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对程志鸿来说分外难熬，林阮纯没事人似的吃他豆腐，他想反抗又受制于她，毕竟还没看到这个方法带来的结果。熬到下了大课，她拉着他去食堂，在小炒窗口前像模像样地对他撒娇：“人家想吃青椒牛肉饭，还有乌鸡汤。”
为了那束玫瑰花他吃了好久的土，现在钱包还是瘪的，闻言立刻要跳脚：“我没钱！”
话音刚落，手机震了一下，支付宝到账五十块，是林阮纯发过来的。
她不动声色地让手机滑落进口袋底部，笑吟吟地拉着他手臂，冷漠又妖艳的脸上带着小孩子般的天真笑容，反差太大看得他一阵失神。
后面排队的人略带鄙夷地议论：“请女朋友吃顿小炒怎么了，二十多块的事……”
程志鸿一向不喜欢有人对自己指指点点，直接回头怒吼：“关你屁事！”
后面说话的也是一对情侣，男生在女朋友面前被吼了倍感掉面子，撸起袖子就要跟他干架。林阮纯赶紧把他从队伍中扯出来，眼泪汪汪地哀求：“我不吃了，不吃了，走吧别闹，等下你要挨处分。”
他余光一瞥，偏偏看到邓薇和她闺蜜就站在小炒窗口队伍的末尾，整个人霎时像被戳破的气球瘪了下去。
林阮纯把他拉出食堂，带着他往学校外面的小吃街走。刚才人群的窃窃私语声还在他耳边萦绕，不外乎就是这男的对女朋友一点都不好，女的眼睛瞎了才看上他，又抠搜又怂包。面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剥，他几乎恼羞成怒，对她恶声恶气的：“你到底想干嘛？”
“吃饭呀。”她无辜地眨眼。
他牛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你不说清楚就不去了。”
“哦，那你一个人饿着吧。”她瞬间冷下脸，又恢复成早上初见时的冰山美人，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程志鸿赶紧追上，堵在她面前，瞪了半天眼睛，最后不得不服软：“姑奶奶我错了，等我这个月兼职发了工资，一定请你吃土豪餐。刚才也是我自己冲动，主要是你不说清楚你做这件事的目的，我心里不踏实。”
他好言好语，她便报以微笑：“你也看到了，刚才闹矛盾的时候，邓薇就在现场。本来我是想吃饭的时候找你茬然后我们吵架的，谁知道你后面那个男的那么多嘴——不过倒是给我省事了。”
他越听越糊涂：“为什么要跟我吵架？”
林阮纯嘴边浮现出诡异的笑：“让她看到我们感情并不好，你其实不怎么喜欢我啊。”
“可我本来就不喜欢你啊。”
直男说话有时候真的气死人。林阮纯深呼吸好几下平复心情，尽量让自己表情不那么狰狞：“上午我们显得那么亲密，她对你就没什么好担心的。现在我们闹了矛盾，你又很明显不喜欢我，闹分手指日可待，给她留下这样一个印象，她肯定要来找你安慰你几句啊，她虽然没答应你的表白，可你们还是朋友不是吗。”
她特意把“朋友”两个字咬得很重。
程志鸿一琢磨，好像是这么回事，立马喜笑颜开：“你想吃什么？小吃街有家拉面店我觉得味道不错。”
那家店人均十五块，林阮纯鄙夷地看他一眼：“要是请邓薇吃饭，你会选这个地方吗？重色轻友。”
“这不是现在没钱吗，改天发了工资，你又帮我追到她，我肯定请你吃大餐，吃最好的，你随便点。”程志鸿拍着胸脯保证。
邓薇和闺蜜还是在食堂吃饭，没有来小吃街，他们吃完午餐就分开，他下午有实验课，而她要继续自己的设计之路。今天没在程志鸿学校的图书馆，她回宿舍练手绘。
他结束实验课已经是晚上七点钟，在食堂草草吃了碗蛋炒饭，接着就要去图书馆写实验报告，期末的大作业也要开始做了。焦头烂额之际，邓薇的消息跳出来。
林阮纯的方法真的奏效了。他把报告和作业丢到脑后，点对话框的手指微微发颤。
邓薇没跟他绕弯子：“今天那个女生，是你的女朋友吗？”
程志鸿大脑飞速转动，毕生的情商都用在了这个问题上。要是回答是，追女神就肯定没戏了，回答分手了，又等于承认自己在有女朋友的情况下还给她送花表白，要么就是火速找了一个缓解饥渴，怎么都留不下正经人的印象。
最后他决定为了自己的爱情，小小地牺牲一下林阮纯的形象。
“不是，她是我一个朋友，前段时间跟男朋友分手，想找我扮演一下新欢刺激前任。”这段话发出去他都佩服自己，高考语文刚及格的人能憋出这个理由委实不易。
也不知道这个理由有没有让邓薇信服，总之她没有在此纠结。隔了一会儿她问：“要扮演多久啊？”
“就今天，现在已经结束了。”他殷切地补充，“我们真的只是朋友，没什么的。”
两秒后手机震动，她打来语音电话。程志鸿狼狈地奔出图书馆，走到走廊僻静处。
娇柔的声音传来：“那就好，我还真怕你被骗了，担心了好久呢。”
他也不自觉地软下声音：“怎么会被骗呢？”
“不是啦，”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有点犹豫，“我没有想说你朋友坏话，主要是我隔壁宿舍好些女生都是喜欢去蹦迪的，晚上去夜店就会化你朋友那样子的妆。我没有说她们不好的意思，但女生还是不去夜店比较安全吧。”
“她是个乖乖女啦，平时嘴巴贱一点，其实什么都不敢做。”被女神记挂，程志鸿的心都要化了，哪还想得到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于是邓薇从他嘴里把林阮纯的学校和专业都套出来了。
“隔壁技术学院的啊——酒店管理专业？啊我记得，我隔壁宿舍有个女生的表妹就在这所学校这个专业，上次她们还在朋友圈发了夜店卡座的自拍来着。”她带着碰到熟人的欣喜，“说不定你朋友跟她们也是朋友。世界真是太小了。”
程志鸿隐约觉得这话听得怪怪的，但沉迷在温柔乡里分不出智商去分辨。只是在想到图书馆里摊开的空白报告册，他才稍微清醒一点：“对了，你打电话给我是干嘛啊？”
“下个星期六，你有时间吗？”她语气更温柔了，带着几分娇羞之意，“想和你吃个饭。朋友之间还是要多交流感情。”
女神主动约饭，没有时间也要有。程志鸿心脏都快不会跳了，喘上气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当然可以！去哪？什么时间？”
“回头我来定吧，到时候跟你说。”她说要去洗澡，挂断了电话。
程志鸿翻了日历才看到，下个星期六正是情人节。
让他没法不想歪。
他去洗手间冲凉水，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立马发消息给林阮纯：“真的有用！真的有用！她主动来约我！情人节一起吃饭！”
林阮纯看着手机屏幕，冷笑一下，回复：“别高兴得太早了，吃个饭而已，不能说明什么。难道情人节就可以污染你们纯洁的友谊吗？”
“情人节哎！我打赌那一顿饭过后我们就从友谊升华成爱情！”
感叹号炸得她眼晕：“随便你，只是你钱包鼓起来了没？”
“下周四就发工资，绝对没问题。”
话说到这份上，她也懒得阻挠了：“祝你好运。”
星期二晚上他刷朋友圈，看到邓薇晒出了一瓶香水，牌子他认不出，但应该是很贵的那种。她的附言是：“我随口一说，没想到你还真的买下来送我了，谢谢宝贝对我这么好。”
他热血上头四肢冰凉，小窗她：“香水是谁送你的？你男朋友？”
“啊？不是呀。”她很快回复，惯常用语音，柔声细气的，让人怎么也没法不耐和生气，“只是一个朋友而已。”
“男的女的？”他问。
这个问题太生硬，她好像被吓到了，他能从她呼吸的变化想到她泫然欲泣的模样。
本来想说没事我不问了，但她抢先一步开口：“你很在意这个吗？”
程志鸿被这个问题堵住，不知如何作答。他从小最不擅长的就是做语文试卷上的阅读理解和开放题。
她见他半天不做声，就自己回答了：“确实是男人送的，不过是我哥哥。我跟我哥感情一直挺好的。现在心里舒坦了？”
程志鸿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嘴上还要表示自己的大度：“没没没，我不在意的，你收到什么礼物都是你的事，我又没资格管。”
“那你，想不想要这个资格呢？”她轻声道。
程志鸿一瞬间感觉自己的脑子像个短路的电路板。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是我想的那样吗？”
邓薇没有直接回答：“星期六中午，金利海鲜饭店见？”
这种时候，当然是她说什么他都说好。
挂掉电话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金利海鲜饭店是在全市都能拿得出手的高级饭店。
大学城在郊区，周边没有太多可以娱乐的地方，守住钱包还是比较简单的事。除了送礼物，他逛小吃街都觉得这个也贵那个也贵。
现在要去那么高级的海鲜饭店？吃生蚝、鱼翅、龙虾，还有一堆叫不出名字来的海味？
他突然觉得有点魔幻。
总不能和女神提AA吧。
转念一想，女孩子饭量不大，到时候他自己勒紧裤腰带点少点菜，把花费控制在三百块以内，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反正兼职工资要发了，加上情人节在月初，家里打生活费。要是真不够，大不了月底找寝室兄弟借点泡面钱。
周六他起了个大早，把自己倒腾得人模狗样，在室友们震耳欲聋的呼噜声中关上寝室的门。搭上去市区的公交车后，他给邓薇发消息汇报自己的行程。
那边过了一个小时才回，回复时他已经到了饭店门口。
“你这么早呀！容我打扮一下，今天可是个隆重的日子。”
看到这句话，程志鸿顿时觉得今天被饭店扣押刷盘子也值得了。
大出血没关系，他血多，随便流。
紧接着又来了一条消息：“你记得给服务员说坐那种大圆桌哦。”
“我们两个人坐那么大的桌子吗？”他对这个要求很纳闷。
“大桌子有情调啊，小桌子显得好寒酸的。”
行吧，多出几十块茶位费，既然大头都要出了，这点钱也不算什么。
当他订好了桌子，看到她和她另外五个室友呼啦一下往这边过来时，才终于有了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