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姝被林绵依舔狗式的语气酸了一把，哆嗦着走开了。
客厅里剩下林绵依和沈卿珈无声对望了一会儿，后者默默递上另一根勺子：“吃西瓜吗？”
于是等廖姝上完厕所回来看到的场景就是两个人肩并肩坐在沙发上和谐地挖着瓜。
沈卿珈作为一个每天思考很多很有深度的研究生预备人员，对八卦什么的不是很感兴趣，但是对林绵依在文祥遭遇歹徒袭击的事情还是有几分好奇。
关于这件事，林绵依今天晚上已经讲了很多遍所以相当熟练了，当即又给她重演了一遍。
沈卿珈听得认真，也为她松口气：“要不是你反应快把门关上了，你和你们班上的学生也要遭殃了。”
“是啊。”说到这林绵依又有点难过，“可惜了李老师，没能救她。”
“你已经很努力了。”沈卿珈拍拍她，“那接下来呢，你有什么打算？”
“听说明天停课了，不知道我还要不要去，我先问问吧。”林绵依想起这茬来，掏出手机来。
微信里果然有一条师傅给她发的消息，说明天上午不用去上班了，下午她们全体教师要开个会，包括实习老师和兼职老师都要去。
这大概是一场决定全体师生去留问题的重大会议，林绵依默默回了个收到，叹一口气。要是好不容易找到的实习工作泡了汤，以后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林绵依瘫倒在沙发上，双眼迷茫。
回想起相瑾司跟他说的话，她又定下心来。文祥好歹是个正规机构，应该不会过河拆桥对他们这些实习老师坐视不理的吧。
那一边相瑾司刚回到合作公司给他安排落脚的酒店，就在房间门口被已经蹲守好几个小时的黄谦逮个正着。
“去哪儿了？”黄谦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散发着黑气，恨不得把相瑾司脑壳撬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不符合常理的东西。想想他现在还是自己老板，吃穿住行都要仰仗他，还是忍住了。
“有事出去一趟。”相瑾司淡声回答，若无其事地从兜里摸出了自己的房卡。
“你倒是说走就走真不客气呐，你知不知道你把我房卡和身份证一起带走了，打你电话也不接，去前台让他开门又问我要身份证明，然后我就在这一直等你等到现在！”
相瑾司：“……”他慢吞吞地摸了摸兜，有些疑惑，“我这没你的房卡和身份证啊。”
“当然不在你身上，在你开走的那辆车上啊！”车是游戏公司的人借他们在金陵活动时用的，平常都是黄谦开车。房卡身份证什么的他都喜欢顺手塞在车上，等有需要再拿。
相瑾司终于了解了情况，不太诚恳地说了句“抱歉”，掏出车钥匙丢给他。
黄谦满脸怨气地抓着车钥匙去停车场取房卡了，相瑾司刷卡进房间换了鞋，第一件事又是看看林绵依有没有给他发消息。
“你到酒店了吗？”
“我师傅跟我说明天下午全体教职员工都要开会，连我这种实习生也要去，好忐忑啊，不知道会宣布什么事情。”
“我们班上的孩子虽然皮了点，但本性还是不错的，真要走了我还有点舍不得。”
林绵依的碎碎念念得相瑾司有些好笑，随手拉开桌边的凳子坐下回她：“放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怎么说你也是英勇保护学生的老师，那些家长不会忘记你的。”
“也是，反正我现在也不是很愁钱的问题，每周编写游戏剧情的稿费做我的生活费都绰绰有余了，加上还有上次我做的词被选中了，组长跟我说奖金挺高的，马上就发了。”
想到自己还有一笔奖金即将到账，林绵依又立马振奋起来。
没错，她现在不差钱，实习什么的，再慢慢找就好了嘛！
两个人又说了会儿话，林绵依觉得有些累了，毕竟她今天实在是经历了一场大事件。
互道晚安后，她草草洗了个澡，头发也没洗身体乳也懒得抹便瘫倒在了床上，慢慢阖上了眼睛。
她并没能如想象的那样睡到一个安稳觉，每次在即将进入沉睡的那一刻，脑海里便无端会冒出那血色模糊的画面，还有歹徒滴着血狞笑着朝她奔来的样子。
一而再再而三，惊醒过来后已然是冷汗涔涔。
明明空调开的并不低，林绵依却感到了阵阵寒意。她摸了摸床头柜，拿起遥控器将空调关掉，又缩进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明明可以感受到自己已经十分疲倦，可不断上涌而来的黑暗和恐惧却如密密麻麻的蚂蚁般蜂拥而至将她啃噬吞没，让她难以入眠。
有人在一边的时候还好，越是夜深人静独自一人，灾难带来的后遗症便愈发明显起来。
卷着被子翻来覆去半晌，她干脆放弃了挣扎，摸出枕头下的手机。明明觉得自己翻来覆去没睡多久，看眼时间却已经是凌晨两点了。有几条微信未读消息同时显示在锁屏上，林绵依点进去，还是她师傅给她发的消息。
原来是关于李老师的丧事。
虽然林绵依不过才在文祥当了差不多一个月的实习老师，但毕竟相识一场同事一场，总是要去的。
师傅先告知她们老师准备上午去李老师家吊丧，问她去不去。见她没回，估计她是睡了，过了会儿便直接把李老师家地址发给了她，等她醒来便能看到。
林绵依在被窝里擦了擦眼泪，这才回复了一句“收到”。
二十多年来，林绵依第一次如此直观死亡二字。直到现在，她也没有从那场灾难里面中缓过来。
也不知道那些被袭击的学生都怎么样了，虽然留下了警官的电话号码，但这么大晚上的也不太好打扰。
林绵依点开微博搜了搜，首页几乎被文祥的袭击事件给刷了屏。
死亡的学生有十五个，重伤八个，加上门口被袭击的保安和老师总共有十七人死亡，可以说是十分的惨烈了。而歹徒在经过第一轮的审讯之后初步确定有精神方面的问题，而他的杀人目的尚未明确。
林绵依的心再次沉到了谷底，这么多的死伤人数，歹徒有疑似有精神病，她俨然已经可以想象接下来的文祥将要面对怎样艰难的结局。而且这个歹徒的身手似乎也十分不简单，虽然面对的只是一些刚上初中的孩子，但一下能杀这么多人，之前肯定是受过某方面训练的。
面对这个事件，网友们众说纷纭，有人指责文祥内部的安保系统太过松散，有人唾骂歹徒的惨无人道，还有人指责警方用精神病这个理由给歹徒保驾护航。
在一连串的评论中，林绵依竟看见有人指责文祥的老师连学生都保护不好，简直枉为人师。
林绵依心头的火“蹭”地一下就起来了，一向在微博上岁月静好的她第一次语气严厉地指责杠精：“不在现场的人没有资格指责他们，你永远不会想象得到他们为了保护孩子付出了多大的牺牲。”
“说得好像你就在现场一样，你要是在现场你怎么不去保护那些孩子，教育局创办这个补课机构不就是为了搜刮钱财，他们这些人好处都知道从学生那里拿，一到这种危急关头跑得比谁都快。”
这个杠精像是住在了微博。明明已经是凌晨两点，却依旧是秒回林绵依。
“我是文祥实习老师，事发当时我就在被袭击的隔壁班里上课，被袭击的那个班里的李老师，为了保护学生被歹徒抓着头发活生生地磕死在了讲台上。斯人已逝，希望你们能嘴下留情，给自己积点口德。”
回完这一大段话，林绵依再没看下去的心情，匆匆退出了微博。
为救学生，李老师付出了何等大的代价，可换来的却是那些不知所谓杠精的冷嘲热讽。
她为她感到很是心寒。
点开与相瑾司的对话框，林绵依想趁着他还在睡觉，把他当不会答复的深夜树洞发一通牢骚。话讲到一半，林绵依又觉得没截图光靠复述实在不能够淋漓尽致地表达出那些看热闹杠精的恶劣，便又点开微博找刚才的评论打算截图给他看。
一进去便看见刚才那人紧接着回复她，话里是满满的恶意：“哦？是吗？既然你也在你为什么不学人家为了保护学生去死？”
林绵依恶向胆边生，编辑回复，恶狠狠地点击发送：“你这种恶臭的垃圾都还理直气壮地活着，我凭什么不能再活个百来十年？”
截完图之后，林绵依又一连串地转发给了相瑾司。抱怨一通，又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再放下手机闭上眼睛，居然奇迹般睡着了。
终究是惊吓消耗了她不少的体力，虽然睡得不算是安稳，但总算也是休息到了。
没被取消的上班闹钟准时在七点半响起，正在做噩梦的林绵依身体猛地一颤，睁开眼睛。
额头、身上背上又满是汗水，不过这次不是冷汗，是被热出来的。
阁楼里本就潮湿闷热，空调半夜里又被关掉了，还卷着一条不算很薄的空调被，林绵依不出身汗反倒是不正常了。
拿上干净衣物下楼草草冲了个澡，直到坐到梳妆台前林绵依拿起手机看了眼，这才发现相瑾司给她回了不少消息。最上面一条是凌晨三点回的，就在她重新睡下没多久的时候。
他说别怕，有我陪着你。
又与她一起义愤填膺，共同唾弃那些不要脸皮的杠精。
林绵依心里暖暖的，一直往下翻到最后一条，发现是刚才她冲澡时候发来的，道了早安后又说他会来送林绵依去吊丧。与此同时又提到去吊丧要送花圈和礼金，等会儿他来带她去准备。末了又不放心地告诫她千万别穿颜色鲜艳的衣服，着装要肃穆。
她捏着手机微怔，她不过凌晨两点的时候提了句第二天早上要去吊丧，本跟他没什么关系，却让他记在了心上，一大早醒来就提醒她各种注意事项。
后者不穿鲜艳衣裳林绵依自然是懂的，但前者她又是似懂非懂。她初入社会，只有小时候跟着父母一到吊丧的经历，买花圈送礼金什么的，她确实不太了解。相瑾司一个大男人，倒是心细如发。