱完,刮了胡子,到客厅去,把郑忆慈从沙发上拽起来:“你可真是好样的,我拿你当妹妹这么多年,你心里都装了些什么鬼?”
郑忆慈从未见过哥哥露出如此狰狞的面目,吓得当场哭了起来:“我怎么了呀?”
“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没数?”林阮纯双臂抱在胸前,刚才的温柔一扫而空。
她心脏陡然悬吊起来,面上依旧无辜,死鸭子嘴硬:“我做了什么?说清楚,你们说清楚啊。”
哭腔还像模像样的,不知道的真以为他们两口子合起伙来欺负她。林阮纯皮笑肉不笑,把电视机屏幕打开,将手机上的监控视频传导进去。
不多时,大屏幕上显现出家中客厅的画面。看到这里,郑忆慈就知道今天自己麻烦了,这一劫躲不过去了。
死到临头,不由自主还是想要逃避。
但郑豪杰按着她肩膀,逼迫她好好坐在沙发上,将自己主演的大戏一帧帧看完。
他也豁出去了,面子不要了,今天就要和她对质,弄个清楚明白。
大屏幕的画质比手机清晰很多,细节一览无余。
她是怎样往他的水杯里放安眠药的,怎样对他下手的。双方的脸容都看得一清二楚,不存在冤枉的可能性。
屏幕里的她,视死如归又温情脉脉,像献祭也像皈依。郑豪杰不忍再细看,闭上双眼。
林阮纯眼睛不眨地盯完全程,而后关掉电视,对郑忆慈露出志在必得的微笑:“这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郑忆慈抖抖索索,已经被重现于世的秘密掠走了语言。
她走到郑豪杰身边,柔声道:“放完了,你可以睁眼了。现在我们去搜搜次卧。”
“不行!”郑忆慈失声喊出来。
“不行?这里是我们的家,轮得到你说不行?”林阮纯赏赐给她一道轻蔑的余光,不由分说踹开了次卧的门。
郑忆慈扑过去想阻拦,被郑豪杰一只手挡了回来:“你老实点,滚回客厅去。”
她的房间总体来说不算乱,大概也明白人在屋檐下不能像在自己家那么任性,看得出有认真收拾和打扫。但林阮纯并未因此放松搜查的标准。空调残余的冷气散去,她抽抽鼻子,闻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腥味。
循着这蛛丝马迹,她在床后面找到了罪魁祸首。
那是一只玻璃瓶,里面装着的液体由于天气炎热已经开始腐败。
她两根手指捏着瓶子出来,在郑忆慈眼前晃了晃:“这种东西还要保存,真够恶心的你。”
把她的“宝贝”丢进垃圾桶,林阮纯洗了三遍手,而后叫他们两个都坐在饭桌边上。
“忆慈,”大局已定,此时温和一点倒是无妨,“不是嫂子要对你狠,但你这次真的过分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打的是什么主意?如果没有这个防小偷的监控,你往后是不是打算继续做下去,直到真的怀上孩子,还要生下来?”
郑豪杰依然是一副不堪回首的模样,拒绝去想象林阮纯所说的可能性。
郑忆慈红着眼,还在辩解:“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做这些事吗?”林阮纯声音前所未有的柔和,“刚才屏幕上的女人不是你吗?”
“说实在的,忆慈,看到这些,我宁可你和阿杰不是亲人,那样我们或许都要好受一些。”她喝了口水,面不改色,继续攻心,“可偏偏你是他的亲人,还是最亲的。叫我怎么办才好?打骂报复,下不去手,但也绝对不可能放任你这样胡来。”
林阮纯充分发挥戏精本色,抹了抹眼睛,挤出哭腔:“而且你说说看,我对你还不够好么?你怎么能这样忘恩负义?要是没有监控,你是不是准备接着拆散我们的家庭?这都够得上恩将仇报了。忆慈,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说出来,我改不行吗?”
郑豪杰听不得老婆哭,赶紧拿纸巾帮她擦眼泪,回头怒视郑忆慈:“现在没什么可说了,你今天下午就搬走吧。你不肯搬,我来帮你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